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尚未至,天幕已遍染了夕陽般的燦然金紅。△¢頂點小說,x

陸啟明從窗外收回目光,道:“這一架恐怕是打不起來了。”

一旦過了奧義這道坎,修行者對於外在天地的影響力豈止更添百倍;陸楓山又是初入,規則力量尚不能掌控自如。是以即便陸啟明事先提醒,這場晉升的動靜依舊不小,天地異象覆及方圓數百裡。

對於盛玉成此人,陸啟明此前瞭解不深,只隱約聽人議論過他性情頗為乖張,常有驚人之舉。

但無論性格如何,只要盛玉成此刻在昆陽城附近,就必然會感知到天地間五行元力的激劇波動,便能夠對陸楓山的存在猜測幾分——盛玉成未必能想得到奧義境的高度,但至少也明白這絕不是與他平級的修行者有可能做到的。這種情況下,盛玉成總不至於寧冒性命之險也非要行刺殺之事。

小笛子輕聲問:“師父可是覺得遺憾嗎?”

她這時正砌著一壺新茶“夕雨”;是潯州此地的特產茶。雖比不得“長山露”那等的精細,卻獨具一種源出天然的清新滋味,飲之倒也頗怡人心。

陸啟明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一邊微笑道:“盛朝的這個大周天保住了,於家族自然是有些遺憾的。不過我個人而言,倒是不如少了這一事的好。”

小笛子抿嘴一笑。她將茶盞靜靜捧至陸啟明手邊,不再言語。雖然從陸啟明煉丹開始,女孩並沒有跟隨他身邊、見證陸楓山成就奧義境的整個過程,但她卻清楚陸啟明一定做了很多很重要的事,現在最需要好好休息,最好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

——然而還是有人來了。

房間的門剛一被人扣響,女孩的眉頭就緊緊皺起,下意識想將來人斥開。陸啟明笑著一擺手,道:“進。”

著青衣的侍女輕手輕腳推門進來,低頭呈上兩卷一模一樣的畫冊。

若是殷秋水此時就在這裡,一定能認出畫冊中記錄的內容,赫然就是她昨夜暗中前往的秘密血窟。

……

家族的人手就在身邊時,處理起事情來確實能夠節省不少時間。

正如現在的畫冊。

這是陸啟明煉丹之前交待下去讓他們做的,到此時陸啟明需要的一切資訊都已整理成冊放在了面前。過去陸氏沒有收集這些資訊,只是因為太不重視離塵與殷家諸事;若單論這方面的行事效率,中洲武院也不可能及得上這些世家。

從山洞內部整體的結構、機關的構造,到工匠的派系出處以及猜測人選;死者名單、死因和身份籍貫;最新發生的人為改變——甚至是昨夜殷秋水毫無規律的行走路線、觸控過的石板——使閱者只要看著畫冊,就能夠知道殷秋水在山洞時的一切細節;最後,則是血池中汲取“生命源力”的那個罪惡陣法。

術業有專攻,即使是陸啟明親至,也不可能做到比這些更為詳盡了。

這一類資訊畫冊的編制都是有歷循的規範,最後呈現出來的成果清晰簡練;只是絕大多數內容都以專業的文字來描述,沒有經過訓練的人閱讀時難免枯燥難懂。小笛子只翻看數頁便失了興趣;她抬起頭望見陸啟明正在看附在尾頁的陣圖,便也跟著將自己那冊翻到同樣的位置。她快速將陣圖旁的文字分析看過,奇道:“師父,這陣法難道真的能凝聚什麼‘生命源力’?”

陸啟明莞爾笑道:“在某種程度上它能減緩死亡時間,但說什麼‘生命源力’就太誇張了。”

小笛子埋怨道:“那他們還這樣寫,害人家誤解。”

“推測而已。”陸啟明搖了搖書卷,解釋道,“他們整理時資訊的排列順序素來是從‘確定’到‘不確定’,像這個陣圖被列在最後,就是他們沒有能力準確解答的含義了。”

“原來是這樣,”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不過,能減緩死亡時間——也已經很厲害了呀。”

陸啟明用指尖沿著陣圖隨意劃了幾筆,沉吟道:“這不算常規的陣法,應該夾雜了某個古老氏族的密術——若真如此,那麼結陣的具體時辰也要考慮——不過這就是僅憑推測不可能得到的資訊了;除非讓我親手檢驗陣法凝聚的那件東西。”

小笛子插話道:“反正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確實。”陸啟明頷首,道:“還記得殷氏族地的壁畫和屍傀吧,這陣法極有可能與它們是同源的東西。那所謂‘生命源力’,恐怕是要將活人的肉身轉化為近似屍傀的狀態——與其說是救命良藥,不如稱之為‘劇毒’來得貼切。”

小笛子“啊”了一聲,不解道:“居然有人自願變成屍傀那種穢-物嗎?”

她回想著於成然的模樣,猶豫著道:“雖然只剛見過於哥哥一次,但是我覺得他……不像是那種人。”這還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小笛子真正想說的是,於成然恐怕是寧死也不願意變成那種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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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必知道真正的後果。”陸啟明微微一笑,隨口道:“讓我來猜一猜,恐怕是盛朝在得到了壁畫後的傳承之後順便得到了這個陣法的建立方法,再以此交換——讓於成然夫妻為他們做事。”

說著他已覆手合上了書冊,起身道:“走,咱們再去一趟離塵山莊。”

“是。”小笛子也站起來,卻忍不住道:“可是現在就去嗎?師父您真的該再休息一會兒的。”

“只去取一樣東西,這又有什麼辛苦的。”陸啟明笑,道:“而且屍傀的毒,還是儘快製出解藥為好。”這種毒他自然不懼,但其他人就未必了;一旦被盛朝不計後果地放出來,後果堪憂。

小笛子眨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又變成制解藥了?”

