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的李府,燈火通明,高朋滿座,大大的廳堂內擺了不下於三十桌,還有十幾桌實在擺不下,只好放入了偏廳。

三司八十多個被請的吏員全部就坐於正廳內,這些吏員受寵若驚,想不到李知軍還讓身份低微的吏員們坐在正廳裡,顯見是對三司這片故土感情頗深。

一盤盤的美味佳餚端了上來,每個桌上還上了一個新近從蘇州傳來的涮羊肉柳條炭火鍋,上好的柳條炭沒有發出一絲煙霧,只有鍋中的羊骨頭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屋外寒風刺骨,屋內卻是熱氣騰騰。

一個三司吏員不無豔羨的說道:“瞧瞧李知軍,真是我等的楷模,吃這湯鍋還用上好的柳條炭,今夜用的柳條炭只怕要用去我等幾個月的俸祿。”

石錟內心裡卻有些不屑,這李溥的貪婪早就名聲在外,真是李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一個知軍而已,能有多少俸祿,住恁大的宅子,使喚著如此之多的僕人僕婦,隨便一頓宴請只怕就要花去李溥半年甚至一年的薪水,他哪來這麼多錢,無非是靠著貪墨所得。

菜食上完後,僕婦將一瓶瓶的蘇州老窖端了上來,廳堂裡的眾人響起一片驚呼聲,這蘇州老窖的昂貴可是眾所皆知,想不到今日李知軍出手如此大方。

李溥從裡間滿面春風的走了出來,吩咐僕婦們為客人倒酒,他端起酒杯道:“諸位今日能給本官薄面,來府內賞光,是本官莫大的榮幸,且飲了這杯酒,聊表本官的謝意。”

坐在首席的劉美笑呵呵的站起身端起酒杯說道:“李知軍今日太客氣了,本來應是我等給知軍踐行,卻要知軍用上好的美酒佳餚反過來招待我等,不飲盡杯中酒如何對得起知軍的盛情。”

坐在首席的夏竦也端起酒杯說道:“李知軍今日盛情相待,我等必然也要豪飲一番,方能對得起李知軍的美酒佳餚。”

李溥笑道:“國舅爺、夏郎中,言重了、言重了,無非是區區一頓薄宴而已,來來來,諸位請端起酒杯齊齊卷白波(乾杯)。”

酒過三巡後,廳堂裡的酒席上開始捉對廝殺,李溥端著果酒一桌桌的敬酒,鄒祝與石錟幹了一杯酒。

鄒祝擦了擦嘴巴,指著次席上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道:“石兄,看到那中年男子否,他便是審官院的堂後官(中書省最高等級的吏員),我等若是想升為官,還須此人多多幫忙,你我二人不妨前去敬上一杯,也好混個臉熟。”

石錟看見不時有吏員帶著掐媚的笑容去敬那都勾押官的酒,搞得那堂後官官應接不暇,便搖了搖頭道:“老弟,你也不瞧瞧有多少人去敬酒,我等即便去敬了酒,人家只怕轉瞬就忘了,還混個什麼臉熟。”

一炷香後,李溥端著酒杯來到了三司吏員的坐席旁,他端著酒杯道:“諸位,三司可是鄙人的老家,諸位也是鄙人的老家人,親不親家鄉人嘛,諸位當同浮一大白。”

待諸人飲盡,李溥又問道:“這裡哪位是勾院的孔目官石錟啊。”

鄒祝將正走神的石錟推了一把,石錟驚醒過來,結結巴巴的回道:“啟稟知軍,小的就是石錟。”

李溥打量了石錟幾眼,呵呵笑道:“昔日見你之時,還在你父親的懷裡流鼻涕,如今倒也是長大成人了,還當上了戶部勾院的孔目官,還朝前邁上一步便是真正的官人了。也罷,今日老夫便結個善緣,替你引見幾個要害之人,幫你一把。”

