盛夏的夜晚,悶熱不堪。

朝歌手拿針線,繡了又拆,拆了又繡。

花了一段的時間,那一對鴛鴦終究是有點模樣出來了,她便拿了自己的刺繡去找三姑娘暮詞請教。

她來的時候三姑娘暮詞也正一針一線的忙自己的繡活,她手裡所繡的是孔雀開屏的圖案,現在正在收尾。

朝歌進來一看她這繡活,自己手裡的東西頓時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了。

三姑娘針法活潑,繡工細緻,色彩清雅,風格獨特,構思巧妙,標準的蘇繡。

“你的鴛鴦繡好了?”她頭也不抬的問。

朝歌在她面前坐了下來道:“還沒有。”

“笨死了。”能打擊她,顯然很高興。

“……”她不笨,她有天眼,一輩子的寶藏。

還擁有三姑娘學不會的技能,過目不忘,插花,跳舞,聞香識茶。

“不過你也不用太自卑。”

她沒有自卑,內心相當驕傲,幾乎膨脹,但她不說。

三姑娘又說:“人各有所長。”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長處。

朝歌默默的聽她像個老媽子似的唸叨。

“我聽說你最近搞了一個什麼施粥布善的活動,搞了半個月,你可真會浪費糧食。”

朝歌默嘆,三姐姐啥也不懂。

“但也聽說生意也比以往更好了,這個月又多接了不少的訂單,你倒是挺有做生意頭腦的。”

總算說句人話了。

朝歌微笑:“三姐過獎了。”

她擱了手裡的針線,道:“把你的鴛鴦拿出來,我看看你繡成什麼樣了。”

若拿出來給她瞧,免不了又要被她各種嫌棄。

她也不是接受不了批評的人,但三姐批評她有癮。

不過,既然來了,她還是勉強拿出來給她看看吧,由她指點幾下。

送給霽月的東西,當然要最好看的。

這是她第一次送霽月禮物,力求完美。

三姑娘暮詞拿了她的繡帕看了看,點頭:“不算難看。”

那言外之意就是不錯了。

她又說:“既然是送給心上人的,當然應該更好,還是有很大提升空間的。”

朝歌拿回自己的繡帕,莞爾,道:“都是三姐教的好。”

功歸於她,三姑娘還是很受用的。

兩人起身來到外面的矮幾前坐了下來,朝歌卻無意間瞅三姑娘的矮几上放了一盆花,那分明就是她今個剛讓奴婢放到霽月桌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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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霽月人不在府上了,她還是會每天放一盆新鮮的插花到霽月的書案上。

也會命奴婢把霽月那邊每天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不能因為他不在府上便偷懶。

她送給霽月的花忽然出現在三姑娘的桌前,讓她心裡產生不小的震驚。

奴婢拿來水果伺候,兩位姑娘小吃了一會後,朝歌漫不經心的問:“這插花好像是大哥那邊的。”

“嗯,反正大哥也不在,我看著好看便拿來了。”

朝歌的心有幾分堵得慌。

“三姐姐,你有心儀之人嗎?”

她假裝隨意一問,三姑娘面上一臊。

“你管我。”

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思,是不會有人願意讓旁人知道的。

朝歌呵笑,道:“姐妹之間說說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會告訴別人,若真有心儀之人,還是要提前下手,讓奶奶找個媒人去提親。”

惟恐她真的到奶奶面前說了什麼,三姑娘急急的道:“你休要胡說,我才沒有,兩位哥哥都沒有定親,我一個當妹妹的才不著急。”

朝歌呵呵一笑,道:“誰說兩位哥哥沒有,大哥早就有心儀之人了。”

暮詞一驚,直問:“誰?”

她竟絲毫沒有聽說過。

朝歌押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道:“大哥不讓說,不能告訴你。”

暮詞卻是有幾分的急眼,道:“你胡說,你不要看大哥不在府上,就胡說八道,大哥若有心儀之人,我怎會不知道。”

她便低聲笑了一下,道:“公子家的心思怎麼可能會處處讓你一個做妹妹的知道,你管的也太寬了吧,你只管安心等著嫂子進門便是了。”

這話說完,暗歎自己厚臉皮的功力又上升一層了。

暮詞臉色甚不好看,聽她忽然又笑道:“對了,這插花是我每天讓人送給大哥的,你若喜歡這插花,以後每天我也讓奴婢給你送一盆吧。”

所以你就別從大哥那邊去拿了。

暮詞便蹙了眉,道:“大哥又不在府上,你何必勞這神。”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況且大哥很喜歡我的插花哩,我想他一回來,就能聞到花的香味,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笑笑的站起來,抖了一下裙襬,走了。

身後還傳來暮詞的聲音,帶著懊惱:“你不用給我送插花,我不喜歡。”

回答她的是一陣笑聲。

她笑自己太過卑劣無恥,怎麼把對付旁人的手段用到自家三姐姐身上了。

三姐姐不過是拿了盆她送給霽月的花,也許是她思念兄長也不一定,畢竟他們兄妹也從未分開過,她便拿了花睹物思人罷了。

三姐姐和六姐姐晚歌一般樣,向來都是循規蹈矩之人。

反而是她,處處越禮了。

路過觀雲閣的時候見裡面還亮著燈,她便拐了進去。

晚歌還在書案前翻看一些帳本。

看朝歌進來,她也就放了手中的活,抬了微微發酸的腦袋,問她:“還沒睡呀?”

