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雪,覆滿了兩棵粗大的梧桐,梧桐間的屋舍昏暗且蕭素。

地上也呈現出薄薄的白紗,它不厚重,只需人走過便會被驅散,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昨夜又飄下了雪,還是只是一層淡淡的白霜。

這是一座並不是很大的偏院,卻坐落在少林寺正後方的左側。

若在平日,這裡是不會被過早打擾的,至少也是會在陽光四射之後,才會出現一位小和尚的。

這小和尚不是他人,則是常伴慧戒大師左右的空如小和尚。

相貌平平的空如,看上去並不是一個機靈的和尚,甚至有些呆木,但不知為何卻深受慧戒大師的喜愛。

也許是空如足夠呆板,或許是空如也喜歡換做師父的慧戒大師。

兩人不知何時來的緣法,但好似整個寺中都習慣了兩人一進一出這座偏院的身影。

今日,本就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這特殊也正是因為‘秋思閣’眾人的到來,而變得特殊。

在這連餘暉都未曾出現得天際下,空如的舉止更加特殊了起來,甚至是絕對反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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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快來人啊。”聲音遠遠從偏院傳了出去,激得整個寺內迴音繚繞,不絕於耳。

也是這聲音,使得廂房內的眾人變得不安且焦躁,不得不疾奔而至。

慧海小步快移,神情急迫,眸中無神,他雙臂斷前阻下早已驚慌失措的空如,喝道:“何事驚慌?”

空如迎上,緊緊抱住了眼前慧海的雙臂,彷彿早已失去方向,且漂泊多日的舟筏終於靠了岸,且是靠在了一個足夠使人安心的結實寬大的岸邊。

但他仍是重重喘氣,眸子中滿是恐懼,連連顫聲道:“師父…師父他…他沒了呼吸,身子也涼了…”

慧海面色慘淡,道:“到底…到底怎麼回事?你是說慧海師弟他….”

空如又驚又怕,凝望著慧海,突得潸然淚下,張口大叫:“我師父他圓寂了!”

慧海,高聲道:“什麼?”

空如,沉吟道:“昨夜眾人回到廂房後,師父便囑咐我一早就來喚醒他,誰知我進入屋內後,竟發現師父他面色煞白如雪,早已沒了氣息。”

慧海頓了頓,好似有片刻間的思索? 又好似根本難以置信一般? 低沉著聲音? 一字一字道:“帶我去看看。”

空如? 哽咽道:“好。”話音一落? 他的眸子不禁瞅向一側,從廂房疾奔而來的眾人已然無一漏席地趕了來。

他的眸子中好似出現了一絲輕鬆之意,就連他轉過身朝慧戒的屋子走去的步伐,都變得有些遲緩起來。

屋內? 慧戒安詳地躺在床榻之上,任憑寒冬的棉被如何厚重? 也掩蓋不住這位高僧臉上的蠟白之色。

慧海跨步掀起被角? 直搭上慧戒的脈搏,久久不肯鬆手? 他的神情也越發沉重,直到一顆眼淚落下? 輕輕搖起頭來。

一旁的連秋山已然有些慌亂,事實上,無論‘秋思閣’已進入屋內的人? 還是擠不進屋內的人都早已慌亂不堪,碎語不斷。

“死…了?”

慧海緩緩站起? 雙手合十,漸漸抬起著頭,隨之也漸漸合起來眼簾,嘴中不停地默唸著什麼。

林炳達,冷然道:“真的死了?”

慧海仍嘴中默唸著。

林炳達猛得抬起戟指,直指慧海,罵道:“是誰殺了他?莫不是你們少林寺的人不想解下我等身上的毒?就算如此,你們也不能做出如此卑鄙之事,慧戒可是你們少林寺慧字輩的高僧啊!是誰?到底是誰?給老子出來,給老子出來!”

瞬間失控的他,急促地湊上榻旁,戟指在慧戒的脖頸之上觸了又觸,上下移動了多次,沉聲道:“慧戒大師真的死了。”

韓朝露微微一怔,“莫不是…少林寺中出了叛徒?”

空榮雙手合十,一句佛語,尚未說話,慧海已然出言斥責:“各位莫要胡言亂語,此事的始末我少林寺定然會給各位一個交代,少林寺也絕饒不了殺害我慧戒師弟之人的!”

柳扶風,森然道:“那我等的性命又如何說?這慧戒和尚死得如此是時候,我等豈不是也要等死?”

慧海聞言,怒目而視,朗聲道:“老衲方才已經說過,少林寺會給眾位一個交代的。”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聲佛語,少林寺方丈慧寂禪師緩緩繞過屋內的眾人,合十在胸前的雙手似有些顫抖,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床榻之上的慧戒,每靠近一步,眉頭便皺緊一分。

林炳達要緊牙關,齒間不禁顫抖,道:“這…這該…如何是好…我等性命不保啊…”

慧寂並沒有理會慌亂嘶語的‘秋思閣’之人,而是將眸子凝向了冷溶月,“阿彌陀佛,冷門主你如何看待此事?”

冷溶月神情自若,走上幾步,從懷中掏出一細長銀針,插入慧戒大師的喉下,道:“若我沒有猜錯,我手中的銀針是驗不出毒的。”

慧寂,道:“冷門主的意思是?”

冷溶月檢視撥出的銀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中毒,和我猜測的一樣。”

慧海吃了一驚,顫聲道:“不是中毒?那我師弟是如何死得?以他的內功修為,這江湖中還有誰能如此輕易地殺了他呢?”