說罷就招呼次席那群審官院的吏員過來,李溥給石錟一一介紹了這些審官院的堂後官、主書、主事等吏員。

他正色對著審官院的吏員道:“諸位,石孔目精明強幹,年紀輕輕就成了三司戶部勾院的孔目官,再過數年便有望成為官員,諸位可是掌官員升遷的,可要多多照顧照顧石孔目啊。”

有了李溥發話,這些審官院的吏員哪有不從的,紛紛與石錟稱兄道弟,表示一定會盡心助力。

那堂後官更是抱拳道:“石孔目,日後我等就是兄弟一般,你的事就是某的事,升官一事不消說,只要年限一到,為兄定然將你的磨勘早早遞上去。”

石錟暈暈呼呼的向著李溥和眾吏員道了謝,他就沒搞懂李溥為何要如此熱心,但若是有了他和這些吏員的助力,三年後自己升為官員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

想及此處,石錟連敬了李溥三杯酒,李溥毫不猶豫的接下來,四周的官吏們紛紛叫好,大喊著李知軍對小輩也是如此講究,真是夠義氣、夠豪爽。

待到李溥走後,石錟還是沒有回過神來,鄒祝一臉羨慕的說道:“哥哥,你瞧李知軍都對你另眼相看,你這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到時可要提攜兄弟一把啊。”

石錟冷靜下來,笑道:“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兄弟說這些還為時過早了,你只管放心,只要好生做事,做哥哥的必定給你個交待。”

鄒祝聞言癟了癟嘴巴沒有吭聲,他就是不願意幹這些雜事,每日裡四處喝酒行樂,又能撈到錢才是他最大的愛好,單洪福那等人的權財才是他的目標。

一頓酒宴喝道亥時初才收場,紅光滿面的李溥將賓客門送到大門處,還特意吩咐了幾個石錟不熟的吏員將他送回家,石錟不好推辭,只好向著李溥道謝後上了他們的馬車。馬車啟動後石錟抱拳道:“多謝幾位同僚了,不知幾位在何處高就,好似有些面熟。”

這三個吏員便是許三郎一夥,許三郎抱拳道:“石孔目,我等都是戶部的胥吏,不過我等是在住建務裡做事,與石孔目不在一個衙門裡。”

提及住建務,石錟頓時猛醒過來,內心有些警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笑道:“那可是個好地方啊,孫副使這幾年將住建務搞得好生興旺,你們幾位的賞錢想必也不少吧。”

蔡建不屑道:“石孔目,自古只有當官的喝湯,我等胥吏可是連湯都喝不上的,能有多少賞錢,聽聞今歲的賞錢不過就是十貫錢,再加上些絹布棉布,能有多少?”

石錟心裡嘆息,自己的月俸不過四貫錢,十貫錢可是兩個半月的薪俸,還嫌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聯想道清冊上流失的四十多萬貫錢,這些人只怕都有份,拿慣了大錢,肯定是看不上這些小錢了,當下笑道:“這位兄弟說笑了,戶部勾院今歲怕有五貫賞錢就不錯了,哪裡比得上諸位的年底賞錢。”

袁伍笑道:“石孔目,靠著俸祿是過不上好日子的,如今隨便去孫羊正店、白礬樓這些大酒樓點上幾個小菜,一兩貫錢就沒了,若是再上點好菜,來上幾瓶蘇州老窖,那價碼怕是翻上一倍都不止啊。”

石錟呵呵道:“在下的俸祿有限,所以從不去那些酒樓,定多就在家宅附近的小酒肆裡點上幾個小菜吃喝一番。”

許三郎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袁伍從衣襟裡掏出個文書塞進了石錟的袍袖,石錟情知他們必定是在向自己行賄,連忙推卻不接。

袁伍臉色一肅道:“石孔目,這卻不是我等給你的,而是李知軍知曉石孔目家中清苦,所以才令我等將此物交給孔目,不過是聊表寸心而已,萬不可悖逆了知軍一片好心,知軍今日為了你的前程可是費盡了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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