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壞孩子,雷諾。"
"你做了一件非常壞的事情,一件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年幼的雷諾睜大了眼睛,他看向窗戶那裡,那個金光四射的母親輪廓,母親的聲音不斷的傳遞過來。
雷諾急忙反駁道,"這只是一盆水,媽媽,你看。"
雷諾急忙把自己伸在水盆裡的手舉了起來,讓自己的母親看。然而他看不清楚樣貌的母親則緩緩的搖著頭,低聲的說道。
"不,兒子...不是"
"你做了一件非常壞的事情..."
"這只是水...."雷諾想要辯解,當他看到自己雙手的時候,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鮮血!濃稠的鮮血順著手指的縫隙一滴一滴的淋在下方的盆子裡,周圍的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原本平靜低沉的母親聲音,突然變的刺耳起來!
"你會受到懲罰的!!"
"啊!!!!"
十字軍的指揮官雷諾驚恐的大聲呼喊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汗水溼透了他身下的床單。
急促的喘息聲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下去。
然而,噩夢中的那最後一幕卻在他的腦海裡彷彿紮根一樣,永遠的逗留在他的腦海裡!
他用力的錘著自己的腦袋,忍不住大喊了一聲!
"夠了!我受夠了!"
雷諾丟掉身上的棉被,翻身下床推開了房門,"衛兵!"
"指揮官,您有什麼吩咐?"
"你,馬上給我備好一匹馬!"
"可現在是深夜...."
"我說!"雷諾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給我備馬!!"
"是,指揮官!"
望著士兵遠去的背影,雷諾鬆懈了一口氣,許久之後才慢慢的回到自己的臥室準備自己的行裝。
就在他離去的同時,陰影裡達索汗的身形慢慢的出現,他那詭異的笑容卻時隱時現。
不多時,一行騎士在寂靜的壁爐谷街道策馬衝刺,他們粗魯的行徑讓所有在屋簷下苟延殘喘的難民們驚訝不已。
沒人阻攔他們,他們就那樣一路衝出了城市。
在夜色的掩護下,這行人穿過壁爐谷的森林,沿著聯通的大道向著亡靈壁壘的方向疾馳。
臨近中午時分,雷諾來到了亡靈壁壘。
與他擔心的不同,把守壁壘通道的士兵並未嚴格審查每個經過的行人,只要他不做任何出格的事,這裡的士兵似乎都不會正眼看他。
他們只是嚴肅的站在那裡,目視著前方,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們一樣。
這讓雷諾忍不住譏笑洛克的愚蠢,這裡的防衛形同擺設!但同時他又開始痛恨洛克的好運,會得到那麼多人,包括貴族議會的支援!
這讓他心裡有些忿忿不平!
當雷諾抬頭試圖檢視這座堡壘的內部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房子裡,到處都有人在打量他們這行騎士。雷諾頓時心裡一驚,或許自己這行人目標太大了?
也是!現在哪裡還有流浪騎士還有戰馬的?另外自己胯下的戰馬,軍隊的痕跡太明顯了!!
雖然,雷諾十分的不安,但是那些人們只是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隨意的看了幾眼,就挪開了自己的眼睛。他們有的繼續吆喝著自己的商品,有的則關上了窗戶,有的則繼續和身邊人聊著天。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但雷諾心裡卻有些懊悔,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只因為一個噩夢就衝動的來到敵對領主的控制區,這種行為是極其愚蠢的!
這等於是自己親手把自己送到了絞刑架上,並且套上了鎖釦!
雷諾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返回去?
好在無人上前攔路,也沒人對他們的出現有什麼覺得奇怪的地方。畢竟,這條大道上形形色色的騎士有很多...
直到出了壁壘的範圍,雷諾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無驚無險的透過了亡靈壁壘,沿著自己熟知的道路,奔向自己年幼時生活的地方!
沿途變化之巨大並未讓他提起任何的精神,他現在只對在夢中折磨他的那一幕耿耿於懷!
黃昏時分,雷諾終於來到了自己噩夢的源頭。
布瑞爾!
"指揮官呢?"一個穿著便裝的士兵肆意的看著周圍的動向,他對自己牽著馬的同伴問道,"指揮官還有什麼進一步的指示嗎?"
"噓,小心點,"他的同伴小心的看著四周說,"這裡可是我們的敵對區..."
只不過他的隊友倒是嗤嗤的笑了起來,"得了吧,你看這裡的人有把我們當做敵人嗎?別自己嚇自己了!"
"我們都是洛丹倫人!只不過現在因為大人物們的理念紛爭,我們被迫暫時為敵罷了。你還真以為我們是敵人?"
"說不定,哪天我們就又重新在一面旗幟下了。"
"你這言論有些危險啊,讓檢察官們知道了...."
"廢話,我會當著檢察官的面說嗎?還是說,你會去告我的密?"
"當然不會!我..."
"好了,別廢話,我們好不容來到富裕的地區。走,我們先去找個旅店安頓下來,然後吃點什麼。"
"可雷諾指揮官說,要我們在這兒等他,我們還是等等吧?他的脾氣最近可不怎麼好,沒心情開玩笑。"
"這都什麼時候了,奔波了一整天,總要休息吧?聽我的沒錯,指揮官不會生氣的...."
