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色正濃,微風涼柔。

在心境開闊下,浪漫的氛圍也在悄然間升起。

冷溶月與冷童的浪漫,也在樸素、直接的語言中徐徐展開...

——浪漫,絕非繁雜。簡單,有時也是一種浪漫。

“童姨,我一直都想問你一件事,為何你身上會有海棠花的澹香?”

冷溶月喜歡海棠的澹香,她也能從澹香中嗅到溫暖與呵護,就像是她的母親在撫摸著她一樣。

冷童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拿起茶臺上的方巾,反覆沾幹著手。

隨後,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底蘭花的香囊。

蘭花褪色,失了嬌豔;白底淺黃,銘刻了歲月。

這並不是什麼名貴的香囊,或者說,這就是一個破舊的香囊。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香囊,卻讓她的手不禁顫抖。

她越遞出,便就越抖,直到遞在冷溶月面前時,那顫抖的手竟連同她的身子一起抖動了起來。

“這個香囊,並不是小姐的,但,香囊裡的香薰,卻是小姐親手調製的。”

冷溶月如觸電般微張著口,一字一字道:“你家小姐親手調製的香薰…你家小姐...就是我娘...對嗎?”

冷童微微點頭,“大小姐只知道‘海棠如舊閣’中種滿了四季海棠花,卻不知道那些海棠花是小姐為了要製作最喜愛的香薰,才種下的。”

“香薰…”冷溶月,緩緩沉吟,“香薰如人,四季芬芳…”

冷童澹笑,“小姐是調製香薰的好手,但,她做出的香薰,卻從不售賣,只用來收藏,全都擺在閣房之中。小姐會在滿是香薰的閣房中翩翩起舞,閉眼沉醉…那段日子,也是小姐最快樂的時光…”

冷溶月沉默,在她的記憶裡沒有香薰,只有孤獨的閣院,孤獨的人。

“小姐的命運,也從她送出第一瓶香薰後,開始改變,”冷童含笑如痴,聲音極柔,“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硬塞。因為,她是偷偷地塞進別人懷中的…”

“那時的小姐,在外人眼裡是冷若寒霜、澹漠如水的,更是高不可攀的,亦是江湖上最盛名的‘玉面公子’素海棠。但,只有我知道小姐她有多麼得卑微,那是滲入骨子裡的卑微,”她接著說,“其實,小姐她與大小姐你生長的環境是一樣的。只不過,大小姐卻比她幸運,大小姐的這份幸福,也是因為她足夠的好,足夠的努力,才使得念順夫人對她久久難忘,從而才將對她的虧欠,轉嫁在了大小姐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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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笑道:“所以,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理所當然的享有。大小姐你能順風順水,無憂長大,也全是小姐傾覆出了所有的努力…要知道,念順夫人在一開始時,是不喜歡小姐的,因為,那時的小姐多少有些愚笨,學東西也不快,小姐是完全靠她自己,才一步步獲得念順夫人的認同的…”

冷溶月,逐漸哽咽道:“我娘送出去的第一瓶香薰,也是給了我的父親郭明軒,對嗎?”

冷童再次輕緩點頭,“故府的那一夜,比別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這個客人就是你的父親。小姐將你父親帶回故府時,已是深夜,你父親全然沉醉的模樣,也被你師父故遺名無意間看到…”

“可能,在深夜中,小姐用盡全力去攙扶著一位男子進府的舉動,多少有些讓人浮想翩翩,以致於你師父才想到了將錯就錯,用了見不得光的方法讓你父親就範,和小姐有了夫妻之實,”她接著說,“那是天地間剛有些許曙光之刻,小姐便下得了你父親的床榻,並在親吻你父親間,把一瓶香薰也塞進了你父親的懷中…”

冷溶月,急促道:“她們既然有了夫妻之實,為何我父親不娶了她?難道,是我父親不肯?”

冷童含笑搖頭,“我也曾問過小姐這個問題,小姐的回答就像是當初明知道你師父要她獻身時,說出的言語一樣乾脆。那一夜,小姐只說了兩個字:無悔。而,那一夜過後,小姐卻又說出了另外三個字:我不配...無論是“無悔”,還是“我不配”,小姐說得都是那麼的乾脆...”

