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八月,河西走廊的氣候乾燥、冷熱變化劇烈,且風大沙多。

荒蕪的戈壁,數輛騾車緩緩前行,猛烈風砂吹來,車蓬好似要被掀掉一般,轟颼颼地抖著。

一望無際的荒涼下,這數輛騾車由十幾人護送就顯得格外醒目起來,護送的十幾人中多為青年男子,還有數名年輕女子與兩位年齡較長之人,兩位長者像似他們中的領頭人一般。

若,細細觀之,他們應是經驗豐富的商隊,頭部均纏著布沙,捂住口鼻,身上也裸著粗布與披風,刀槍劍戟更是隨身攜帶。

郭明軒與殤沫遙望之,露出驚喜的神情來。

在這,夜間寒冷,白天烈陽直照的地方,能看到十多人的商隊,難免會有些喜出望外。

飢餓與乾渴的師徒二人,逐漸了走近商隊。

“噠噠,噠噠”騾子的蹄聲不曾間斷,灼熱的日頭照下,聽來更讓人昏昏欲睡。

商隊中的一人,見郭明軒與殤沫靠近,不由得一陣心疼,他取過了水壺,交在殤沫的手裡,“孩子,喝些水吧。”

殤沫駐足原地,開啟了水壺,猛飲了一陣,片刻之後,他側臉望了望郭明軒,道:“師父,你也飲些吧。”

郭明軒接過水壺,慢飲了幾口,緩言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商隊中的那人道:“我們原本是運些布匹、肉食、大米等物,前去韃靼換些銀兩的。但在途中卻聽聞朝廷要與韃靼開戰,所以我們正尋思著是否要將騾車上的食物送至明軍軍營,可又怕送至後,拿不到應得銀兩…”

“你所顧慮的,也不是不會發生。若,明軍軍營的將領以戰事吃緊為由,進行強行徵用,你們的確是換不到任何銀兩的。”郭明軒將手中的水壺送還給那人,緩緩道。

“可我們身為大明子民,此時也絕對不會再將車上的食物販賣給韃靼人了。哎,這趟買賣,看是要砸了…”商隊中一位年齡較長之人,緩緩走來,道。

殤沫骨溜溜地大眼眨了眨,有些好奇地望著周遭陌生的荒漠,道:“你們騾車上所拉的東西,我覺得在這個地方,絕對能賣個好價錢。若,無功而返的話,也實在是可惜,這樣吧,為了報答你們剛剛的贈水之恩,我與師父就隨你們去一趟邊境的明軍軍營,定保你們能拿到銀兩,怎樣?”

年齡較長之人聞言,頓時臉上露出了悅容,他心潮澎湃道:“若能得到你們二人相助,我們也不枉此次長途跋涉一場啊。單不說小兄弟你,就你身邊的這位銀髮俊臉,氣宇軒昂的人,一眼望之,便能知曉是這武林中的成名翹楚,必然是武功卓絕,無人能及啊。”

郭明軒聞言,沒有正面回覆什麼,而是環視了一下整個商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片刻之後,他突然道:“你們商隊中可有人會做飯?”

年齡較長之人,有些疑惑道:“自然有,我們行途之中,總是要有人去負責飲食的。”

郭明軒又道:“商隊中的這幾位女子可會歌舞?”

年齡較長之人回頭看了看自己商隊中的那幾名女子,又面向郭明軒道:“她們不但能歌善舞,還會些韃靼語呢。”

“不知我該如何稱呼於你?”郭明軒,接著道。

“哦,他們都喚我俞伯。不過,我看你的年齡,可能要比我年長些,可你的容顏又不像是位長者,這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讓你叫我什麼了。”這名年齡較長的俞伯略顯遲疑道。

“無妨。你不必深究我的年齡,我也喚你俞伯便是。我想,這次你們不單單可以販賣掉食物,還能再另外賺上一筆,就是不知,你們願意不願意?”郭明軒,淡然道。

“噢!此話怎講?”俞伯,驚道。

“我們師徒二人想裝扮一下,混入你們的商隊當中,然後我們直入明軍軍營,先將騾車之上的食物換成銀兩,再為軍營的將士們獻上廚藝與歌舞。若,你們的廚藝精湛,歌舞振奮軍心,定然會再得到一筆賞銀的。”郭明軒,緩緩道。

“好,極好。我對我商隊中人的廚藝和歌舞有絕對的信心,我們也曾以歌舞取悅過韃靼人。不過,為韃靼獻藝,也只是想儘快拿到販賣糧食的銀兩罷了。”俞伯聞言,笑了笑,道。

“可你…銀髮俊顏,實在引人注目,只能將你裝扮成一位老者了。看來要在你臉上下點功夫了,只要使你的容顏看上去蒼老一些便是;至於這位小兄弟,就無需過多裝扮了。”俞伯凝視著郭明軒,思索道。

