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三七來院裡喚夢周往央涑院走一趟。路上,夢周低眼瞟見三七腰間晃動的玉牌問道:“你的和我的看起來不大一樣,這玉牌還有什麼講究嗎?”
三七心道,當然有講究,你那塊可是百年難尋的暖玉,我這塊是臨時拉來湊數的雜玉,能一樣嗎?不過三七也就是在心裡想想,倒也沒真敢把這話如實說出去。
“卑職是侍衛,同姑娘身份地位不一樣,玉牌自然也不一樣。”
“哦。”夢周點點頭,“你在淮安王府多久了?”
“八年了。”
“這麼久,那你家裡人也在京都嗎?”
三七搖搖頭,“京都繁華,家裡人不適應,還是城外莊上清閒。”
夢周道:“王爺平時是不是對你們都挺好的啊。”
“恩,王爺看著性子冷談,其實最是重情義,對我們也是極好的。”
夢周側眼看去,三七這番話倒是說的誠懇,她停了話頭沒再問下去,罷了,反正她還有時間,慢慢詢問也不遲。
進了央涑院,夢周沒瞧見璟溶的身影,倒是看見六月拿把小木劍在空地上有模有樣地瞎比劃。
三七道:“姑娘等等吧,王爺興許有事,一會便來。”
“恩,我知道了,多謝。”
“卑職告退。”
六月練完一套劍法,分神瞧去,就見夢周屈腿盤坐在臺階上,一搖一晃,毫無女子姿態。六月皺皺眉,別過身準備進屋。
“欸,那個,你等等。”夢周說著幾步走到六月身邊,“你手裡這劍是誰給你做的?”
六月沒吱聲,警惕地抱緊手裡的木劍。
夢周無奈道:“你別緊張,我不拿你東西,就是隨口問問而已,我是瞧著你這劍舞起來有些脫手,你要是放心的話我幫你調調?”
“不放心。”
“…你還在因為之前我拿你錢袋的事情不順心?”
“你在宗府想綁我換太平的事情,我還記著。”
夢周欲哭無淚,“我那是事出緊急,再說我最後不是沒做什麼嘛。”
六月衝道:“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夢週一怔,“我就只是想幫你調調劍而已。”
“不必。”
六月說罷冷著臉進了屋,門哐一聲闔上,留夢周唉聲嘆氣,“這孩子,和他父親比起來,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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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璟溶踏著風進院,看見夢周,他歉道:“有些事耽擱了,讓你久等了。”
“不妨事,這院裡風光好,我瞧著心裡也歡喜。”
璟溶彎唇道:“你若是喜歡,我叫人給你在這院裡備間房。”
夢周咳一聲,避開話題,“對了,你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吩咐。”
璟溶衝身後招招手,幾個侍衛拿著幾個長盒子走上前,“你不是想學劍術,我選了幾把順手的劍,你試試喜歡哪個。”
她眸子一亮,“好。”
夢周試的第一把劍,劍身凌厲,其中暗藏一道金線,白色劍柄上花紋盤刻,一眼瞧過去最是惹人注目,只可惜夢周揮舞了兩下實在吃不下那劍的重量便草草放棄。
有了教訓夢週轉頭就選了把輕巧的軟劍,只不過她舞到興頭上,差點削了自己的腦袋,璟溶瞧得心驚,不等夢周自己放棄就把那把軟劍剔除了出去。
又試了兩把,夢周皆是覺得不習慣,她眼一撇瞟見最後一個盒子裡的長鞭,試探道:“不然我試試這個。”
璟溶面帶難色,“小心些。”
“放心。”夢周說著撈起那把長鞭往身後無人處甩過去,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院中花樹折枝斷裂,花瓣撲簌落地,只剩一樹綠。
院中眾人“……”
夢周默默收起長鞭,乖巧站好。璟溶嘆口氣,“罷了,這件事先往後放放吧。”
夢周立馬應聲,“是是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璟溶衝身邊吩咐道:“你們先把這些收下去。”
“是。”
璟溶:“你和我來。”
進了屋,夢周看見神色怪異的六月,心中更是悔恨,暗道,這孩子本就對她有成見,剛才那一遭叫他看見,指不定又怎麼想自己呢。
“父親。”
“恩。”璟溶應一聲,隨手拿起六月臨摹的字帖道:“什麼時候來的?”
“今日學堂散學早,孩兒下課便過來了。”
璟溶放下字帖,“寫的不錯。”
夢周側身看過去,那字何止寫的不錯,字裡有收有放,筆鋒彎折處乾淨凌厲,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的字跡。
“小空也在學堂裡識字,只不過他身份有別,現下只能以伴讀入門。”
夢周反應過來璟溶的話,道:“讓王爺費心了,小空能做小主子的伴讀一同唸書是他的福分,讀書識字那是正道,將來大有用處。”
璟溶笑道:“你真這麼想?”
見夢周不假思索的點頭,璟溶笑意更深,“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擔心你會不喜歡這份差事。”
“什麼差事?”
