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墟煙,焦木浮火。

又開始絮絮雪落的夜幕下,升騰著不絕的縷縷白煙…

雪極白,煙卻遜色。

然,就算是這世間最純淨的雪霜,也阻不了罪惡下的淒涼。

大殿廢墟中,無光。

卻能清楚得看到一灰濛濛的人影,赫然站起。

若無聲,這人影便是孤獨的。

可,震起的坍塌砥柱,已然在四散的衝擊下支離破碎,巨響轟鳴。

每每斷節之處,迸發出的火星也在不時炸響。

雪已漫天,寒風又起。

那人影逐漸褪去了灰朦,身體的輪廓也泛起了白光。

——是無情的皚雪,落滿了她那整個身軀嗎?

——是唯留的星火,溫暖起她那冰冷的身子嗎?

——是皎月的光輝,穿透那層雲,對映著飄雪,給了她些許光亮嗎?

不,都不是。

那廢墟中灰濛濛的人影,竟是自己發出了比雪還要白淨的光亮。

這光亮朦朧且擴散,但卻不難看出這亮光的出處。

只因,這光亮像極了白色海棠花…

這是無論大多的雪都覆蓋不住的光亮,這亦是萬枝梨花也壓不住的潔白體積。

冷溶月的淚水仍在淌出,她那柳眉也時緊時鬆著,每每一緊,便伴隨著一聲抽泣,也迎來齒咬下唇的陣陣顫抖。

她已意識到,剛在千鈞一髮之際,忽略了什麼,而這忽略恰恰是她最重要的忽略。

然,她的眼淚並非是苦澀的,更多的則是慶幸。

她的這份慶幸,也在慧海與暮雲煙的驚呼聲中,體現得淋淋盡致,“海棠加持!”

本就瞪圓了雙眼,注視著廢墟中那人影的秦樓客,聞聲後,瞬間回眸望向慧海與暮雲煙,硬生生地怔了住。

殤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驚駭的氛圍下,遲遲轉向冷溶月。

“海棠加持?”初涵影面無表情地沉吟著…

慧海緩緩舒展著緊繃的臉,向前走了兩步,“暮門主,見過有人施展過‘海棠加持’的內功嗎?”

暮雲煙微微搖頭,凝視著廢墟中的那人影,嘆聲道:“未曾見過,只是聽聞過。”

慧海雙手合十,一句佛語,道:“那此刻,你我應算是見到了。”

暮雲煙逐漸露出恐懼之色,“可這…可這…”

他的話如哽在咽喉,遲遲無法言出,他顫抖的身體,已然展現出十足的怕意。

慧海舒緩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後,道:“的確,在這樣的重創下,已分不清廢墟中的人,神志是否還清醒了…”

葉離顏,突然道:“神志不清醒…又如何?”

慧海,道:“據老衲所知,這世上會‘海棠加持’這等內功的,只有一人,且是個死人。”

暮雲煙,顫聲道:“既會‘海棠加持’,那就定然是我們熟悉之人…”

緊接著,他的音聲顫抖得更加厲害起來,“可,即使會‘海棠加持’這種絕世功法,就算方才不會被那大殿頂端的神秘黑影人吸走全部內力,可道道驚雷閃電,再加上整座大殿的轟塌,這也是常人所無法承受的…”

說話間,冷溶月已開始大步朝大殿廢墟方向走去。

只因,她不僅知道,廢墟中站立的人影是誰,也赫然覺醒了久久壓在心頭的疑惑…

——素海棠…‘玉面公子’素海棠,怎會那般容易遭人背後暗算呢…

——就算是郭明軒,就算是神秘黑影人,就算是故遺名,想背後暗算素海棠也都是絕無可能的。

——若說,這世上除了郭明軒、神秘黑影人、故遺名外,再無其他頂尖高手的話,那麼背後暗算素海棠的也只能是神秘黑影人了。只因,郭明軒與故遺名很清楚,他們是從背後暗算不了素海棠的。

然,事實上素海棠的確遭到了暗算,這對於之前的冷溶月來說,實在是一件如何想都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但,此刻,她一直看上去很矛盾的事,就這樣變得全部都說得通了…

也正是她眼前,在大殿廢墟中站立之人,讓這一切都通徹了。

——素海棠的功力,江湖中人都清楚有多高深。既知高深,又傻傻的去暗算的,也只能是不經常在江湖中行走之人了。

——那麼,不在武林中經常走動的,又武功甚高的,若說一定是神秘黑影人的話,也是說得通的。

——原來,她的生母素海棠之所以意外遇害,如今看來,竟全是一場剛剛好的巧合…

冷溶月想到這些,除了止不住的淚水外,內心也鈍痛無比起來。

她很清楚,她在大殿轟塌前逃離之際,忽略了什麼。

是的,她忽略了素婉嫻,這個她剛相認的姐姐。

之所以會忽略,也正是因為剛剛相認,並無實質感情,亦沒習慣左右。

危難之際,她只想到殤沫,也唯能想到殤沫。

然,如今能擁有‘海棠加持’內功的,卻只能是素婉嫻。

是的,她猜到了,就算慧海與暮雲煙沒有言明,她也已猜到了…

她不知道‘海棠加持’內功,都有什麼玄妙,但她現在可以明確:那個會‘海棠加持’內功的,且已是個死人的,正是她的生母素海棠…

她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只因她已跨進坍塌的廢墟之中,她亦真切地看到了素婉嫻的面容。

那是一張憔悴,且無力的臉;亦是一張無神,且黯淡的臉。

她的腳步也愈發遲疑,愈發緩慢起來。

突得,身後的殤沫一聲喚喝,“溶月,你不可再向前了!”

