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平對廂軍訓話完畢,便和鄭鈞帶領幾名護衛隨植連和他兩個兒子入寨。

進到寨內,眼見這寨子裡面寒酸之極,茅草頂棚的木屋橫七豎八,只有極少部分是土牆石塊搭成的茅屋,閩越人站在寨內的屋門口畏畏縮縮打量林貴平一行,目光中閃爍著好奇、驚恐、希冀等等不一而足之眼神。

植連的家就在寨子的中心部位,也是幾間茅屋,屋裡也只有陶罐、木製的瓢和盆,七拼八湊的幾樣木制家具,很顯然閩越人的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林貴平進到灶屋,灶臺上放著一些野菜和草根,開啟植家的米缸瞧了瞧,只見裡面都是些碎米,唯一奢侈的就是掛在柴灶上空的幾塊煙燻的鹿肉,罐子裡是顆顆粗鹽,也不甚多,林貴平嘆了口氣,拍了拍植苦的肩膀,真是人如其名,這日子過得也當真是清苦。

淡水縣接下來便是枯燥的一日復一日的伐木建房,放火燒荒,閩越青壯全體出動幫忙,婦孺生活做飯,用大車運送到伐木和修築房屋的工地。

這日子一直持續到七月下旬,幾條大船運來了大量的帳篷。問過植連知道漲潮可達到的地域後,林貴平吩咐靠西岸停放,一頂又一頂帳篷井然有序的搭建在東南岸邊不被海潮侵犯的地方。

開荒中途又接到丁睿的來信,林貴平一目十行的看過,便知丁睿的意思,隨即吩咐軍士在江心島上搭建牲口棚,這是丁睿計劃中的放牧之地,日後從契丹市來的羊、牛、馬將於此地餵養,有河水環繞,便不怕牛馬亂跑。

又過幾日,從基隆過來的蜂窩煤、糧食和來年的種子,一船船的運進了淡水河畔,逐漸堆滿了倉庫。

七月底,一場風暴過後,船隊趁著風暴間歇期,從泰州運來了第一批移民,共有六百多戶,淡水河畔頓時一片繁忙,偏生大部分是婦人和小孩,當下這臨時營地便熱鬧了起來,孩子哭,大人吵,到處雞飛狗跳。

還是老規矩,集體住宿,男女分開,未成年小孩統一看管蒙學識字。男丁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便是將原來荒廢的田地重新開墾起來,另外一部分伐木建房。

吸取天禧三年移民的教訓,這次營田司一律先只修築木屋,不搞磚瓦房,那玩意費時費力。基隆當初便是邊建磚瓦房邊建木屋,結果鬧騰了近兩年才解決所有的住宅問題,此次移民,便要接受這個教訓。

淡水平原一帶伐木屯田,多餘的樹林統統砍掉建房,放眼望去,樹林一片片的被砍伐,只留下河畔及規劃中的官道兩側不動。主幹和粗一些的枝杈蓋房,其他統統作為柴禾進灶燒掉。淡水營地一到煮食之時,便四處炊煙,飛灰遍地。

林貴平和鄭鈞、孫其翔坐於閩越寨內的大堂上,此處本為植家的破宅,閩越人加入大宋後,植連另行搭了一座木屋搬了出去。

林貴平把此處稍加修繕暫時作為河口營田務之衙門,令臺灣營田司主薄孫其翔為淡水營田務主事,曹閒為淡水廂軍都統,這官職純屬亂封的,臺灣其實無品無職,除了廂軍帶有職銜,這些衙門管事的並無一個進士出身,連個九品官都算不上。

林貴平和智慧和尚的打算是來年移民全部安定,便著手按照吳夢提議進行官制革新。其實吳夢純粹是看到北宋官制疊床架屋,那什麼品級、館職、寄祿、差遣,比如“勾當”也是差遣官職,這“勾當”一詞在後世實屬貶意,北宋官職複雜的不要說後世之人,就北宋時代大部分人也搞不懂。所以他想的便是明朝的那套官制體系,清晰明了,一看則明白官職的管轄範圍和許可權。

孫其翔向上首的林貴平拱手道:“提舉,這移民已全部入駐,場面忙亂不堪,後兩批泰州灶戶可否晚些進場?”

林貴平嘆道:“不可行,不過移民分為兩處,基隆也會接收一些,如若等至來年開春,海風轉為東南,南下逆風之船甚慢,老弱病殘怎能熬過茫茫大海上的日子。”

孫其翔哭喪著一張臉道:“提舉,淡水人手不夠,木屋修築甚慢,帳篷數目也不夠多。”

鄭鈞叉手道:“提舉,基隆秋收在即,現修築工坊、牛馬棚、木屋,彼處人手眾多,可否抽出男丁前來。”

林貴平嘆道:“那是不可,基隆日後是工坊重地,須保證安定,此次至基隆的泰州移民務必不出民亂,民宅先要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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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自八月秋收完結,秋糧入庫後,便在和尚的組織下大興土木,以每天六十文的工錢招募民眾修築房屋,凡以前欠糧、欠農具款的都予以抵賬,人趨利是天性,中國人自古不喜欠賬,公告一出,眾人趨之如騖。

林貴平又道:“天禧四年我等如此困難也熬了過來,當年農具、糧種皆從從蘇州運來,現今農具齊備,糧食不缺,唯獨房屋住宅一個問題,我等難道會被難倒?”

鄭鈞道:”提舉所言極是,咬咬牙總會熬過去。“

林貴平問道:“鄭指揮,那些生番原住地離此有一百餘裡,都是些婦孺,如何過冬,上天有好生之德,待此間稍有遐隙,你便令曹閒帶人去將那些婦孺帶來營地,從基隆再調上三五十輛大車,走不動路的生番便由馬車帶回。”

鄭鈞叉手稱是。

上次俘虜的生番經過鑑別,不是吃人生番,部落距此尚有一百餘裡,估計也是被那些更野蠻的生番從南方趕過來的。

閩越人與生番打交道日久,連比帶劃也能勉強交流,知道那部落裡僅僅留下了三四百老弱病殘和少量糧食,如果不接過來,只怕冬季一到,缺衣少食,至少死掉一半。

孫其翔一聽便愁容滿面,這生番哪是如此好管的,俘虜過來的生番都是在大刀的壓迫下勞作,敢怒不敢言。整個淡水營地就這一處隱患,孫其翔是每日必去察看生番的狀況,就怕發生譁變。而且這接過來的生番能幹什麼,既不好管又不能幹活,是個巨大的包袱。

林貴平道見孫其翔面色不豫,便道:“孫主事不必憂心,這生番的婦孺還是單獨居住,也好看管。”

孫其翔無法,想想管幾千人也是管,多個幾百人反正是蝨子多了不癢,只得答應下來。

忙忙亂亂中時光甚快,營地逐漸穩定後,曹閒和兩百名廂軍帶著生番嚮導騎馬出發了,後面還跟著四十輛牛車載著些許糧草,浩浩蕩蕩,前往生番的部落接人。曹閒上次沒參加和生番的一戰,懊悔不已,這次他想著不就是帶些老弱病殘回來麼,簡單之極,得意洋洋的出發了。

結果一上路他便再一次懊悔了,為何?無他,路太難走了,其實根本就沒有路,雖然是平原,到處是茂密的樹林和長滿了綠刺的荊棘,幸虧鄭鈞上次徒步從基隆到河口有經驗,讓他帶上了斧頭、鋸子、鋤頭這些,否則曹閒定然灰頭土臉的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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