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掠過椰林,獨留“沙沙”獨奏。

這也是房間內獨有的聲音。

誰能想到,在第三人赫然發出一聲驚吼後,竟再無任何聲響。

然,無聲絕不是恐懼的所在。

任誰也不會見過人與鬼怪能如此的和睦相處。

這房間內,突現的第三人不但可以和鬼怪和睦相處,且還展開著雙臂,眸中佈滿著兇光,呲著牙咧著嘴,用整個身體護在鬼怪的前面,如同在捍衛著他自己的性命一般。

而,他身後正是那詭異且會飛的婦人頭顱。

頭顱亦無聲,也在展露著猙獰的面容…

柳韻錦的臉色已蒼白,亦是沒有絲毫血絲的蒼白。

她這次不但沒有昏厥,且連一絲顫抖都沒,但其雙眼已睜到了極致,如銅鈴般的眼珠子好似快要掉出來一般。

天嵐紫霄劍,已露出鋒芒。

然,即使持劍之人是殤沫,也未能完整地抽出劍身。

閃動的火摺子下,是那剛拔出兩寸的天嵐紫霄劍。

剩餘的劍身好似在這一刻卡在了劍鞘之中一般,任憑殤沫如何緊握著劍柄,都已再拔不出分毫。

——他也被震恐住了嗎?

——若沒,為何他的身子也已完全僵硬呢?

想來,就算是柳韻錦再一次昏厥過去,他也絕不會被那會飛的頭顱所震懾住的。

他並非只斬裂過那婦人頭顱一次,且還是兩次,每一次都將完整的一顆頭顱斬得血肉模糊,亦四分五裂的飛濺一地…

但,這次,他是怎麼了?

“啊”

一聲驚叫響起,柳韻錦擺動手指的同時,被燒盡的火摺子也落在了地上,四散著星星灰燼。

被燒到手的她,在赫然覺醒的同時,殤沫也快速晃過神來,攬過她的腰身,猛地躍出了門外。

這一刻,整個房間內又變得漆黑無比,方才那閃動的火摺子也猶如最後的希望之光一般,又在剎那間熄滅了。

她們也不得不在再次陷入黑暗之時,離開這間屋舍,只因除了又要迎來短暫的喪失視野外,屋舍內也已發出了“滋~滋~滋~”的足以令人驚駭的聲音。

那顆會飛的婦人頭顱在嘶鳴。

猛然間,一陣雷鳴般的喝吼,伴隨著一道黑影,極快地飛出了屋舍,那婦人頭顱如閃電般地竄出了門外,直向殤沫撲去。

可,那頭顱只是剛飛出門外三尺,又傳來了“嗖~嗖~嗖~”、“砰~砰~砰~”的巨響來。

數百長矛已飛出,硬生生的將那會飛的頭顱釘了回去,死死的釘在了屋舍的門框之上。

那頭顱沒有發出萬般嘶吼,反倒眸子更加蠟白,本就無瞳的眼睛,如今也變得比雪還要豔白。

這種豔白絕不屬於地獄,但卻比地獄的黑瞳還要令人生懼,擲出長矛的百名守衛均已目瞪口呆,驚容如木。

誰又豈能見過這般場景,一個被數百長矛扎得扭曲變形,不斷飆血的頭顱,其嘴角上竟在泛起著一抹淡笑。

這淡笑充滿著譏誚與無視。

揚起淡笑的嘴,已不算是一張完整的嘴,任誰被那麼多長矛同時刺中,都不會再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的。

可,就是那張早已無法對稱、血肉模糊的嘴角,卻在挑戰著屋舍之外的上百個人。

頭顱下的血泊已凝聚成潭,頭顱上仍在滴落著腥粘的血珠。

血珠落在時,也會伴隨著臉上的碎肉與蓬卷的根根絲發。

帶著上百名守衛前來的系銷摩鱗,如從未來過一般,身子已顫抖到足以扭曲的地步,失去了所有的戰鬥能力。

遠處還未來得及走近的暮雲煙與王景弘也如身處在夢境中一般,在他們難以置信的眸子下,其雙腳已不能再前行一步。

就在這時,那被上百長矛釘死在屋舍門框之上的頭顱,又發出了“滋~滋~滋~”的嘶鳴,掉落在地的碎肉,也在緩緩升起,重新恢復著原本的模樣。

又漸漸的,那頭顱又一震一震的在橫叉門框的長矛上移動,每移動一下,力道甚猛;每移動一下,便會飆出一道比火焰還熱的鮮血來。

它不但不覺得痛,且要完全穿過那6尺2寸的數根長矛。

從長矛利尖處,穿到長矛的尾處,這個過程,無人能夠體會是何種滋味。

然,正在進行這個過程的它,從未收斂一絲揚起的淡笑。

“唰~”