柳韻錦在他喚喝聲中,不禁轉向他。

而,殤沫也欲直躍至冷溶月身旁,柳韻錦亦開始移動起了腳步。

但,二人卻被一旁的暮雲煙給攔下了,“少門主!不可!”

殤沫急促地看向暮雲煙,出神道:“雲煙叔叔,為何不可?”

暮雲煙,皺眉道:“這世上會‘海棠加持’內功的,只有已故的‘玉面公子’素海棠,這內功也是她唯有的。”

殤沫一怔,直起已微弓的腿,沉默起來。

暮雲煙,又道:“溶月小姐在施展‘漫天花雨’時,之所以能發揮到當年素海棠的威力,則是因為她自小便被故遺名傳授了‘冰魄寒光’的心法。”

“少門主也應該知道,‘冰魄寒光’亦是尊上郭明軒所修行的‘御水法門’。”

“雲煙只聽聞溶月小姐至小便是陰寒體質,但雲煙猜想,當年故遺名讓溶月小姐以陰寒體質去修行‘冰魄寒光’,也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亦也是為了小姐好的。”

殤沫,道:“如今,我已將‘御火真經’的心法傳給了溶月,她的陰寒體質已除,還說這些作甚呢?雲煙叔叔。”

“少門主,這便是雲煙要說的。當年素海棠的武功造詣之高,人人得知,但無論是‘漫天花雨’還是‘五絕神針’,都是需要極強的內功心法,才能發揮出威力來的,而素海棠並未修習過‘蒼瓊閣’鐵房秘室中的任何一門武功心法,她靠得正是她自創的‘海棠加持’的內功…”

殤沫,驚道:“‘海棠加持’是姑姑自創的?雲煙叔叔是說,我們眼前廢墟中的人,是海棠姑姑的傳人?那她是…素…素婉嫻…”

暮雲煙緩緩點頭,道:“不錯,少門主。雲煙已說過,我們在那大殿之內,先是內功被吞噬,又遭受道道雷電加身,然那素婉嫻不僅如此,還被如此高大的大殿在一瞬間轟塌壓至廢墟中,難保她已神志不清,受到重創啊。”

殤沫,猛然回神,道:“那溶月豈不是會有危險?”

暮雲煙向殤沫湊上兩步,道:“是的,少門主。但,溶月小姐雖有危險,可素婉嫻對於小姐來說,也是不得不救的。然,若素婉嫻已神志不清,也定然會對溶月小姐大打出手的,只因她可能會認定,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溶月小姐所為。”

“雲煙叔叔不讓殤沫前去,是為了避免我與溶月同時受傷,無法互救?”

“是的,你們倆人必須要保全一人,就算那素婉嫻對你們出手,你們也註定不會對她下得去重手的。”

殤沫聞言至止,再次陷入了沉默。

然,此刻含淚已久的冷溶月早已伸出了雙手,緊緊握住了廢墟當中素婉嫻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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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晃動著素婉嫻,正微喚連連,“阿姐?你可還認得溶月?阿姐?請原諒溶月,溶月沒能好好保護好你~”

聲聲微喚,喚出冷溶月愧疚難當的悔意,而眼前的素婉嫻卻依舊如木頭一般呆愣不動,這也使得冷溶月失聲痛哭起來。

現下,她的心痛,比素婉嫻剎那間瘋癲起來,打在她身上千百招式還要難受。

她已不能自持的心田,在滴血;她不敢面對的回憶,也在吞噬著她的整個身體。

——想來,當年懷有身孕的母親素海棠遇難,被素婉嫻及家人所救後,母親為了報答素婉嫻一家的救命之恩,不單單只傳授了素婉嫻武功,亦至少將一半內力都傳給了她。

——失去一半內力的母親,怎能不被人從背後暗算呢?若暗算母親之人就是那神秘黑影人,母親也只能用僅留的一半‘海棠加持’內功,去護下尚在肚中的溶月了。

——而,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溶月,確切的說,母親也是為了溶月而死的。

——如今,母親已故,素婉嫻也正在延續著母親的所有…若站在面前的素婉嫻因她逃離大殿之際的一時忽略,而變得神志不清的話…她又該如何原諒自己呢?

——不,阿姐不會有事的!‘海棠加持’也一定是一種極強的護體神功,溶月絕不允許素婉嫻阿姐有事…

止不住去晃動素婉嫻的冷溶月,內心百感交集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苦澀,也正充斥著她的整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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