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雨已意識到自己絕不能自亂陣腳。

倘若,他亂了,那麼整個局勢也便亂了。

他不會讓冷溶月出事,不管是多年的呵護,還是視其為親妹妹的情感,都絕不允許他出任何錯。

在這世上,大多人會誤解信仰的本質,總覺得信仰與夢想一樣,神聖且高不可攀,無法觸及。

實則,信仰就在身邊,亦可見可觸。

這一點,也只有通透之人才能明白。

若,身邊人都護不下的話,那再神聖、再高不可攀的信仰,也只能想想罷了。

所以,護冷溶月一生無憂,便就是顧暖雨的信仰。

這信仰不折不扣,堅韌不屈,從不曾被動搖。

偏斜的月,酒中的光,月在酒中,酒在手上,就算再遙不可及,天上的月也能盡收在一杯酒水之中,亦能將其飲入喉腸。

這就好比個人的力量,即便再渺小,再無濟於事,也能裝下皓月,承載住萬里星空。

“沒曾想,多年之事,直到今日才被漸漸想通...有些事,一旦想通了,也就萬般暢通…合情合理了…”

顧暖雨的喃喃聲,帶著萬分無力,萬分煎熬。

“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該不該讓溶月知曉…是否要將此事告訴溶月,也取決於溶月能不能狠下心來。”

塵縈的言語,使得顧暖雨頓感寬慰。

——她如若不是通透之人,也絕不會說出這般言語。

——她既能知曉根源全在冷溶月身上,就證明她並非像看起來那般單純稚嫩。

江湖的確是歷練一人的好地方,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再無親與疏。

當今江湖,是適者而生的江湖,沒有一份自醒,絕無法立足,亦無法存活。

顯然,塵縈在說出這番話後,已得到了顧暖雨的認可,且是不敢小覷的認可。

“你應該知曉,此事會給溶月造成很大的打擊…畢竟,溶月從未懷疑過身邊之人…”

塵縈聞言,竟突然發出一陣嬉笑,這笑聲不但打斷了顧暖雨的話,也讓顧暖雨不知所措起來,“你們男人就是這樣,一旦擔心起在乎之人時,那個被你們在乎的人就成了一個需要被百般照看的孩子,這也不可,那也不行的…倒是可愛得很…”

“事實上,我們的溶月沒你想得那般脆弱,也不需要她的暖雨哥哥為她百般籌劃、千般照護,她永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堅強,且還要比你狠厲得多…”她又說,“像溶月這般的女子,你最該做的就是陪在她的左右…”

顧暖雨,恍忽道:“所以…”

塵縈,緊接著道:“所以,你該陪在她身邊。以殤沫的脾氣,見到溶月無恙後,必然會直奔朱棣而去,到時能陪在溶月身邊的也只有我那位如傻子般的顧遙峰了。至於,初涵影和秦樓客等人終是無法離開應天府,隨溶月四處奔波的。”

顧暖雨,緩緩道:“或許,你說的對。我的確該隨殤沫一同去往應天府。”

塵縈似帶著三分質疑與三分譏誚“哦”了一聲,“現在...你已不怕我分辨不出來自各地的訊息,是否有微妙的聯絡,是否重要了?”

顧暖雨又飲下了一杯酒,澹澹一笑,“現在,我已不必再擔心了…”

應天府,集萬千繁華於一身,匯無數英傑於一城。

從明朝初期的百廢待興,至今日十里秦淮之上的樓臺亭閣,好似已恢復了昔年“天下文樞”的美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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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也在等待著一場“宣判”,至從朱棣遷都後,有關於這座城市的興衰話題,便從未停止過。

事實上,習慣富足與是否富足,無甚關聯。

百姓習慣的是繁花似錦、應有盡有的外在充裕感,與百姓手中的銀兩是多是少毫無關系。

這就好比鄉野之人進城,京師百姓下得鄉野,其心境自然各有不同。

說直白點,就是一種優越感。應天府百姓所憂慮的,也只是腳下的這座城,能否繼續成為眾人心中的嚮往之地。

只要眾人嚮往,這座城就不會落敗,亦不會消減半分繁盛。

現在,大量不速之客已湧入城內,他們混在人群中,行走在街道上,自以為改了裝扮,實則卻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做法,一眼便能被當地百姓辨出來自於外鄉。

不過,沒有人會去在意他們,對於這座城而言,不管有多少陌生面孔,都算正常。

今日,是冷童下葬的日子,她將被葬在‘海棠如舊閣’內,從此與素海棠常伴。

這大概是她一生的夙願,她終是不負舊主託孤,用自己的生命護下了舊主之女的周全。

有時,個人的能力是大是小,根本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想要做成什麼事,成為怎樣的人,即便身死,也自當無悔。

——誰又能逃過一死呢?在皆不能逃過的情況下,死得其所也就變得尤為重要。

百年故府,飄香海棠,如舊的樓閣,如舊的景色。

閣巔凋簷,如雪白衣,飄逸如柳,立劍安坐間,雙腿一上一下,左腳跨於簷,右腳垂於瓦。

高坐閣簷之人姓柳,名為:韻錦,卻遠超了柳枝的妖嬈,使得柳上嫩芽遜色,絕古媲仙。

閣樓下,青衣薄縷,束發白巾,腰間白綢環身,立身如玉,卻比白玉無瑕多姿。

這位青衣之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命運卻讓她與冷溶月相遇、惺惺相惜,故將宣府“繡芙蓉”交於清、雅、純、豔四絕姐妹之手,從此,江湖上有了晚晴的名號。

十口箱子側,一灰衣攏發,後梳別釵,分外端莊之人,格外顯目。

誰人能如初涵影,絕豔秦淮亭臺映。

她雖已不再是女子裝扮,卻也在霞光亭臺中留下了太多遙望北方的身影。

她貪戀著江湖,心繫著情誼,每每望向漠北的方向,皆能感受到冷溶月的絕仙身姿和絕塵手段。

三人一上一下,一人伴在左右,皆圍繞著冷溶月,閉眼吟經,超度亡者。

十口箱子漸落,落於素海棠的白玉水晶棺之側,在無數海棠花瓣的紛落下,立香燃燭,好不安寧。

突然,一把彎刀率先旋來,接著數百把彎刀緊跟其後,風聲如雷,炸響著‘海棠如舊閣’的一草一木。

冷溶月驟然凝睛,頓生憤怒,一抬袖擺間數十人已跌落牆圍,再無呼吸。

隨後,又有十餘人露出牆頭,卻被一凌厲的劍氣赫然擊飛,人未立腳,便魂斷牆外。

柳韻錦已出劍,劍身脆鳴,似意猶未盡,卻不見再現人影。

她本就立於閣巔,自有寬闊視野,柳眉頻頻彎折,多次展望。

在望而無果下,她踏瓦揚身,展臂橫劍,如祥雲飄過,卻在將要越過圍牆之刻,眼前突現數十桶滾滾濃煙。

她不得不盤腿後仰,翻身躲避。

白煙青縷,籠罩滿園,一時之間眾人皆陷其中,渾濁一片。

待到煙氣散去,眾人已半跪身姿,僕人皆東倒西歪,翻滾在地。

身側也被七八十人圍聚,個個蒙面黑衣,手握短刃,眸光狠厲且無情…

“你們是誰?竟敢來犯‘故府’!”

面對冷溶月的質問,蒙面黑衣之人各個無言,反倒向冷溶月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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