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邊際的銀白,掩蓋不住求生者的心喜悅狂,只不過他們變得願意等待,且精力十足的去等待。

沒有之前的怒目,沒有之前的怨恨,沒有之前的你死我活,這顯然會讓策劃這一場圍攻的背後黑手,大失所望。

但,如今,他們這些‘秋思閣’的逍遙神仙們,也不會去計較策劃這一場圍攻的背後黑手到底是誰,只因他們本就是為了活命而來,也必會因為活命而去。

一道石檻隔著兩重天,一面依舊是寒冷的雪顏,一面則是四季如春的‘天翱門’,雖有雪痕漫過石檻的跡象,但卻是微不足道、少之又少的,根本打擾不了‘天翺門’的寧靜。

可,這裡真的是寧靜的嗎?邢雲飛緊盯殤沫的眸子,暴露太多燥憤,也暴露太多隱忍,他在找機會將殤沫拉入無法掙脫的深谷,只因他的榮耀與地位,被威脅的體無完膚,也因他堂堂‘天翺門’大師哥的身份即將逐漸失去意義,至少他是如此認為的。

淡然的移目,再次望向山門外‘秋思閣’眾人的殤沫,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好似被堵住了心口,總有一股氣不順暢,莫名的傷感。

這份傷感並不是移目前對視邢雲飛的眸子所產生的,至少他知道,若今日真的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惡鬥,邢雲飛定會拼死守住‘天翺門’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難過,只是滿腦被冷溶月的身影佔據著。

與她的初見,她的身世,她成長的環境,她的苦痛與她的微笑…

若,自己的遭遇是一場宿命的話,那麼冷溶月的又是什麼呢?

人的一生,到底為什麼而活著,也許沒有答案,也許每個人都有答案,但答案的背後永遠是一份執念,一份滿足…

…………

竹葉沙沙作響,如海浪般陣陣翻湧,如雲湧般連綿不斷,這是一片絲毫沒有冷溶月的痕跡的竹海,而正是這片竹海也使得殤沫的腦海中替換成了另一個女子的身影。

若他從未出過‘天翺門’,這女子可能會是他最親近的朋友,甚至會是他的娘子,只因他與這女子在一起時,是快樂的。當然,除了快樂外,便是一份愛護,這愛護顯然超出了同門之誼,只因他與這女子都願意為彼此付出生命。

年少輕狂時,誰的心中都沒有定律,亦沒有準則,而唯一的標準便是‘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

最簡單的,也是最快樂的。

柳韻錦雖無冷溶月那般坎坷經歷,但他知道他在他這位師姐的心中絕不是一個小師弟那般簡單,因為師姐柳韻錦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已然說明了一切,這也是唯獨見到他才會有的容顏…

思緒不斷,場景替換間,他已站在了‘天嵐觀微閣’前,身後的那片曾經無法穿越的竹海,如今顯得是那般的渺小。確切地說,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穿過的,也許這一路的確很順暢,也許這一路仍如之前那般兇險,只是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兇險,一直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

‘天嵐觀微閣’依舊高聳,即使再稠密的雲層也遮擋不住閣身的恢弘壯麗,正如這世間的正義永遠無法被掩埋一般。

“你來了?”

“是,師父,殤沫拜見師父。”

“你的氣息有些紊亂,何事使你亂神?”

“‘秋思閣’的人因腐血碎骨丹之事,在山門外尋事。”

“溶月見他們後,如何?”

殤沫心中雖泛起疑問,師父郭明軒為何如此肯定冷溶月已見過他們,但他無力多問,而師父也一直都是那般如神的存在。“溶月答應他們,帶他們去少林找慧戒大師。”

“殤沫,你應該知道那些‘秋思閣’的殺手是不可能中腐血碎骨丹的,只因‘蒼瓊閣’早已不復存在,那故遺名若有配製的方法,也便不會以權、色、金銀、慾望建立‘秋思閣’了。”

“師父以前與我講過這些過往,可每個人都怕死,在活命面前,他們都會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的確。”郭明軒語氣低沉下來,似乎有意頓了頓,又緩緩道:“這世上,若解那腐血碎骨丹之毒,非韻錦的母親若錦了…”

“師父是說少林的慧戒大師是解不了此毒的?”

“當然解不了,不過他也的確能查驗出是否中毒。若‘秋思閣’的眾人真的中了毒….”