“剛從三姐姐那邊回來,看你這兒亮著燈,就過來看看你,你這是在看帳嗎?”

“最近訂單多了不少,我幫著對一下帳。”

朝歌知道,也是奶奶有意想要培養她的。

晚歌有這樣的智慧,多少的帳本到了她手裡,她都會對個明明白白。

“姑娘家也不要太熬夜了,熬夜多了就不美了。”

晚歌微微一愣,看她跟個長者似的,一板一眼的,反過來說教她,她還不能習慣。

她便笑著說知道了,把帳本收到一旁,暫時不看了。

朝歌便又在她這兒吃了小塊西瓜,一邊繼續漫不經心的問她:“六姐姐,世子有沒有給你寫信呀。”

晚歌是個容易害羞的,被她這樣一問,面上一臊,回她:“沒有。”

這些個人出門在外都不知道寫封家書報個平安的嗎?

雖然知道他們一定是平安的。

“朝歌,我有個想法。”

朝歌洗耳恭聽,讓她說。

“我記得大伯生前是想要做皇商生意的,只是後來出了些事情,沒有做成,我現在也有這樣的想法。”

朝歌笑,道:“好想法,我是贊成的。”

“可我們家又不認識什麼有權勢的達官貴人。”這需要有人達個線,達到宮裡去。

“找世子家牽個線看看。”

晚歌搖頭:“據我所知,世子家不理朝事十幾年了。”

又說:“韓家倒是可以牽這個線的。”

朝歌的臉便拉了下來,道:“不要提這家人了,若是讓他們給牽線成功,他們只會更加的壓迫我們家,剝削我們家。”

她知道朝歌與韓公子有過一點不愉快,心裡想著也僅是小女兒家的鬧騰吧,朝歌本就任性,那韓公子又是個高傲的,但聽她這口氣,好像對韓家意見很大哩。

思及這些,她不能不仔細詢問一下:“你和韓公子是怎麼一回事?鬧彆扭了嗎?”

朝歌默默嘆口氣,若僅是鬧幾句彆扭的事就好辦了。

還是和六姐姐說句實話吧,免得她以為韓家可以幫沈家什麼忙。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逼真些,她也正了顏色,一本正經道:“韓家志不在我,而是我們整個沈家的產業,他們就是吃人的豺狼,只要找到時機,就會把我們沈家給撕了,如果讓他們搭這個線,那剛好又給了他們敲詐我們沈家的機會,指不定要給他們家塞多少的銀子,最後還不一定能成事。”

晚歌臉色微白。

韓家是她未來的婆家,若真這般,朝歌不等於在往火坑裡跳嗎?

見晚歌臉色難看,怕是這訊息對於她來說過於沉重,隱隱有些後悔不該和她說的。

她只想晚歌無憂無慮的生活,閒時幫家裡看看帳本,出嫁後相夫教子,一世無憂。

怕她勞神,為自己的事情睡不著覺,只好又解釋道:“六姐姐你也莫擔心,大哥那邊正在收集韓家的罪證,只要找到他們家的罪證,扳倒韓家是輕而易舉之事,我就可以和他們退親了。”

晚歌見她也並沒有因為韓家的事情而有什麼難過之色,想必她是想開了?

便輕輕握了她的手道:“你能想得開最好,我一定會給你謀一個好親事。”

朝歌便笑著說她還小,還想多陪奶奶幾年,她一點不急。

晚歌見她真的毫不在意,稍微放心了些。

和晚歌說了會話,朝歌也就從她這兒告辭回去了。

夜晚依然與午時一樣悶熱,花叢中不時有蟲鳴傳來。

黑夜過後白晝又來,交錯不息。

白天的時候,一大早上,沈府這邊又鬧開了。

本是回老家的張翠翠和她丈夫劉大平一塊過來了,在劉姨娘那邊鬧個不休。

沈為民在一旁聽了一會,甚是頭疼。

那時,紅果也站在朝歌面前把發生的事情和她講了一遍說:“劉暢的屍體是昨個從河裡漂上來的,撈上來後張翠翠發現他手裡緊握著一根髮簪,現在張翠翠過來說那髮簪是夕歌姑娘的,嚷嚷著是夕歌姑娘殺了劉暢,要劉姨娘給個說法,不然就要報官了。”

劉姨娘當然不承認那是夕歌的髮簪。

這張翠翠已經痛失一女,現在又痛失一兒,整個人已經接近崩潰。

朝歌面無波瀾,該來的終會來的,夕歌果然是沒讓她失望,心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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