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渴消偏有方,膏肓何藥救其亡。無人解釋蘇秦恨,又把六國獻始皇。

“完了完了完了!”陳成一看到莫楓的詩這麼短,就斷定這小子大機率肚子裡沒啥內容,寫不了長的東西。

再一看首聯“飲鴆渴消偏有方,膏肓何藥救其亡”,簡直和他之前的“醇香入藥能醫病,秀色登堂可治傷”如出一轍!

大哥,不要因為我胡亂誇了你兩句“頗通藥理”,你就自己給自己加了這個人設,行不行?

五行的交互作用:相生、相剋、制化、勝復、相侮、相乘、母子相及,你懂不懂?

元氣、宗氣、營氣、衛氣、臟腑之氣、經絡之氣,懂不懂區分?

十二經脈、十二經別、奇經八脈、十五別絡、浮絡、孫絡……不瞭解這些的話,開按摩院給人家扎針人家都不願意給你扎吧?

讓你寫詩就好好寫,上來扯什麼“飲鴆止渴”“病入膏肓”啊!

事實上,小六這蔫壞的小子,之所以出一個特立獨行的“合縱連橫”的題目,就是要為難你,讓你不能往任何醫藥、疾病上聯絡!

結果你還是來這一套,氣人不氣人啊!

陳成非常沮喪,他深感鍾氏兄弟在下一秒就要爆發出鬨堂大笑,和始安七少一樣嘲笑他“嗟來之食”,這種人也能吹捧,你作為一個文化人、一個少年知名詩人的底線呢?

惴惴不安間,鍾氏兄弟卻並沒有發話,他兄弟二人盯著這首詩,很費解的樣子。

畢竟這詩十分奇葩,藥學知識之後,寫到了蘇秦——

可問題是,蘇秦在秦朝統一之前六十年就掛掉了,何來“六國獻始皇”之說?

不通不通!

前兩句和後兩句轉折又非常生硬,和鄧瓜的詩一樣,充滿了新手初學的痕跡!

難道這小子名不符實,並沒有什麼實力,一直都在虛張聲勢?

鍾氏兄弟對視一眼,不動聲色。

也許是莫楓三個人太自信了,讓他倆也不敢貿然開口評論。

陳成也在心中判定這詩即便是王老師在場都救不過來了,哈哈笑了兩聲,對鍾氏兄弟:“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

如果太差的話,咱們就直接跳過,不要浪費時間了吧,搞得我很難堪……

鍾矩看了看依然自信滿滿的莫楓,試探道:“閣下是否能夠給我們講講你的這首詩啊?”

“當然沒有問題!”莫楓絲毫察覺不出眾人此刻對他的疑慮,反而信心十足的樣子:“話說這個鴆啊,是一種劇毒的鳥,黑身赤目,身披紫綠色羽毛,喜以毒蛇為食!它的羽毛有劇毒,放入酒中浸泡,只需一點點能置人於死地……”

陳成:“……”

鍾氏兄弟:“……”

始安七少:“……”

莫楓興致勃勃地講述著傳說中鴆鳥的“(毒)藥用價值”,眾人集體無語,只有莫家其餘“四虎”聽得津津有味。

莫元過去喜歡讀詭怪故事,《山海經》自然讀得很熟,這裡面記述的“鴆”就是很為人所知的動物。

他和莫楓一交流,兩人在這上面還真是臭味相投。

“那個,”陳成咳嗽了一聲道:“這個知識倒是蠻有用的,下毒時可能用得上——”

“可是,”陳成一攤手:“好像與主題的聯絡不是很大吧。”

你是不是發力發錯了地方。

莫楓自己重新覽閱了一下自己的詩,沉吟道:“嗯,這些藥理知識,對你們來說,是太高深了一點,不大好接受。”

陳成:“……”完全對牛彈琴……

“飲鴆止渴我們都是知道的,不能喝毒酒解渴,只顧眼前困難而不顧嚴重後果——”鍾矩道:“我們更想知道,閣下這麼寫,所指的是什麼?”