郭明軒突然沉默了起來,而這份沉默也讓殤沫的心中波瀾不斷,他緩緩跪在地上,上身也俯了下來,儘可能的用耳朵貼緊地面,他知道這‘天嵐觀微閣’的底閣從閣內是無法進入了,而師父郭明軒的聲音也明確的是從底閣發出的。

當初,他與師姐韻錦發現底閣的存在時,還清楚得記得,裡面有一封‘玉面公子’素海棠的書信及一把天嵐紫霄劍的;他也記得,底閣連線閣內的機關是只能從內開啟,閣內是沒有設定開啟底閣的機關的。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何海棠姑姑那時要如何設定,也許海棠姑姑並不想讓師父郭明軒看到那封她留下的最後的書信吧。

以他的年紀,也只能想到這些了….“師父,你為何不言了?你在底閣嗎?你能開打通往底閣的機關嗎?”

“殤沫….你答應師父,若‘秋思閣’的那些殺手真的中了腐血碎骨丹之毒,切勿讓他們去叨擾你師母柳若錦….若錦一人之血,又能救得了幾人啊…”

殤沫猛然一怔,他突然記起師父曾告訴過他,當年師母柳若錦為了減少對蕭未遇的愧疚,是將她的手腕可破,將活生生的鮮血流入碗中,差人遞給蕭未遇的,蕭未遇雖已瘋癲,但也的確是解了身上的腐血碎骨丹之毒的。

“師父,你原來擔心的是這些。”

“若說這世間還有什麼遺憾,若錦便是我最大的遺憾,只盼無人再去叨擾她,毀她清修。”

“是,師父,徒兒記下了。”

“你不但要記下,還要發誓,且要發下重誓,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許將此事說出。”

殤沫直起上身,誓言響亮且清晰,郭明軒沒有再多言什麼,此事也彷彿隨著誓言淡去了….

“師父,其實徒兒此次前來找你,是要與你道別的…”

殤沫的話剛說出一半,便被郭明軒的沉聲給打斷了,“溶月是我的女兒,她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可能不管,但為師還有囑咐你幾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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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請說。”

“第一,行走江湖,切勿相信任何人,若對方是你可以用生命去呵護之人,你可以選擇相信。”

“第二,此次去少林寺,無功多,麻煩多,切勿失去判斷,越是棘手之事,越需冷靜。”

“第三,除夕守歲夜,大嶽武當客…這武當之巔的約定,看來你也是躲不過的,你的天傲劍法雖有不足,五行之道,只習三行,但剩下的兩行,也只不過是瞬間的爆發悟性罷了,你只缺少一個時機,切勿貪急。謹記,化己境為物境,融入天地山河。”

“第四,暮雲煙暮門主雖奉我們‘天翱門’為主,但他終究是你的長輩,這次因為種種事情,延誤了與雲煙匯合,他定然心急如焚,你要親自去向他賠禮,說明緣由,再讓他幫你尋求出海的其他方法,那鄭和若已出海,他也一定有辦法追趕上的。”

殤沫聽到這裡,神情猛然暗淡,若無諸事牽絆,或許他以與父皇相見,即使沒有相見,也是抱著日日的希望與渴望去迎接每一縷朝陽的,可如今….一切都好似被錯過了….“是,師父,殤沫記下了。”

“還有,帶上韻錦…是的,你不用多疑,無論你到哪裡,都帶上她,若她自己留在‘天翺門’中,她一定會不開心的。”

“師父,難道你不打算從底閣出來了嗎?若韻錦留下,便能日日與你相伴呀。”

“有很多事,為師還沒有想明白….為師也想多陪陪海棠,至於何時出閣…也許…永遠不會出來了吧….”

“師父,你這是何必呢?海棠姑姑已逝,你再如何都是換不回她的重生的。”

“殤沫,莫要多言,有些事,你還無法體會,或許再過幾年,你能明白為師的感觸….對了,溶月若要做什麼,隨她去做,切勿阻礙,她的牽絆太多,她身上的使命也太多,你只需要相信她,對她照顧有加便好。”

“師父,你的意思是,溶月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要去做?”

“殤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要去做,凡事切不可強求,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要的只是一份信任,一份支撐。溶月不如若錦那般沒有牽掛,甚至有可能你與她將來對立成為對手,但切勿要記得她是冷溶月,是你初見認識的那個從未改變過的冷溶月…”

“師父…”

“你走吧。”

“師父….我….”

殤沫的內心酸楚不斷,好似那雷電雨夜,閃電一次比一次劈得響亮,天空的裂口也一次比一次撕裂的厲害,而這撕裂的口子,如今正在狠狠撕裂著他的心兒,且被冷雨冰淋不止,他卻毫無力氣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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