天嵐紫霄劍,終是出了鞘,且完全出了鞘。

顯然,方才導致殤沫無法出劍的,並不是這顆會飛的頭顱,只能是那個護在頭顱前方的身處在屋舍之中的第三個人了。

此人,難道比那會飛的頭顱還要可怕嗎?

當然不會。

這人,也已走出了屋舍,在反覆遲疑後,再次護在了那欲掙脫長矛的頭顱前方。

他之所以會有遲疑,其實他也在怕,他怕的不是別人,而是系銷摩鱗這個絕對的主宰者。

他也並沒有那會飛的頭顱可怕,恰恰他只是一介平民。

所以在走出屋舍,看到系銷摩鱗後,才會要去面對抉擇。

但,他即使是這片國土之上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他依舊是選擇了去護著那展露淡笑的頭顱。

——是什麼力量,能讓他有勇氣與系銷摩鱗這樣的主宰者對峙呢?

“嘭~”

聲音乾脆,卻低沉。

“嗷~~~嗚~~~”

聲音震動,卻極速。

會飛的婦人頭顱掙脫數根長矛後,再次向殤沫撲去,且是從上至下的滑撲。

只因,它飛過了擋在前面之人的頭頂,提升了足夠的高度後,才向殤沫發起攻擊的。

“唰~”天嵐紫霄劍的劍氣一出,那頭顱“嘭~”的一聲在空中炸裂。

如驟雨般降落一滴的血紅,染亮了整片大地,彷彿所有人置身於血海之中。

然,在頭顱炸裂之際,殤沫也高喝出了系銷摩鱗的名字。

系銷摩鱗終是吱吱嗚嗚的說出了第一句話,“你是誰?”

他並不是對殤沫說的,事實上,他能率人趕來,殤沫也絲毫不覺得意外。

只因,他與國王都已知曉,殤沫今晚會再次尋找這顆會飛的婦人頭顱。

能夠及時接應殤沫,也在情理之中。

然,系銷摩鱗親自出馬,自然也少不了大明朝的人一同前來,這也便是暮雲煙與王景弘也到了此處的原因。

“咕嚕咕嚕球里斯,唔裡馬札克…”方才擋在頭顱前的那人,也開了口。

這人與系銷摩鱗一般,都顫抖著身子,但至少對上了話。

然,兩人顫抖的原因,也絕不是同一個原因,只因系銷摩鱗與這人對話後,竟逐漸恢復了神態,且屢直了雙腿,褪去了抖動。

“他叫鄭氏儒,世代居住在佔城中。”系銷摩鱗側臉看了一眼殤沫,“那會飛的婦人頭顱是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殤沫凝視著還在顫抖的鄭氏儒,驚道:“他的母親怎會變成這樣?”

——這鄭氏儒顯然依舊畏懼著系銷摩鱗的身份,才停不下一直抖動的身子。

——系銷摩鱗顯然也知曉了些會飛頭顱的來龍去脈,才能恢復如常的。

“他的母親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和他始終沒有再歸來的父親有關。”系銷摩鱗緩嘆道:“這不得不再說起那通海大潭了。”

殤沫一怔,“通海大潭?這與通海大潭有關?”

“是的。那通海大潭,其實原本是我們出入海域的畢竟之路,只是近海只能停泊小船,而略大一些的船便會在臨海沙灘處擱淺。”

殤沫好似已恍然大悟,他能明白系銷摩鱗的言中之意,不過是在說大船是需要一個港口的,“如我們來時,乘坐的那般大船嗎?”

系銷摩鱗搖了搖頭,“不,只是比普通漁船略大一些的船隻,雖遠遠比不上你們的海舶,但卻是我們曾引以為傲的戰船。”

“戰船?”