“好!開門見山,一針見血!我喜歡!”莫楓一副“欣賞你的直白”模樣,然後變了一張臉,用磁性的嗓音喝道:“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

陳成:“……”這話聽起來好像似曾相識啊……

“唔?”鍾氏兄弟聽到莫楓這種“不容置喙”的論斷,感覺很新奇。

過去大家論秦朝的統一,都說秦人是“虎狼之師”,六國根本打不過,但是秦人又因為這種殘暴好戰,最終滅亡,所謂“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誼《過秦論》)

但是莫楓說六國壞就壞在賄賂秦國上面,還蠻有意思。

陳成狂翻白眼:這蠢貨能想到這一點?分明是蘇軾老爸蘇洵的代表作《六國論》嘛!

咦?這小子為毛知道《六國論》?

莫楓看到陳成翻白眼,有些羞赧,撓撓頭笑道:“當然咯,這也不是我的論斷,是陳兄弟那天在酒桌上談起的。”

鍾氏兄弟齊齊又看向陳成。

陳成汗顏:我又講了六國嗎?

嗯,男人吹牛皮嘛,反覆就是那麼話題,加上這時候時間線還早,無非是春秋戰國,楚漢爭霸,三國戰紀啥的。

不像後世,光是明粉清粉就能吵半年不重樣的。

六國我是講過,但是你好像也沒怎麼認真聽吧?

“在我與陳兄弟深入探討之後,雙方達成了一致的見解!”莫楓大言不慚道:“割地賄賂秦國,自己的力量虧損了,敵人的力量壯大了,彼竭我盈,這不就是滅亡的原因嗎!”

陳成想說“你說反了吧”,但是大家好像都去思考他的道理去了,沒人注意到底誰竭誰盈了。

“過去蘇秦掛六國相印的時候,”莫楓一派揮斥方遒的模樣:“成立合縱聯盟,團結一致!秦國十五年不敢出兵函谷關!何等威風!”

“可是六國的後人們,絲毫沒有這等同仇敵愾的英雄氣了!就顧著怎麼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哪裡還敢去惹秦國?”莫楓長嘆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鍾氏兄弟聽到這樣的句子,一下子又對這小子肅然起敬了!

好在這小子還算識相,咧開嘴笑笑道:“當然,這話也是陳郎君說的。”

鍾氏兄弟轉而又對陳成肅然起敬!

陳成連連擺手,心說:我真沒有有意要抄蘇老洵啊!這份功勞我不要。

莫楓自己把自己說入了戲,繼續道:“我個人認為,國家衰亡時,就像一個得了重病的病人,飲鴆止渴,那是愚蠢;放棄治療,好像也太消極。還不如燃燒掉最後的生命力,殊死一搏,指不定能拼一個‘迴光返照’呢!”

“不給秦國土地,秦國就要打,給了,他還是打,那我就不給!不但不給,還要聯合其他國家,一起去找秦國要土地!不給,我們也打你!怎麼就沒有這點骨氣呢?假使蘇秦活在戰國末年,是不是更好一點?畢竟他都捨得用錐子捅自己,是個狠人;肯定也敢拿錐子捅秦國!把六國那些庸碌之輩全拿出來換一個蘇秦那樣的人,靠一張嘴把大家忽悠起來——‘忽悠’也是我跟陳兄弟學的哈,肯定值得吧?”說到這裡,莫楓長嘆一聲:“可惜呀,換不得!所以我說,沒有人能理解蘇秦那樣有抱負人的苦悶,六國完全是自己把自己全盤獻給了秦始皇啊!一幫軟蛋,莫楓我瞧不起!”

“啪啪啪!”話音未落,鍾氏兄弟已經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莫楓兄弟的話當真是有真知灼見了!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在莫楓兄弟看來,解決國家存在的問題,就是治病,小事就是小病,大事就是大病。病入膏肓的時候,有時候可能就需要虎狼之藥才能起死回生!”

“想不到,莫楓兄弟既對病理、藥學瞭如指掌,談論起軍國大政,也是抽絲剝繭,絲絲入扣!我兄弟二人見教了!”

莫楓得意非凡,嘴上難得謙虛一下:“豈敢,豈敢。軍國大政的事,我們兄弟幾個還是喜歡聽陳兄弟的,他講得比我有意思多了!時不時‘品三國’‘那時漢朝’‘戰國那些事兒’,但是在藥學方面,不是我吹,在座的諸君,沒有一個比得過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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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相比於寫詩,這小子還是更看重陳成給他的“中醫藥大師”、“非物質文化傳承人”的稱號,甚至他現在就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綽號,由“詩界縱橫”,改為“詩醫雙修”啥的。

只是看上去,好像還是“詩界縱橫”更霸氣一點,暫時就不改了吧!