“我想盛朝那些人恐怕誤會這陣法的作用了。”陸啟明笑道:“這陣法正是與屍傀之毒的解藥有關。”

“只是‘有關’?”女孩年齡雖小,但對於資訊的捕捉已經非常敏銳。

陸啟明頷首,道:“另一件有關的東西就是寂川蝶蝶卵。”

小笛子眉心蹙起,搖頭道:“那般好看的壁畫卻只是偽裝,將真正的傳承封存在山洞裡故意不讓人感知到,好不容易製作出一種厲害的屍毒,卻又留下了更珍貴的東西讓人解毒……師父,當初設計這一切的人到底在想什麼?這也太古怪了。”

“想必又是一道題目了。”陸啟明說了這句,又不由笑道:“似乎無論那個地方的修行者,都很喜歡‘緣分’、‘考驗’這一套。”

小笛子雖不懂陸啟明笑容的含義,但也笑道:“總之,就是好事咯?”

“還真不見得。”陸啟明對應著鳳族傳承記憶中內容,道:“我看這行事風格還有寂川蝶這樣的手筆,倒很像神域中一個非常奇特的勢力——了了齋。”

小笛子笑嘻嘻道:“這名字聽著好像一家商鋪啊。”

陸啟明莞爾,頷首道:“倒也沒說錯,不過了了齋做的向來都是一錘子買賣。”

小笛子道:“他們難道很霸道嗎?”

陸啟明笑笑,負手走在前面,邊解釋道:“了了齋最喜歡在天下散佈些環環相扣的題目,每一次人們以為自己得到了最終答案,殊不知後面的環節還多的是。”

聽到這裡,小笛子拍手笑道:“這樣一想還真是——殷家得了壁畫還有外面最次的傀儡之術就以為是全部機緣,而盛朝雖然看出了壁畫的偽裝,卻也以為自己的屍傀之毒和半個陣法解藥就是全部。而且咱們剛看到寂川蝶蝶卵的時候,不也以為不可能再有更好的了嗎?”

“沒錯,但題目並不是真的沒有盡頭。”陸啟明稍作停頓,微笑道:“而當解出了最終答案之後,卻又有更加讓人兩相為難的事情——解開題目就能找到一枚了了齋的令牌,就是聯絡了了齋的信物了。”

小笛子不解道:“信物不好嗎?這有什麼兩難的?”

“重點就在這裡了。”陸啟明饒有興趣道:“將令牌交給了了齋的人,就必須得到他們給的一種東西——可能是富可敵國的財富,可能是法器靈丹,可能是最頂級的功法武訣,可能是任何珍貴之物;但同時也可能大麻煩,比如讓你刺殺某個的世家風頭最盛的少年天才,也有可能去偷某位絕世強者的貼身之物,或者乾脆把自己的財產全部捐給了了齋,還有被要求為了了齋無償煉器一千年的——當然,也確實都是持令者能夠做到的要求——我說的這些事樣樣可都是曾經發生過了的。”

小笛子直聽得合不攏嘴,奇道:“他們難道就不能拒絕?”

“絕不能;至少還從未有過先例。”陸啟明摸了摸下巴,也有幾分好奇:“無論那人身份修為,了了齋最後總能讓人無法拒絕地乖乖照辦——能做到這一點實在太不容易,了了齋的歷代‘齋主’一定都是奇人。”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小笛子眼睛炯炯有神,不禁問道:“師父,如果這次真的是了了齋的令牌,您準備去找他們嗎?”

陸啟明看她一臉躍躍欲試,調侃道:“所以說——了了齋評得就是人們的僥倖和好奇心,小笛子可是已經著了他們的道了。”

女孩頓時嘟起了嘴。

“不過,”陸啟明語鋒一轉,輕笑道:“等幾件必須做的事完成,我還真準備去試試。是挺有意思的。”

雖然事情還遠得很,小笛子竟已經忍不住激動起來;但聽陸啟明果真有去的意思,她又憂心起來:“萬一他們看師父本事大,偏偏要出難題怎麼辦?”

“那也沒什麼,願賭服輸。”陸啟明一笑,道:“再者,有寂川蝶在先,也算提前得過他們的報酬了。”

“可是……“小笛子耿耿於懷,忽道:“萬一他們忽然送一個女人非要嫁給師父怎麼辦?萬一他們的齋主愛慕您,非要您娶了她可怎麼辦?”

陸啟明一呆,失笑道:“這都什麼跟什麼?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再者,了了齋的每個成員都行事神秘,更不用提齋主了,小笛子又怎知道他是男是女?”

小笛子理所當然道:“能想出這麼曲曲折折、蠻不講理的規矩的人,肯定也是個女人。”

陸啟明搖頭而笑,道:“無論是什麼吧。現在想這些未免也太過早了,連是否是了了齋都還未確定。一切到時候再說。”

“肯定是!我有強烈的預感呢!”女孩抱住他的手臂,難得地撒嬌道:“只是一個假設嘛,師父就假設一下——假如真的是這樣,那您準備怎麼辦?真娶了她?”

陸啟明看著她無可奈何,忽然笑道:“若真是個大美人,為什麼不娶?”

“師父耍賴!”小笛子不依。

陸啟明忍笑,道:“好吧。那我就賴賬吧,帶著小笛子逃之夭夭。”

小笛子笑了,又道:“但師父剛剛還說已經得了他們的報酬呢。”

陸啟明嘆氣道:“現在我真的有些相信了。”

小笛子問:“相信什麼?”

陸啟明笑道:“‘了了齋的齋主是位姑娘’啊。”

小笛子一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走了。”

……

……

ps:1,這章字數很多:)2,這章前半部分是我在實習過程用手機二指禪打的!!留作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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