“也好,隨便怎樣都行。對了,你喚我明軒便是。”郭明軒,直截了當,道。

“好,來啊,姑娘們,為明軒裝扮一番。”俞伯見郭明軒如此直爽,便直接揮手喚來商隊中的女子,讓她們為郭明軒進行裝扮。

“簡單…裝扮一下,不用來這麼多人嗎?”郭明軒見商隊中的女子全部都擁在了他的身前,他不得不擠出一絲苦笑,道。

姑娘們聞言,朗笑連連,道:“你不必拘束,我們會很快的,你只需閉眼片刻即可。”

郭明軒乾笑連連,略顯羞澀道:“我…我沒…我沒拘束…你們儘管動手吧…”

殤沫聞聲郭明軒的話語,猛地湊上身來,一臉譏笑道:“原來師父你也有害羞的時候,哈哈。”

“殤沫,不可亂言!”郭明軒對著殤沫,輕喝一聲,道。

數名女子看著如此飄逸俊朗的郭明軒,怎會真的極快的罷手呢,她們相視而笑,‘你’一下,她一下的在郭明軒的臉上,不知道粘著什麼,動作極其緩慢且多變…

過了良久,一女子取來銅鏡,貼放在身前,緩緩走向郭明軒,道:“你看,你可還認得出自己來嗎?”

郭明軒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猛然一震,一位老者樣貌的他,赫然出現在了鏡中。他左顧右盼一番後,淡淡笑了笑,道:“嗯,甚好。你們的易容之術果然了得,真不愧是經常闖蕩江湖的人。你們有此絕技,看來在商旅途中也定然是遇到過不少麻煩吧?”

一女子,柔聲回道:“是啊,前輩…不!是公子,嘻嘻。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姐妹的容貌雖算不上出眾,但也是亭亭玉立的,經常過境販走,難免會遇到一些輕薄之人。所以,這易容術通常都是用來對付他們的,若他們見得我們姐妹相貌醜陋,便也不會再有什麼不雅的舉動了。”

另一女子盈盈一笑,起鬨道:“蓮兒,你說你面前的明軒,到底是位公子呢?還是位前輩呢?哈哈。”

“哈哈,當然還是那個俊美的公子了。”眾女子,嬉笑道。

“好了,姑娘們,我們該出發了。明軒,你帶著你的徒兒也坐在騾車之上吧。”俞伯見眾人已安坐在騾車上後,右手向上一抬,隨後眾人用力一鞭揮下,重重打在騾子背上,那騾吃痛,嘶鳴一聲,急急往前奔跑。

………………..

蓬車走在荒涼無際的大漠中,望來是如此的渺小,好似一陣風沙便能將之淹沒一般,騾車上的人卻有說有笑,好不快活的樣子。

說來也快,好似沒走一會兒,便看到了丘福駐紮大軍的軍營寨門,大門頂端赫然插旗‘明’字的旗幟,再往裡看,數杆‘淇’字的斜角旗也在風中飄揚著。

四名守門士兵各個精神煥發,鬥志激昂。騾車上的眾人,皆嘆眼前的威武之師。

商隊中的蓮兒率先躍下騾車,緩緩走到軍營大門前,細聲道:“軍爺,我們是販賣糧食、布匹的商人,你們軍中可缺這些東西嗎?”

守門兵士聞蓮兒言語,皺眉互看了一番,其中一兵士,遲疑道:“這…這…這個不好說,不好說…”

另一兵士緊接著道:“兵營重地,不是你們這些尋常百姓來的地方,姑娘還是喚上你們的人,快快離開吧,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煩。”

此時,忽地狂風吹過,無數黃沙飛舞在天,軍營大門頂端的旗杆兒更是前後搖擺不定,守門的兵士突然心下一驚,眼皮直眨,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片刻之後,兵士們揉了揉眼,只覺這風沙來得有些古怪,可一時又說不出哪裡古怪來,但他們眼前的小蓮在風沙中微抬右臂,裙衫漣漪,展現出一副楚楚動人的姿態。

一守門兵士見狀,急忙解下系在脖中的紅色披風,擋在了小蓮面前,憨笑道:“那個…我叫王忠,王姓的王,忠君報國的忠。那個…這樣吧,我去營內稟報一下,至於將軍要不要見你們,我可就不知道了。”

“好,還請王忠大哥前去稟報,小蓮在此等候便是。”小蓮弓腿一禮,笑靨道。

“嗯,我這就去。”王忠,微笑道。

過了良久,一身披戰甲,氣宇不凡之人隨王忠大步走出。只見,那人上上下下打量著小蓮,審視了一番後,語氣略顯嚴肅道:“你們的車上都有些什麼?”

