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黃昏落日時分,景靈的小院子裡高朋滿座,來了幾個紈絝子弟,什麼通判家的曾衙內、麗景樓的文衙內、蘇州最大布鋪的左衙內。

三人嘻嘻哈哈和景靈逗著趣,景靈有些心不在焉,勉力笑著應付這幾個官宦商賈子弟。

待得酒菜上桌,景靈唱了幾首小曲,文衙內放下酒杯道:“曾衙內,聽聞州衙欲和丁家一起合辦酒樓,可有此事?”

景靈一聽丁家,忙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曾衙內笑道:“文衙內訊息好靈通啊,恁快就知曉了。”

文衙內點點頭道:“曾衙內,在下家中可是開著酒樓,這蘇州城內的酒樓再熟悉不過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自然要多多打聽丁家酒樓的訊息。”

曾衙內搖了搖頭道:“詳情某也不知,只是聽在下的父親提了一嘴,文衙內你家可是經年的老店了,還怕一個剛入行的酒店不成?”

文衙內嘆道:“丁家可是有個好西席吳先生哪,你二位瞧瞧吳先生自來到蘇州城後,做了多少大事,挖石炭,開煤球作坊,打造各種靈巧的器具,還有那雪鹽之術,衙門吏員改制,哪一樁事不是出自他的手筆,又有哪一樁事未做成的。

如今他又涉足酒樓,我等如何不憂心忡忡,不光是某家的麗景樓,兩位衙內去問問跨街樓、花月樓的東家和掌櫃,瞧瞧他們擔不擔心。”

左衙內笑道:“幸虧丁家不曾弄布匹,否則該輪到家父擔心了。”

曾衙內哈哈大笑道:“文衙內擔心那丁家的瘸子先生啊,那某就有好消息告訴你了。”

景靈聽到曾衙內說吳夢是瘸子先生,老大不高興,趁著眾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青卻是看到了景靈的眼神,不禁掩嘴偷笑。

文衙內聞言趕緊追問道:“衙內有何好事,快快告訴在下。”

曾衙內故意賣關子,端起酒杯道:“喝酒、喝酒,酒喝高興了自然告訴你了。”

三人又喝了幾杯酒,文衙內不停追問,曾衙內故意顧左右而言其他,搞得文衙內心癢難耐。

景靈估計是吳夢的訊息,便給曾衙內斟了一杯酒,笑語溫存說道:“曾衙內,你看文衙內急得如同貓兒抓撓心肝一般,還是快快告訴他吧,免得文衙內急得上了火。”

曾衙內調笑道:“景娘子,某仰慕你已久,可你這麼心疼文衙內,真真是讓某大喝了一缸醋。文衙內上火有甚要緊,景娘子如此在乎他,不如幫他洩洩火?”

景靈臉色緋紅,啐道:“曾衙內淨胡說,不與你敘話了。”

文衙內趕緊起來對著曾衙內深深一揖,說道:“好兄長,你快告訴小弟吧,可真把小弟急死了。”

曾衙內賣足了關子,又調戲了景靈,心下得意,便道:“文衙內,某告訴你個好事,瘸腿的吳先生就快要離開蘇州城了。”

景靈心下一驚,吳夢這麼快就要走了,自己的任務如何完成,轉眼一想吳夢離開也好,自己帶著目的去找他也有些不樂意,竟有了些寬心的感覺。

她隱隱然感覺有些不對,自己怎可這般想,明尊可是來世上救苦救難的,自己應該要幫助壇主才是,內心頓時矛盾交織。

文衙內大喜,連忙追問道:“此話當真,哥哥,那吳先生什麼時候會走?”

曾衙內笑眯眯的說道:“自然是真的,這可是衙門裡傳出來的,官家欲讓吳先生去高麗和日本講學,這一去便是數年。護送的皇城司禁軍昨日已經來到了蘇州,估摸就是這幾日便會啟程了。”

文衙內一拍大腿,喜道:“兄長說的可真是大好事啊,丁家沒有了吳先生那謀士,還能與某家的麗景樓較勁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某今夜可要告訴家父好消息,讓他不必憂心了。”

幾個衙內說說笑笑,喝了許多酒,醉醺的調笑了景靈幾句,歪七劣八的被隨從扶著回家去了。

瞅著幾個紈絝走遠了,小青走近景靈小聲說道:“小姐,若是吳先生離開了大宋,我等如何還能找到他,壇主交待的任務便無法完成了,這可如何是好。”

景靈思索了一下說道:“此事不可再拖延,我二人趕緊換上夜行衣,從密道出去,趁著城門未閉,出城往吳山學堂打探一番,瞧瞧那吳先生是否真是我教明尊弟子轉世,如真是明尊弟子轉世,便將吳先生秘密請到總壇去,如若不是那就罷了。”

小青賊兮兮的笑道:“小姐捨得啊,我跟隨小姐多年,可是從未看到小姐對哪個男人上過心,可對吳先生可是上心的很啊,只見過區區數面便時時念念叨叨。”

景靈大羞,給了小青一個爆慄,斥道:“少耍嘴皮子了,走,我倆這就動身。”

院子外邊的胡同口,一個黑影隱身在一處狗洞裡,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不留神還以為是條大狗,黑布蒙面臉上卻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顯然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密探之類。

他從天黑起就潛伏在此處,一直未曾絲毫動靜,不由私下裡嘟囔道:“莫非密道出口不在此處。”

忽然間前方的院門“吱忸”一聲開啟了,裡面走出了一高一矮兩個身穿黑衣的身影,瞧著身形應該是女子。

蒙面漢子精神一振,心道老子在此處呆了三個夜晚了,終於把你們等到了,當下學著貓兒惟妙惟肖的“喵喵喵”叫了三聲,數息後不遠處傳來了三聲狗叫。

蒙面漢子知道潛伏的同袍已經收到訊息。待兩個黑衣女子走遠,他起身悄悄的尾隨而去。

禹香苑旁的樓房內,胖漢子對著瘦漢子道:“還是老弟的法子妙,那兩個小娘子出動了,我等靜觀好戲吧,今夜給她們來個人贓俱獲,再撬開她們的嘴巴,端了明教在蘇州的老巢,讓都都只知道蘇州探事司可不比京師探事司差。”

瘦漢子道:“嘿嘿,明教中人沒那麼容易開口,再說這麼標緻的小娘子,色藝俱佳,你捨得用刑啊?”