“是的,占城並不像你們現下所看到了這般安寧,事實上,多年前,也是時有戰爭發生的,而戰場往往不是在陸地上,還是在海上。”

殤沫在聽。

暮雲煙與王景弘走了過來,也在聽。

“而,通海大潭直通大海,且是崖邊的大海,自然比平攤處要深得多,從那裡出動戰船,也是最迅速,最快捷的。”

系銷摩鱗緩緩轉身,湊近了殤沫,“可,通海大潭這個必經通道,也在戰爭中,被前來侵略的敵人所發現了,於是,敵人便偽裝成我們的人,走著相同進出的道路,登上了我們的國土。”

殤沫瞥了一眼面前的血泊,他已意識到,那會飛的頭顱這一次也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定然會再次聚集血肉,恢復如常的,但好在現下好似還未有任何動靜,“這與我們面前被斬的七零八碎的鬼頭,有何關聯?”

“敵人登上了我們的國土,起初是沒有被立即發現的,直到佔城中爆發了一次戰爭後,才知曉了他們是透過通海大潭進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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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們就在那通海大潭中餵養了鱷魚?”

“不,潭中的鱷魚並不是國王下令的結果。我們也只是加強了通海大潭的守衛,只要來人,不論是何裝扮,都會砍下其頭顱,讓敵人有進無出的。”

殤沫一聽,心頭猛然一揪,“這樣很容易誤殺到自己人的。”

系銷摩鱗,嘆道:“的確,我們的確誤殺了很多自己的戰士。”

“其中就有鄭氏儒的父親?”

“是的。他的父親是一個身附榮耀的戰士。”

“於是,他的母親就變成了這般?身子和頭顱能夠分離?”

系銷摩鱗微微搖頭,“他的母親沅瑪札克本是一個極其善良的婦人,恰恰他的父親又是在深夜返回國土時被誤殺,以至於沅瑪札克在得知訊息後,便日夜捧著丈夫的頭顱,呆坐在那通海大潭之旁。”

“硬生生地捧著一個血淋淋且冰冷的頭顱嗎?”

“不,沅瑪札克將丈夫的頭顱與丈夫身體擺放完好,但由於脖頸處被截成了兩段,無論她如何擺放,頭顱都無法正常躺平,於是她便緊捧著,讓頭顱的斷頸處與身體的斷頸處能夠吻合住。”

“莫非是沅瑪札克丈夫的怨氣附在了她的身上?”

“起初,並沒有什麼詭異之事發生,但後來,沅瑪札克就忽然不見了,其丈夫的屍體也隨著消失了。”

殤沫,驚道:“沅瑪札克是徹底不見了嗎?”

系銷摩鱗又是一陣搖頭,“不,只不見了數月,之後便如常的出現了,白日裡她也會採買、農耕,根本沒有絲毫不對的地方。可…”

“可?可什麼?”

“可,幾乎是在她有出現的同一時間內,佔城中便傳出了夜間飛顱的詭異之事,隨後便有個別幼童吵鬧著腹痛。”系銷摩鱗,長嘆一聲,“若說腹痛,也是一件很尋常的病狀,可一日之內,因腹痛而死,這不得不讓人好奇了。”

“不久後,你們佔城中也便有百姓在夜間見到了這會飛的婦人頭顱舔食糞尖?”殤沫突然道:“難道,通海大潭中的鱷魚也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嗎?”

系銷摩鱗點了點頭,“不錯。”

殤沫,道:“那…可有什麼解決的方法?鄭氏儒可還說了些什麼?”

系銷摩鱗,低沉道:“沒有。”

眾人漸漸沉寂,此刻任誰都是那般的無能為力,這樣被自己人誤殺而死的悲劇並不只是在異國他鄉才會發生,就算是在大明朝也會有類似的事情出現。

而,面對這種事情,人們除了惋惜,更多得便是束手無策。

“通海大潭中出現鱷魚後,你們就沒有想到捕殺嗎?”

系銷摩鱗望了一眼又開口的殤沫,臉上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神情了,其中不乏憤怒之色,“當然有。”

他的語氣逐漸加重,“但無論如何捕殺,都殺不盡,反倒越來越多,好似鱷魚的源端來至深海之中一般,久而久之,便有傳言說這些鱷魚是迴歸本土戰士的亡靈幻化而成…”

他剛提到‘亡靈’二字,其身後的血泊之中突然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響,他驚慌失措間,猛然轉身,再次呆愣怔住。

展現在殤沫面前的,便是如昨夜一般的場景,血泊之上,粉碎的血肉逐漸向上升起,正緩緩地聚集著…

恐怖再次籠罩,亦籠罩在眾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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