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武學功法恰恰是這世間最沒用,又是最有用的功法。

它不是其他,正是輕功。

說起輕功,在殤沫看來,蕭月叔叔的‘蹬雲式’已是這世間最絕頂的了。

可,若用‘蹬雲式’與師父郭明軒的‘迅雷之速’相比,那自然也是無法比擬的。

‘蹬雲式’更像是武當派‘梯雲縱’的延伸,且是一套完整的輕功功法,絕不僅僅限於一縱躍之間,而是真正的可以達到月下無痕,水上無波,人過無聲的效果。

施展之後,也只取決於氣息的長短,若氣息長,便可長時間飛簷走壁,躍牆翻脊;若氣息短,中途當然也是要有些許停歇的。

然,‘迅雷之速’則是完全依靠強大的內力,‘御雷決’也本就是一門極其霸道的內功心法,即使可以達到全身瞬間移動的效果,但也是在全身內力驅動下才能做到的。

事實上,能夠使用‘迅雷之速’的人,並不意味著腿腳上的功夫有多強,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有什麼腿腳上的功夫。

但,此刻,柳韻錦在‘海棠加持’的爆發下,所領悟出的輕功,卻是真正意義上的輕功,也是真正意義上輕如薄葉的功法。

想到這裡,殤沫陷入了沉沉的追憶…

他想到了還在‘天翱門’時,與行天陽師兄的那場爭鬥,也想到了柳韻錦在御劍臺上為他擊出的那一道御風劍氣…

但,他的思緒終是停留在了蕭月夜闖君子閣與竹琬婷一場較量後的話語上…

——縱使蕭月叔叔的‘蹬雲式’再厲害,想要完全停滯在半空中不動,也是需要憋足了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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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無論任何人,在施展輕功之際,都是要不斷的縱躍,不停的運動著才行的。

——可,眼下的柳韻錦顯然已經擺脫了憋氣的限制,在能夠自然呼吸的前提下,亦能做到整個身體漂浮在半空中,根本不需要任何多餘的動作。

在他的認知裡,施展輕功在空中停滯漂浮,短時間內,根本不算是一件難事,但長時間這般,則是根本無人能夠做到的。

只因,一旦憋不住了氣,有了喘息,身子便會直落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當下江湖中憋氣時間最長的也唯有雲煙叔叔‘江月門’中的‘潛江龍’曹勝,傳聞他能夠在江底停上足足一個時辰。

但,那也終究只是傳聞,且也絕非是漂浮在半空中。

然,柳韻錦體內隱藏了16年之久的另一半‘海棠加持’內力,為何偏偏會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呢?

難道,真的只是如她所言的,只是聽到了岸上的滿剌加頭目的哨聲後,感受到了所謂的風韻?

他不禁將眸子又緩緩地移向了柳韻錦,猶在鼉龍頭頂盤坐的她,依然笑得那般可愛,整個身體所體現出的那種暢快,也是不言而喻的。

他盯著海面上的柳韻錦痴看了良久後,終還是微微一笑。

他淡淡地、柔柔地笑出了聲來…

當,殤沫得知柳韻錦身上隱藏著另一半的‘海棠加持’內力後,他每日都在憂患當中度過,這也絕是他不敢提及的一件事。

而,現如今,‘海棠加持’內力爆發了出來,且爆發得毫無徵兆,毫無章法,卻也毫無殺傷力,更以超凡絕世的輕功形式展露了出來。

不管如何,如今柳韻錦的身體毫髮無損,這最終本就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兒。

從一定意義上講,這也絕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結果。

微涼的海風,吹拂起海邊少年的絲髮,在這異國海岸的一畔,他的眸光閃亮且柔情。

在他那通往心靈視窗的雙眸中,對映的竟不是眼前的天藍海闊,而是一片竹林深海。

他眼中的竹海,也當然不是尋常的竹海,則是‘天翱門’獨有的那片禁地。

在這片禁地中,他第一次與她說話,而說得第一句話,也是簡單地輕喚出了“師姐”二字。

若無這聲輕喚,便無後來的共闖竹海禁域,更無相知相守的輾轉於‘天嵐觀微閣’的過往。

此刻,依裙微擺的天嵐紫霄劍更加耀眼奪目,好似也莫名的賦予了更加深刻的意義。

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都是從說出第一句話,才開始接下來的故事的,所以誰先開口並不重要,重要的永遠是有了第一句話,就會有第二句、第三句…

然,現下的殤沫卻是沉默的,只因任誰回憶起與心中那特別之人初見、初語時,都絕不會有任何話語的,除了沉醉,便是痴醉…

“你不覺得奇怪嗎?”白衣裙縷流動,三兩青絲輕拂在肩頭與臉頰的柳韻錦,獨立在海舶的船舷之上,她的笑恬靜且乾淨,“你一定在好奇,滿剌加頭目的哨聲,怎就會能使我感受到風的韻味的…”