胖漢子呵呵笑道:“是你老弟憐香惜玉吧,放心,某家可不會親自上陣,讓那幾個娘子軍去審訊,某才懶得與婦人打交道,沒得辱沒了一世英名。”

瘦漢子笑道:“你有個甚子一世英名,在怡翠樓粉頭床上雄風大展還差不多,兄臺一身肥肉如此之重,也不知怡翠樓纖細腰身的小姐如何經受的住。”

兩人互相調笑著往外走去,前往吳山學堂靜觀收網。

吳山學堂內,初秋的日子裡吳夢的小屋窗戶和大門卻是全部敞開,他正在小屋內奮筆疾書,編寫教案,丁睿在一旁拿著直尺、三角板、圓規在畫機械制圖,師徒兩各忙各的,互不干擾。

兩人卻不知,窗戶外有兩個黑紗蒙面的窈窕身影正在窺視。

這兩個身影正是景靈和小青兒,兩人看了一氣,溜到牆根下竊竊私語,小青道:“看那丁小哥畫的東西,與本教的那些圖樣何其相似。”

景靈讚許道:“既是如此,那吳先生鐵定是明尊坐下的弟子轉世而來,我倆進去與他好生攀談一番,若是他還未覺醒,我等就將他帶去見壇主,讓壇主開悟與他。”

小青點了點頭,兩人取下蒙面的紗巾,往吳夢小屋的門口走去。屋內的吳夢正思索著教案,一聲“先生”把他驚醒過來,他抬頭一看,卻是李五在門口喚他。

吳夢笑道:“李五,夜深了,你去歇息吧,這裡有睿哥兒在,不必你侍候了。”

李五搖頭道:“先生,是前陣子來過的景娘子和一個侍兒求見,小的只是稟報一聲,不知先生見是不見?”

吳夢皺了皺眉頭,這麼晚了來幹什麼,夜貓子進村準沒好事。

正待告訴李五不見,想了想兩個弱女子能把自己怎麼樣,於是道:“那請她們進來吧,你且去倒兩杯茶水來。”

瞅見景靈和小青兒一身黑衣進來,吳夢打趣道:“呦呵,兩位女俠一身夜行衣,準備去哪裡行俠仗義啊。”

誰知這兩個女子一來便跪倒在地,雙手合什道:“屬下參見光明使者,願光明之神普渡蒼生。”

吳夢嚇了一大跳,雙手亂搖道:“什麼光明使者,在下可是不知道什麼是光明使者,萬萬不可如此稱呼,你二人莫非中邪了?”

小青起身,走到丁睿的案几前,指著圖紙上的標註道:“明使,你就不要再隱瞞我等了,丁小哥畫的圖樣上各式字元哪樣不與總教傳來《徹盡萬法根源智經》、《淨命寶藏經》一模一樣。”

丁睿疑惑道:“青姐兒,這可是機械制圖的標註,並非什麼經書,你是否誤會了。”

景靈近前仔細看後,一臉興奮的說道:“正是這些字元,總教不少經書與這字元一般模樣。”

丁睿看向吳夢,暗想師父莫非真是神仙降世,如同小青說的那般是天下降下的光明使者。

窗子外漆黑的夜色裡冒出了幾個無聲無息的身影,悄悄蹲在窗戶下面,壓低了呼吸聲靜聽屋內的交談。

吳夢聽到這兩個小娘子如此一說,知曉這兩人必是誤會了,笑著解釋道:“這圖樣上的字元有多種,一種是景娘子你見過的阿拉伯數字,另一種是西洋文字,還有一種是羅馬數字,並非什麼經文之類。”

小青道:“先生,你可曾出過海?去過西洋,還是到過阿拉伯?”

吳夢一世人連香港都未曾去過,哪裡出過國,當下老老實實的搖頭道:“在下從未踏出過大宋一步。”

景靈介面道:“那便是了,先生既然未曾去過,如何能隨意書寫這些字元,定然是生而知之,先生,你前世就是我教的第三使,莫非轉世之時將前世之事忘了?”

吳夢頓時哭笑不得,解釋道:“在下年少時承蒙異人傳授此術,故才通曉西洋文,卻並非生而知之,在下可沒那個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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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又搶白道:“那定是明尊降世,點化先生,乃是希望先生早證大道,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早日脫離這魔鬼身軀,飛昇光明之國。”

吳夢看著景靈和小青眼睛裡那狂熱的光芒,像極了後世那些被傳銷洗腦的少女。

猛然一怔想到還並不清楚她們是什麼教派,於是問道:“景娘子,小青兒,你倆是什麼教派的,仙山何處啊?”

景靈笑道:“尊使終於開竅了,知道尋根問祖了。”

吳夢尷尬的揮了揮手道:“某只是隨便問問罷了,並非什麼開竅。”

小青兒笑道:“明使切勿再謙遜了,你可是為世間帶來光明的使者,我等盼第三使降世可是望眼欲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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