璟溶側身拿起案桌上的書放在夢周手裡,溫柔道:“伴讀。”
半個時辰後,夢周頭暈眼花的從書裡抬頭,就見璟溶和六月彷彿一大一小兩尊佛像一般立在眼前,雅正端莊。倒是她時不時倒騰兩下胳膊腿腳,仍覺得渾身不暢,收到六月警告的眼神,夢周立馬擺正身子坐好。
一個時辰後,六月收拾了書本往自己院裡去。璟溶拿開夢周面前遮擋的書,只見書後人已然深睡,璟溶眼生無奈,以前奔波時候都沒見她睡這麼踏實,果然不管過了多久,不愛讀書這一點她倒是一點沒忘。
夢周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外面一片昏暗,只有幾點星光映在地下。
院中幾聲鈴鐺想起,夢周暮的清醒。
“沈敏兒?”
一個人影從牆角閃出,“小聲點,進去說。”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
沈敏兒翻個白眼,“我倒是想,那淮安王晚間送你回來後許久才離開,生生等的我睏倦。不提這茬了,你從三七那打聽出什麼了?”
夢周有些心虛,“我瞧著三七侍衛挺忠誠啊。”
“這意思是毫無進展。”沈敏兒挑挑眉,“這麼說也不合適,我看你另一樁事辦的挺好。”
夢周迷惑,“還有什麼事?”
“你最近和淮安王走的挺近啊,發展飛速。怎麼,你打算從他下手打聽他的侍衛?”
“……”
沈敏兒抱怨道:“我是之前在山莊瞧著你機靈才想和你搭夥做事,現在怎麼瞧著你像變了個人似的,辦事這麼拖拉。”
“大小姐,套近乎還需要時間呢。”
沈敏兒思索兩秒道:“這樣,明日上午時候你看住三七,最好能把他困在自己院裡,我去他房裡看看。實在不行,把他騙出府也行。”
“你要明目張膽的來?”
沈敏兒,“如果第一種方法可行,院裡有了本尊的庇護,至少少了其餘人的麻煩,若不行不是還有你嗎?”
“你還真是執著,我現在開始好奇你們之前究竟結了什麼孽緣,才讓你對他這般窮追不捨。”
沈敏兒臉微紅,站起身,衝道,“走了。”
第二天,夢周守著時辰,一路打聽往三七住處去。正碰上三七回來放東西。
看見夢周,三七疑惑道:“姑娘,你怎麼在這?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哦,就是想問你件小事,你現在空閒嗎?”
三七點點頭,“請姑娘稍等,待卑職放了這盒子就出來。”
牆邊閃過一個人影。
“不知姑娘想問卑職什麼?”
“你知不知道六月小主子那把木劍是誰給做的?”
三七一怔,“是王爺。”
他說著猶豫兩秒,“怎麼了,姑娘也想要一把?”
夢周擺擺手,“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說六月小主子那木劍劍柄有些不合手,還是找個機會再修磨一下為好,免得傷著他自己。”
三七笑道:“還是姑娘細心,不過這事姑娘怎麼不親自和王爺說。”
“哦,他忙,和你說也一樣。”
三七一臉莫名,心道,王爺是忙,可大半功夫不都陪在你身邊嗎?
他這般想著又問道:“對了,姑娘怎麼看出來小主子木劍不合手?”
“小主子舞劍時每次回勾的時候都滑手,大約是劍柄不帶手,再加上我對木活也頗感興趣,所以瞧的真切。”
三七恍然,“原是這樣,不過姑娘這興趣倒是正好應了空青小主子的心頭好。”
“她喜歡木頭玩具?”
“是。”
夢周又問道,“那六月小主子喜歡什麼?”
三七放低聲音,“卑職告訴你了,你可不能說出去。”
“放心。”
“話本故事。”
夢周提提眉,果然還是孩子。
“剛好我來了這幾天也沒什麼禮物送給二位小主子,能不能請你幫我找些細些的木材,我做幾個玩具送給空青小主子。”
“自然是好的。”三七說著就要起身。
夢周忽的像想起什麼似的,一把按住三七,笑道:“啊,那個倒也不是這麼著急,這樣,你下晌送到我院裡就行。”
三七剛準備回話,忽的感覺背後一涼,他回頭就見璟溶站在門口,目光涼涼落在三七的胳膊上。
三七一把抽回手,欲哭無淚,“主子。”
“聊什麼呢?”璟溶緩步走近坐在石凳上,“這麼開心。”
“沒什麼。”夢周說著衝三七使個眼色,三七心頭一驚忙的別看眼。
嘖,一點也不配合,夢周想著看向璟溶,“我們就是閒聊幾句而已,我剛來不熟悉王府,和三七侍衛打聽打聽。”
三七艱難的點點頭,岔開話道:“王爺,您讓卑職準備的東西卑職收在屋裡了。”
“拿過來。”
“是。”
“等等。”夢周跳起來一把攔住三七,“我,我還有話和你說。”
三七有些腿軟,“姑娘啊,有什麼話您還是直接和王爺說吧。”三七說完就想脫離,奈何夢周死活不讓。
璟溶哼笑一聲,“有什麼話說來我聽聽。”
“我,我就是想讓三七陪我去逛逛宮揚街。”
之後一連三天夢周再也沒見過三七,更別提逛街了。倒是璟溶在當天晚上就實現了她這個隨口胡扯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