殤沫淡笑著凝望著她,在聽。

“或許,這的確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情,但我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柳韻錦緩緩抬起手臂,飄逸的袖擺緩緩掉落,露出修長如玉的手臂,“也許,你們只能感受到風,但我卻能感受到風的氣息與生命,它是那般的婀娜多姿,又是那般的柔膩多情。”

殤沫也已試著抬起手臂,去觸控著風的‘衣襬’,他什麼都沒摸到,但卻想起了師父郭明軒的一段話,一段關於‘御風術’、‘御風劍法’的一段話。

可,他剛要往深處去想,就被柳韻錦接下來的給打斷了,“你也一定會想到‘御風劍法’,但我所感受到的風的氣息與生命,也絕不是‘御風劍法’的要領可以等同的。”

“微風起式,颶風擊殺,身姿縹緲,靈動閃移,”殤沫默唸著:“風有大小,而劍法卻也隨著人的情緒波動與心緒而變化。”

“這正是‘御風劍法’的要領,但也強調一個‘御’字,”柳韻錦,說,“但,風的變化,也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它是需要經過微妙的重組與另外的力量進入後,才能產生變化的。”

她輕姿一躍,飄落在殤沫一側,天嵐紫霄劍也在她那嫩白如玉的腕間翻動一週,輕巧如枝柳,“其實,當那滿剌加頭目吹出哨聲後,就已不是哨聲的原音了,其聲在吹中傳揚,自然也加進去了風的氣息,而這氣息卻又是千千萬萬的細微力量組成。”

“細微力量?”殤沫疑惑道:“你是說,是這些細微力量才使得那哨聲能與鼉龍之間產生了共鳴?”

“不錯,”柳韻錦緩緩閉上,緩緩地深吸著氣,“這裡面有海浪撞向海岸的波動聲;也有遠處風撞擊在珊瑚礁體後折返回來的氣流;還有岸上人們聚集踏步勞作時,揮舞出來的震動聲;亦有我們眼前的大明海舶傾覆在海際上,與大海之間的阻流聲,有太多太多的波動、震動、引流、抵流等等的力量存在了。”

“韻錦師姐,莫非這些…你都能感覺得到?”

“是的,它們都在我的耳中、心中,它們亦有生命與力量。”

“所以…”

“所以,我所能感受到的,已超越了‘御風劍法’的‘御’字要領,”柳韻錦逐漸看向殤沫,“事實上,在我這裡,‘御’字已變成了‘控’字。”

“你是說,你能控制住你所說的這些全部的細微力量?”殤沫一臉驚容,與柳韻錦四目相對,急迫道:“你剛剛能與那四頭鼉龍在海中嬉戲,正是控制住了這些力量了嗎?”

柳韻錦突然一陣盈笑,眼前的殤沫也好似在剎那間變成了三歲孩童一般,問著三歲孩童的問題,有著三歲孩童的痴傻與可愛,“不是控制,而是融為一體。最終的結果,卻又與‘御風劍法’的要領相似了。”

殤沫已徹底糊塗了,這既已超越了‘御風劍法’的“御”字要訣,卻又與‘御風劍法’的最終要領相似,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全新的感受與體會呢?

現下,他所能理解的,也是始終不變的,唯有師父郭明軒曾教導的‘萬變不離其宗’這句話了,“歸根究底,還是自然。”

他,繼續道:“只是,你已可以完全與大自然的力量融為一體,所以方才你的身體才能如一片葉子那般,隨風飄落。”

柳韻錦依舊笑盈盈著,沒有任何回覆,好似是在故意捉弄著他,想要讓他徹底抓狂起來一般。

沒曾想,過了片刻,他好似突然釋然了,不但收斂了所有焦躁與驚容,且還緩緩地往後退著步子。

只因,他忽然意識了一件事,一件最真實可靠的事情。

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過真實擁有,可以依靠了。

就因為他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也瞬間生出來一個極為大膽的行為,“出招吧,用盡你的全力出招。”

柳韻錦,猛然一怔,“什麼?你要與我過招嗎?”

“是的,”殤沫已在聚集著周身真氣,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堅毅的神情,根本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記住,你要全力出招。”

在他看來,不管柳韻錦感受到了什麼,領悟出了什麼,都絕不是最重要的。

他所關注的也永遠是另一半‘海棠加持’內力,是否已與柳韻錦自身的真氣融為了一體。

只要能夠確定柳韻錦從小隱匿在體內的另一半‘海棠加持’內力已爆發了出來,便也就了結了他心中的所有憂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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