小蓮,緩聲道:“布匹、肉食、大米,還有一些常用的藥材。”

“嗯,帶我去看一看。”那人,沉聲道。

小蓮引那人走近騾車後,郭明軒一眼便認出了他,他就是安平侯:李遠。

雖說,郭明軒的父親郭興是這李遠的長輩,卻也沒什麼交際,這李遠更沒在郭興手下做過將士,但這李遠在郭明軒眼中,卻是個十足的叛將,乃是一位見風使舵的小人。

李遠,懷遠人。襲其父親的職位為蔚州衛指揮僉事。在朱棣發動靖難之役中,李遠身為蔚州守將,居然舉城投降於朱棣。

而,建文帝朱允炆在朱棣剛起兵時,聽得當時翰林學士黃子澄的進諫,言:當時的長興侯耿炳文年邁無力,換上年輕氣盛的李景隆去討伐朱棣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時的建文帝雖然年輕,但也是懂得左右權衡的。建文帝先是看在李景隆是開國名將李文忠的獨生子的份上;再加上李景隆此前捉拿周王朱橚有功;而當時朱棣攻到應天府時,建文帝和他那幫大臣們也早就對耿炳文失去了信心。

建文帝另一方面又想到大明的開國功臣幾乎都被爺爺朱元璋給殺光了,這才甚是無奈的重用了李景隆的。

誰曾想,李景隆率領大軍對戰朱棣大軍,居然會連連敗退,最慘得一次便是在德州與李遠的那一戰了。

當時,李景隆駐守德州,大軍駐守,糧餉自然是必不可缺的。而運輸糧餉的通道在徐、沛之間,這李遠,居然趁李景隆,尚不知曉他早已投靠了朱棣之事,率領六千輕騎兵,佯裝成,為李景隆運輸戰袍鎧甲的隊伍,趁機進去腹地,焚燬了李景隆的糧舟數萬。

後,李景隆麾下的將領袁宇氣不過,率領三萬騎兵前去追殺李遠,這李遠居然用伏兵之計將袁宇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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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李遠又在建文四年的正月,用同樣的計謀,先假裝退卻,又派遣一隊兵士繞至守禦淮南的將領葛進背後,放走了大量葛進營中的戰馬,使得葛進的步兵、騎兵上萬兵將,因無戰馬可騎而大敗於李遠。

李遠也在此役中斬首建文帝麾下的兵將四千餘人,獲良馬千匹。朱棣聞訊,封李遠為安平侯,祿千石,予世伯券。

而當下,朱棣統治朝政,李遠也算得上是擇一明主了,細細想來也稱不上什麼忠臣、奸臣了。

可郭明軒見到他,就是心裡有些不舒服。這李遠投誠朱棣就算是為了保全他所駐守的蔚州軍民的性命,可隨後也不該連連挫敗建文帝的將領啊,難道他真的沒有一絲的忠君之心嗎?

但,郭明軒又思來想去了一番,有那麼一瞬間,好似又覺得李遠投奔朱棣後,為朱棣立下赫赫戰功也是合情合理的。

因為那時,年僅二十有五的建文帝畢竟年幼,對那時任蔚州衛指揮僉事的李遠而言,又有何知遇之恩呢?可能連面都沒見過吧…就連蔚州衛指揮僉事一職,李遠都是襲得其父的職位……

“嗯,你們這騾車上所載之物,的確是我軍當下,極其需要的物品,你們進來吧。”李遠檢視了一番眾騾車之上的物品後,忽然的一語,打斷了郭明軒的思緒。

“將軍,我們不但帶來了食物與藥材,我們商隊中的男子還精通廚藝,女子還能歌善舞呢。我們不但可以為軍中將士做出家鄉的美食,還能以歌舞助興,振奮軍心呢。”小蓮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來,她對著李遠,朗聲道。

“嗯,你們先進入軍營之中,至於你所言的廚藝與歌舞,待我稟明丘福大將軍後,再議。”李遠,冷冷一言後,便轉身向軍營中走去。

望著李遠步入營中,小蓮回望眾人,做出一副可愛且得意的神情來,“你們沒覺得我很厲害嗎?走吧,我們進去,嘻嘻。”

“哈哈……”眾人凝望著小蓮,均微笑連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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