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騷的騷詩一吟完,滿座都是喝彩聲——
也不知道是贊王騷的詩做的好呢?
還是誇他的尺度有夠“黃”呢?
江南文人好風流,這樣公然將放浪、曖昧的詞句入詩,卻是人民群眾都喜聞樂見的“韻事”,不會引起反感。
現場甚至有人樂得身體抖得跟篩子似的,不像是王騷的“魂魄在天”,反而是他已經愉悅得魂飛九天了!
還有什麼比當眾調戲美麗嫵媚的藝伎更讓人開心的呢?
原本專心彈琴的小姐姐,霞飛雙頰,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慍怒。
但並沒有停止,《風入松》的琴曲依然如流水一般潺潺流動著。
“如何?”王騷翹起了下巴,微微自得,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可有所對?”
陳成這下還真的是暗叫“沒想到”!
沒想到這詩……
這麼爛……
他事先也肯定不會想到,四秀中會有一個人跳出來與他比拼寫“女人”!
但與之相反的,無論王騷是否真如他所說的“擅寫佳人”,他這番肯定是早就打定了寫這樣一首詩的主意!
事實上,蕪湖老哥想向陳成介紹,還沒來得及:
王騷的詩才的確沒有三秀、四秀那般高。
但在四秀之中,他是一個擅長“劍走偏鋒”的人物。
每次“宣城四秀”要與別人賽詩,其他三位兄弟各顯其能的時候,他是出來“攪局”的那個人。
別人不擅長寫音樂,他就是“最擅寫音樂”的人;
別人不擅長“詠懷古蹟”,那他就是“最擅寫詠懷古蹟”的人;
別人不擅長“搞黃色”,那他就最會搞黃色!
才華不至於驚歎,讓你頭疼是一等一的!
這首詩其實他是提前準備好的,只是不是為了對付小陳,而是紹生——
孟浩然的弟子,最擅長什麼?
肯定是山水田園詩啊!
不擅長呢?
金戈鐵馬詩。
這個三弟已經可以夠人家尿一壺了。
再者,便是……
女人?
你沒有聽孟浩然寫過什麼豔情詩吧?
沒有“窈窕淑女,浩然好逑”吧?
那對不起,王二秀今天最擅長的就是寫女人了!
而且很曖昧,很香豔!
甚至……過於“俗氣”了!
你來跟我比吧!
可是……
當王二秀志得意滿的時候,小陳不但沒有抓耳撓腮無從下手,反而也露出了微笑!
王二秀的如意算盤也打錯了!
他不知道的是,小陳其實會很多寫女人的好詩!
前有溫庭筠“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
中有韋莊“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後有柳永“一笑千金可啻,向尊前、舞袖飄雪”——
先不要問小陳前女友的名字中是否有“雪”,總之,小陳是會很多豔詩的!
因為別的古詩,在現代社會都沒有用了。
豔詩是真的有用啊!
無論寫情書,還是當面撩小姐姐,都可以借用!
“這有何難,且聽我吟——”陳成打了個響指,就要隨機挑選一首來虐王二秀一虐。
以上隨便哪首,比你這平平之作可是要高妙太多了!
但詩到嘴邊,瞥見王二秀臉上不動聲色,陳成心思一動!
糟糕!
險些中了對方的詭計了!
這些詩自己今天都不能抄!
一旦抄了,反而中了王二秀的詭計!
自己代表誰來的?
孟夫子!
孟夫子坦蕩胸懷,浩然正氣,不慕名利,摒棄浮豔!
你作了一首香豔欲滴的詩出來,也說是孟夫子教的嗎?
那麼,孟夫子的品性,也可見一斑了。
你說這不是孟夫子教的,是你自己天生之才,對於女人很有心得——
“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的句子一出來,那世人別會說,孟夫子的學生,年紀輕輕,狎妓淫樂,無所不會。
仍然可以汙名化你——
要說王騷可以寫,為毛你不可以寫?
因為人家又不是某個大宗師的徒弟;
人家的名字裡有“騷”,而你又不叫陳騷!
“怎麼?陳才子的詩‘寤生’了,寫不出來了嗎?”王騷笑著開了一句玩笑。
“寤生”便是“難產”,小陳的詩“難產”了。
而且,男人是不會難產的;
只有女人,才可能難產。
在場的群豪都笑了起來。
靠!
寤生?
你才寤生,你全家都寤生!
小陳我向來是以文不加點,“八叉成詩”著稱的!
怎麼會產不出!
不管了,先拿豔詩出來把你打敗了再說,孟夫子向來豁達,不會在意那些小節!
張口就又要吟——
可再一次!
小陳把喉嚨口的詩給吞掉了!
好險啊!好險!
詭計啊!詭計!
仍然蹊蹺,此中有詐!
當二秀笑容可掬地注視著自己的時候——
三秀、四秀時不時也看看自己,卻也看向大哥,大秀王中流!
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太奇怪了!
這一輪的比拼從一開始就透露著古怪!
王騷的詩寫得太淺了,字句都是陳詞,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垂涎琴伎的美色似的!
不要說小陳了,換個人看了他的詩,也想與他較量較量!
並覺得自己有勝利把握!
而且從自己進來之前,王騷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四兄弟視為“紹生”的自己身上,有幾次去看人家小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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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寫詩的時候,又是湊近嗅其芳澤,又是色眯眯眼,詩中更說“魂在天”,難道不是太刻意了嗎!
演的!
演出來給我看的!
誘導我掉他陷阱的!
“吟呀,你吟呀!”王騷熱情地鼓勵著。
小陳卻道:“不急,不急!”
也跑到彈琴小姐姐身邊,繞著小姐姐前看後看,左看右看!
怎麼這個女孩,還不簡單!
小姐姐被他這麼毫無掩飾地觀察著,心中愈發不爽!
可是人家花錢請了她過來,不就是讓別人聽,讓別人看的嗎!
陳成不急著作詩,王騷有點急。
他不但沒有怕小陳作詩壓過他,反而像是希望小陳壓過他!
陳成就此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微微一笑,道:“可以了。”
“那麼,請吟來吧!”王騷也在笑,笑得比小陳還要燦爛。
小陳拱拱手,然後手指摩挲在小姐姐的琴身上。
光滑,細膩。
就好像是少女的肌膚一般。
所以,我吟的是——
“泠泠七絲上,靜聽松風寒。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四句說完,戛然而止。
全場錯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覺厲。
等著他的下文。
可是沒有。
“沒了?”王騷皺起眉頭,差點失聲。
小陳聳聳肩:“沒了!”
大失所望!
鬢雲呢?
香腮呢?
皓腕呢?
酥胸呢?
你這寫的是啥啥?
啥啥,啥沒有哇!
你這車不好!我們不上了!
接下來,更加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王騷出神良久,長嘆了一口氣:“陳郎,真睿人也!什麼都瞞不過你!
對陳成道:“我們,又輸了。”
又衝彈琴的小姐姐叉手行了一禮:“剛剛多有冒犯!”
退回到大哥王中流的身旁。
眾人都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看不懂了!
咋就輸了呢!
輸在哪裡?
看著振衣起身的王中流,陳成知道,真正的終極考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