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星光,空寒絕跡,似霜雪冰凌拂面,驟然刺痛,又了無痕。

綠綢繞身,中浮尾揚,單腿下落間,如碧玉荷蓮,不染凡塵;頰有腮紅點綴,大有點睛之筆,人面桃花,仙子將於人世,不笑不言,拂袖側擺。

柳韻錦與晚晴同時現身,已驚得人面呆滯,張口瞪目。

毫無殺氣的晚晴,玉身側立,猶如畫卷中那千山萬水間一閣草舍佳人,隔絕凡世,亦隔絕人心。

柳韻錦雖有一劍斬絕跡之威,卻未誅一人,只讓眾人斷髮蓬頭,驚身顫腿。

“恭迎,大小姐!”

一聲長喝,氣宏音厚,顧遙峰背對著眾人跪姿降下,拱手向前。

聲落間,燭光失色,眾人赫然將呆目變為炯目,齒顫唇抖,紛紛丟刃跪拜。

凝聚萬般繽紛,匯聚星月銀海,皆在一瞥驚鴻下化為虛無,冷月如鋒,人如冷月。

冷溶月的出現,讓秦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種壓力是無法言喻的,儘管他早已歸附了冷溶月,還是不禁惶恐。

他並非沒見過世面,就算之前他是一偏遠暗所的千戶,手下兵士也有千餘,見慣了世態炎涼,見多了爾虞我詐。

更何況,他現已是衛指揮僉事。

無法直視冷溶月的他,卻在用極微、極細的餘光,偷瞄著與他同樣跪地的五位主帥。

五位主帥皆恭恭敬敬地跪著,竟與秦泰一般不敢抬頭,亦不敢動彈一下,這就絕不是在畏懼紀綱了,而是對冷溶月本人有著發自內心的怕,發自骨子裡的膽怯。

“大小姐”是朝廷中人給予冷溶月的尊稱,可這個尊稱在幾年前就該煙消雲散。

這世道,有太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例,而,冷溶月所仰仗的義父早就入了黃土,並被人百般唾棄。

恐怕,現在再提起紀綱,不罵上幾句,都顯不出自己的正派。

無論是做樣子的辱罵,還是真切的唾罵,都意味著紀綱輝煌的落幕,與人走茶涼的淒冷。

“我本不想見人,但,你們面前的這十口箱子,卻對我十分重要。我著實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到這十口箱子。”

冷溶月沒有讓眾人起身的言語,反倒先道明了箱子的重要性。

眾人連連探身,同言著“是,是,是。”

“按道理來說,你們皆是我叔叔輩,其中也有幾位叔叔與我相識,我雖不該對你們指手畫腳,但,你們作為一方將領,倘若真在這“繡芙蓉”裡打起來的話,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眾人繼續言“是”。

“如今,見各位叔叔對我冷溶月仍敬重有加,實屬是各位叔叔不想與我一個小女子計較,所以,還請各位叔叔高抬貴手,溶月定會記下各位叔叔今日的好,感激之至。”

冷溶月這一語,卻讓跪地的兩位主帥慌了神,一主帥仍不敢抬眸,忙道:“我等若知這十口箱子是大小姐之物,斷然不敢前來胡鬧。還請大小姐莫要將今日之事放在心上,饒了我等性命。”

另一主帥,接著道:“是,是,是。若早知這是大小姐之物,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前來啊,還請大小姐寬恕…寬恕…”

冷溶月澹澹一笑,“兩位叔叔言重了,還請起身說話。”

兩位主帥相視一眼,又極快垂身,一主帥顫聲喃喃道:“那他們三位…”

顯然,這位主帥要多上幾分聰明,深知今日之事,要麼同罪,要麼同罰,絕不會孤立誰,也絕不會單獨赦免誰。

“哦,”冷溶月抬臂挽手,“那三位叔叔也起身吧,你們一直跪著也不像樣子,今日之事也著實不算什麼大事...再說,溶月見到各位叔叔,也理應先向各位叔叔請安,哪有反向我跪拜的道理...”

五位主帥又是一番遲疑,終是緩緩站起了身子。

“大小姐,若沒有他事,我等就…就先離去了…只不過…只不過…”

冷溶月,坦言道:“各位叔叔放心,今日之事溶月是絕不會說出去的。畢竟,各位叔叔也不想和溶月扯上任何關係,不是嗎?”

“不,不,不,”開口說話的主帥立即跪下,其餘四位主帥也隨之跪下,“大小姐您誤會了,誤會了…我並不是怕與大小姐扯上關係,只是…還望大小姐能在太子面前替我等美言幾句。天下皆知太子仁厚,只要大小姐再替我們說上幾句好話,那太子就只會深感我們的辛勞,絕不會再向我等問罪了…”

冷溶月沒有回應,她似乎已察覺到了一些微妙之處。

——說話的這位主帥不單單是在向她求饒,好似知曉著另一層隱晦的關係。

——她與太子較好,已是不爭的事實,但,至從她的義父紀綱死後,她也幾乎與太子朱高熾失去了聯絡。

——若說,她能在太子面前替誰美言幾句的話,這大概是任何人都覺得不大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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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得不打量起這位說話的主帥,細細地看著,眼睛漸漸發亮。

“如果溶月沒猜錯的話,這位叔叔應是河南布政司的主帥吧?你們五部都司分兵順天和宣府,到順天府的兵力自然要歸入王軍麾下。想來,這位叔叔還和分入順天府的兵將有所聯絡...不然,又怎會知曉一些不該知曉的事呢?”

“冤枉啊大小姐…您真是冤枉我了…”這位主帥在手足無措間已跪行三寸,眸光迫切且驚恐,“大小姐所言不該知曉的事,想必是京師皇宮之內的事吧...我既分兵順天,又豈敢再有什麼小動作,再讓去往順天府的兵將打探宮牆之內的事呢…”

“哎...”他突得一聲重嘆,又道:“大小姐,為證清白,我就給您說實話吧...我平日裡和順天府的官員多有聯絡,本也是想著能多知曉些聖意,不至於做出什麼觸怒龍顏之事,求個自保…可,就在來此之前,我卻收到了一封甚是奇怪的書信…”

冷溶月“哦”道:“這封書信,莫非是出自京師官員之手?”

主帥,回道:“我並不清楚這封書信出自何人之手,信上的字跡也與以往不同,但,我可以肯定,這封信一定來至順天府。”

冷溶月,遲疑道:“看來,寫信之人並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

主帥點頭,道:“當時,我收到書信後,也猜到了這一點。大概是個別官員不好只收禮不辦事,所以,才寫了這樣的一封信。”

“叔叔能將行賄之事,如此坦白的告知溶月,也算是將溶月當成了親侄女。暫不說叔叔行賄的錢財是從哪裡來的,就只說這封書信上的內容,叔叔覺得寫信之人想要讓叔叔知道些什麼?”冷溶月頓了頓,“莫不是,這封書信上的內容與我有關?”

“信上雖沒有寫明,但,也已在暗指大小姐了…”主帥,說,“信上明確寫出了“夜鶯暗衛”的名字,並說“夜鶯暗衛”不屬於任何勢力,卻在出現之刻就將原本的兩大勢力吞噬,使得兩大勢力再難有所作為…”

冷溶月,沉聲道:“原本的兩大勢力?”

“是的,大小姐…原本盤踞在京師的兩大勢力,指的便是漢王朱高煦與楊榮兩人安插在順天府的暗衛...據我所知,已有很多年了...”

“他們兩人的事,我在早年間也有所耳聞,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冷溶月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字道:“我只想知道,叔叔對“夜鶯暗衛”知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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