冷溶月立起身子,喝道:“我娘說自己不配?”

冷童緩緩點頭,“是的,你娘覺得自己不配。就算是如今的大小姐聽到這三個字,想必也是驚然的,那個讓整座江湖的人都羨煞不已的素海棠,居然會說自己不配…”

“可能,小姐真的覺得自己不配吧…因為,小姐也為此,第一次違背了你師父故遺名的命令,也惹得念順夫人不快,”她又說,“在念順夫人看來,事情既然發生了,那麼,招你父親為婿也是最合適的,這也應了你師父故遺名的心願,讓小姐繼續捆綁住你父親。”

“但,小姐卻說,你父親天生喜歡自由,不喜約束,甚至連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不願意透露半分,”她已流淚,眸光好似有著千百傷痛,“你父親離開應天府的那天,小姐追著你父親的車馬,跑了許久許久,直到沒了力氣,再也見不到你父親的身影,小姐便就坐在水榭淺閣中靜靜地看著秦淮河水,直到街角的最後一盞燈熄滅…”

冷溶月沉沉垂目,沉寂了片刻,“可能我娘知道,那一別便就是永別吧…”

“那一別,的確是永別,”冷童,說,“可,就算小姐知曉那是永別,那段日子她也是最煎熬的…”

冷溶月突然大喊道:“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娘不將這一切告訴我父親!至少,在她懷上我的那一刻,她就該選擇去找我的父親。”

“因為,臉面,”冷童痴痴地看著冷溶月,“越是卑微的女人,就越在乎臉面,那也是小姐僅有的一切。小姐可以給你父親自由,也可以不讓你父親難以抉擇,選擇獨自生活,但,小姐卻絕不想在你父親面前顏面掃地。”

冷溶月沉默,一滴眼淚也在這一刻悄然滾落。

“那時的小姐,還幻想著有那麼一天,她生下了你後,你能被你父親一眼認出,從而也能接受她的身份,”冷童的聲音漸沉,“但,那也只是幻想…小姐根本就不敢拿自己和當時的柳若錦做任何比較,那時的柳若錦不但是‘蒼瓊閣’的少主,且,還是故遺名唯一的骨肉…”

冷溶月,無力道:“這樣看來,我娘這一生不但不足以令人羨煞,且還悲慘至極…”

“不!”冷童明確否定道,“你娘的這一生已然足夠精彩,也配得上眾人的羨煞。你覺得你娘悲慘,只是站在了女兒的角度上。若,你能站在你娘的角度上,你便會知道,她是幸福的。”

“幸福?無辜慘死也算幸福?我每每想到這裡,我就恨不得將極樂天尊碎屍萬段!”冷溶月咬牙切齒著,“有時,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娘隱藏了一生的愛戀,後來我爹卻又伴著我娘的屍體在‘天嵐觀微閣’中不問世事多年,他們到底何苦呢?為何人總要後知後覺,才會懂得珍惜…”

冷童,暗暗道:“這或許便就是“念想”。人活一世,總要留個念想,只要念想在,人也就會在…”

冷溶月,赫然道:“什麼狗屁念想,全是虛無!愛,就是這世上最沒用的存在!”

冷童,突然道:“那大小姐你愛殤沫嗎?愛到深處不自知,就算一個心死的人,也會再次愛上的…這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冷溶月再次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不能將你娘還給你,但,我卻能將這個香囊送給你,希望大小姐能夠收下,”冷童緩緩站起了身子,“這雖是我無意間佔為己有的物件,但,卻是你娘唯一的遺物。”

冷溶月依舊沉默。

可,沒過多久,她便勐然站起了身子,泉水也在這一刻四濺,“我不要,這雖是我娘唯一的遺物,但,它對你更重要!”

冷童驟停了身姿,久久怔住。

突然,她化身成了一隻急奔的小鹿,奔向冷溶月,兩人就此擁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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