“那這一局——”陳成半天沒插上話,完全淪為了配角,局面離奇的翻轉讓他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

“那還用說,自是莫楓兄弟贏了!”鍾氏兄弟爽快道。

陳成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嗯,感謝蘇洵,感謝六國論。

鄧良也規規矩矩地向莫楓認輸,表示自己跟著鍾氏兄弟出來了,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詩榜認證的詩士們已經很恐怖了,沒曾想詩榜未認證的詩士依然恐怖如斯!

甚至更恐怖!

更加上精通藥學,這等奇才,在宜州大陸定然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望著“桀桀桀桀桀”笑得牙齦都露出來的莫楓,鄧良且敬且畏地退下了。

“你們這邊還有厲害的人物嗎?”詩界主宰莫塵開口問道,莫家五虎已經連勝了三局,即便五局三勝的話,也提前鎖定了勝利。

新手就是新手,哪怕是鄧良這樣已經窺得詩道門徑的少年,實力與他們莫氏五虎的差距還是不小,莫塵覺得,如果還是派這幾個初學者作為代表來與自己交戰的話,有損自己“色彩大師”“詩界主宰”的名號。

所以,他不想再“教育”新人了,他想直接挑戰鍾氏兄弟。

“靠。”陳成捂住了臉:難堪呀!難堪!

如果是初學者,你們幾個人憑著一點“歪門邪道”還能僥倖取勝!

可是遇到鍾氏兄弟的話,你們那一點墨水一試便知深淺了!

不是陳某人誇口,今天在場的,除了我有實力與他兄弟二人一較高下,你們幾個都是完全沒有門的!

鍾氏兄弟顯然也對莫塵直接挑戰他二人有點意外:

畢竟來之前的目的就是“順路剿剿‘匪’”,讓兒郎們有點實戰經驗,可沒打算自己親自上場!

但是也不是說鄧良就是小字輩之中最厲害的了,他只是鄧鐸的族兄弟裡比較有發展前景的。

“這位是我們的表弟黃浩——”鍾氏兄弟又拉出一個少年道:“詩榜評比那天,獲了詩士五段的評價!比我兄弟二人還要更高,這一局,就由他來與你匹敵一番,可好?”

莫塵一開始聽說黃浩只不過是“區區詩榜認證詩士五段”,嫌其段位低,配不上自己這“非官方認證詩士八段”,但是一聽鍾氏兄弟這個表弟竟然比表哥們的段位還要高,一下子又來勁了!

真正的男子漢,就是要挑戰更強者嘛!

鍾氏兄弟也沒有胡說,畢竟他倆都是“老陰比”,常年徘徊在低段位,和陳成比試的時候,大鐘“詩士一段”,小鐘甚至只有“詩之力七段”,可是這倆人的真實實力,早就突破了詩師的界限,逼近大詩師了。

他們能不出面,那是最好的,但以莫塵的實力,就算是詩士五段的對手,小陳我看他也夠嗆,祈禱著他也能有莫楓莫炎莫動三個人的好運氣,寫出一點稍微能糊弄住人的東西。

但是根據陳成的觀察,“莫氏五虎”中就數莫塵對陳某人的話不大上心,畢竟他都已經“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了,有如何能看得上陳成這個“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人的弟子呢?

你且自求多福吧!

“以何為題呢?”鍾氏莫氏雙方看向陳成一行人,只要遇到這種情況,始安七少就是最佳的發牌機!

周小三、郭小四、王小五幾人都躍躍欲試,但是陳成知道這幾人都憋著勁要使壞,於是指定了最靠譜的孫沐。

年齡大一點,他不會像其他幾個人那麼無聊,故意出摸不著邊際的題目。

孫沐領命,沉吟片刻道:“便以‘彩虹’為題,各位看可好?”

彩虹?不錯。鍾氏兄弟點頭表示認可。

陳成也松了一口氣,孫沐總算還是不像小弟們,故意出“合縱連橫”那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題目,只是描寫自然界的靜物,還是可以的。

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

莫塵聲稱自己是“色彩大師”(莫塵:特麼不是你封的嗎?),自認為擅長寫色彩,可是到彩虹上,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個不缺!

顏色是豐富了,但著力點該放在哪裡呢?

陳成暗罵:想不到濃眉大眼的孫沐,你小子也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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