冷溶月不答,又將銀針插入了慧戒的腹部,自顧自地檢查屍首,過了良久,忽道:“大師,你過來看!”

慧海連忙走近,冷溶月指著慧戒的屍身,說道:“你看慧戒大師的手腕。”

慧海凝目望去,只見慧戒的手腕上有一個小小的瘀青,他不明冷溶月的用意,驚道:“這….這…瘀青有什麼奇特之處?”

冷溶月道:“大師請再看看慧戒大師的其他部位。”

慧海依言察看,登時一怔,赫然發現慧戒的整個屍身上,除了腕上有一點小小的瘀青外,他處竟絲毫沒有任何損傷與疑點。

慧海,驚道:“莫非這小小瘀青便是死因?”

冷溶月,搖頭道:“這我也不知….不過大師稍待片刻,真相自會大白。”說著她取出短刀,往慧戒手腕上的瘀青割下。

她輕輕一刀劃過,眾人屏氣凝神,專心觀看,只見濃濃的血液緩緩流出,卻是久久不止。

慧寂禪師,愕然道:“不過是小小的淤血,怎能流這許多血?”

冷溶月不答,手持法刀,沿那慧戒的屍首從手腕往上剖去,刀一劃過,只聽慧海身子一震,顫聲道:“冷門主,你看這….這是什麼?”

眾人聞言,急忙湊上,均目瞪口呆了起來。

一側的殤沫面色遲疑,欲言又止,冷溶月瞧見他神色不對,便向慧寂禪師說道:“慧寂方丈,你可否先帶眾人下去。”

慧寂點了點頭,依言帶著眾人走出了屋內。

眼見屋門已被帶上,冷溶月,低聲道:“喂,他們都出去了,你說吧,這是什麼?你的神情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慧戒是如何死得了。”

殤沫仍是左右張望著,神色不寧,遲遲不語。

冷溶月剎那間急了起來,皺眉道:“你到是說啊!莫非你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

殤沫,弱弱道:“我們遇到大麻煩了,且這麻煩是我們無法解決的。”

冷溶月聞言,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你就把話說清楚些,別拖拖拉拉的。”

殤沫連連嘆息,抓頭摸臉,壓低聲音道:“西域蠱王——鄯譽。”

冷溶月雖然料到慧戒之死定然會和中毒有關,但還是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此話當真?真的是西域蠱王——鄯譽的蠱蟲?”

殤沫,道:“慧戒大師手腕上的傷口和久留不斷的鮮血,只能是鄯譽的蠱蟲所致。只因此種蠱蟲是用極細的鋼針射入的,且蠱蟲可順著血管直達心脈,心乃人體之血源,自然會流血不止了。”

冷溶月,道:“殤沫,你可不許開玩笑,此事也容不得你開玩笑。”

殤沫,道:“絕非玩笑,慧戒大師的傷口與我師父郭明軒曾講述的西域蠱王——鄯譽的蠱蟲的症狀完全一致,除了他的蠱蟲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冷溶月沉思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可怪了,倘若真是那西域蠱王——鄯譽的蠱蟲,又是何人下的手呢?那西域蠱王——鄯譽早已離世多年,根本不可能是他本人出手的,不是他的話,還會有誰呢?”

殤沫,淡淡一笑,“溶月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現下根本不必糾結於毒源,而是要去想利害關係,這慧戒大師一死,對誰有利?”

冷溶月來回走動,思索道:“對誰有利….對誰有利我倒想不出來,但對我而言,絕對是最沒利的。如今慧戒大師一死,就算我是‘秋思閣’的宮主,我定然也是穩不住‘秋思閣’的門人的。”

殤沫,輕輕點頭道:“這就對了,也許下毒之人,就是想要‘秋思閣’的人繼續亂下去。”

冷溶月猛然一怔,道:“‘秋思閣’的眾人一旦不聽從我的號令的話,對下毒之人又有何好處呢?”

殤沫,沉聲道:“是啊,又有什麼好處呢?或者你應該想到兩個人。”

冷溶月,驚道:“哪兩個人?”

殤沫,小聲道:“神秘黑影人與故遺名。”

冷溶月突得一驚,彷彿赫然覺醒,可又陷入了沉思,她不敢妄言什麼,但所說‘秋思閣’亂下去,對誰有好處的話,那也只能是神秘黑影人和師父故遺名了。

——可,神秘黑影人為何要這般做呢?是否與那日黑影人帶走師父故遺名之時,留下的“除夕守歲夜,大嶽武當客“這句話有關呢?

——若,是師父故遺名的話,他大可不必這般做啊,若他要奪回‘滅影門’的權勢,溶月也是可以直接讓出得啊。再則,無論怎麼說,‘滅影門’也是師父一手創下的,他又何必去破壞‘滅影門’的根基呢?

——更重要的是,神秘黑影人與西域蠱王——鄯譽有何關聯呢?師父故遺名與西域蠱王——鄯譽又有何關聯呢?他們又是如何得到那鄯譽的獨門蠱蟲的呢?

——慧戒大師曾言,‘腐血碎骨丹’與那西域蠱王——鄯譽的蠱蟲有關,這中間又有什麼聯絡呢?

冷溶月情知如此,一時心亂如麻,久久不再言語。

殤沫看向冷溶月,也知事關重大,也深感冷溶月一時之間定然會有很多疑惑,但他還是輕聲道:“溶月,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提醒你,此地不可久留。你、我,加上韻錦、葉離顏,還有秦大哥和涵影姐姐,想要離開這裡絕非難事。就看你如何抉擇了…”

冷溶月沒有說話,依舊在屋內來回走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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