布瑞爾的大墓園裡,一處安靜的角落,雷諾正靜靜的站在一處墓碑低聲訴說著什麼。
"我承認,我曾經像你訴說我幹下的一切,我那時也想為之贖罪。我是希望你能寬恕我。希望你能理解你的孩子,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所能做出的唯一合理行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雷諾沉默了,他定定的看著母親的墓碑。
"我不想在做噩夢了,過去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我需要你的理解,但是現在....那段時間過去了。"
雷諾緩緩的從自己腰間的魔法袋裡抽出了自己巨大的戰錘,"我不在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了,我不在需要任何人對我指手畫腳了。"
"我也不需要你來天天折磨我了!"
雷諾堅定的舉起了自己暗淡無色的戰錘!他的面目變的猙獰起來,"我現在!是個男人了!!!"
咚!
伊萊娜的這個名字的字母被從墓碑上砸了下來,土屑四濺!
一下又一下!
"長官?"身後忽然傳來他衛兵的呼喊聲,"您沒事吧?我聽說..."
"拿火把來,"雷諾深深的出了一口氣,他指著面前面目全非的墓碑,以及後側那纏繞的花藤說,"燒了它!"
"還有這裡!"雷諾隨手扔出了一張羊皮紙,後面的士兵隨手接到打了開來,"燒掉上面記載的那所房子!"
"全都燒了!!"
當洶洶燃燒的大火在雷諾面前升起的時候,一股難以明喻的輕松感讓雷諾微笑了起來,他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燃燒的墓碑,轉身離開了。
只留下一句。
"再見了,母親。"
※※※
"你說什麼?!"達利安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但很快震驚之下的他,再也壓抑不住緊隨其後的怒氣!他忍不住上前大聲質問著洛克。
"你怎麼能容忍他這麼做?!你怎麼能讓他褻瀆我的母親?!為什麼不阻止他?!"
"你明明有能力阻止那個惡棍的!"
"他現在是一個惡魔!是一個瘋子!他不在是我的哥哥了!他是我們的敵人!敵人!!!"
達利安變的歇斯底里起來,原本英俊的小夥子在洛克面前徹底的失態了。
"什麼樣的人才能作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聖光啊!!!為什麼會讓我們莫格萊尼家族遇到這種事情!!"
極度的悔恨、懊惱、怒火、無用感充斥在達利安的心頭!
忽然!他轉身就跑!洛克伸手去抓,卻只是拽掉了他背後的披風!洛克連忙大喊道,"攔住他!"
兩個衛兵瞬間擋在了他的前方。
只是,失去理智的達利安先顯然已經無視一切了。他憤怒所帶來的力量直接將兩個經驗豐富的衛兵撞倒向兩旁。
以往彬彬有禮的謙卑小夥子不見了,卻而代之的則是一個暴怒的戰士。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是的,他們忽略了這孩子也是一個聖騎士的事實。
只不過,這個年輕人現在的腦海裡已經全是憤怒了。
就在雷諾要跑出修道院的時候,赫洛德出現在道路的盡頭。他平靜的看著這個小夥子...
達利安依然不管不顧的衝向赫洛德,就在兩人就要撞在一起的時候,赫洛德猛然閃身,站在了一旁。只不過,他的左腿伸了出去,於是達利安就這樣被絆飛了出去。
沒等他爬起來,赫洛德訓練的精英士兵們就將他牢牢的壓制了起來。當洛克循聲過來的時候,這座庭院裡只聽見達利安壓抑不住的哀嚎聲...
"赫洛德少校,達利安就交給你了,我想只有嚴加的訓練才能讓他忘卻這種痛苦。"望著達利安被精英士兵們強行架離這裡,洛克心裡也是不好受。
"會的,我會想訓練你們一樣,訓練他的。"赫洛德平靜的說著,他沒有急於離開。當他的人帶領達利安消失在這裡後,他這才轉身看著洛克,"雷諾,真的做下那種事情?"
對於這個問題,洛克不需要回答,也不用回答。赫洛德是知道的,他只是想在自己這裡尋找一份來自心理上的某種回答。
洛克的沉默讓赫洛德低下了頭,但很快他就抬起了頭,他鄭重向洛克敬禮,然後大步的走了出去。隱約間,洛克聽到了他低聲對自己說的話,"現在,我相信你了,我相信你說的話了,許多人也真正的相信你了,你可以放心了。"
對此,洛克內心卻極其的不平靜。一股惆悵與悲涼卻怎麼也無法消除,內心裡一句話一直在迴盪!
這件事,自己真的做對了嗎?
※※※
日出日落,斗轉星移。壁爐谷的夜色再一次降臨了,然而天空卻被鮮血所染紅,洶洶燃燒的大火在這個山谷城市的周圍燃燒了起來。
無數平民們哭喊著,蜂擁的衝向了城市的內部,時不時能看到十字軍的士兵們在這一股股的人流之中艱難的向相反的方向奔跑著。
一支天災亡靈的部隊,不知如何穿過層層的防線出現在了壁爐谷的外圍。它們大肆殺戮無辜的民眾,驅趕驚慌失措的民眾衝向倉促建立的軍陣。
面對驚慌失措的人們,士兵們無從下手,這裡面有他們的親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們的父母...
結果顯而易見.....
這座城市最外圍的防線被突破了。
人們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最高指揮官雷諾,也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外面駐紮的部隊是什麼情況?
一切都亂套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作戰指揮大廳裡,達索汗一言不發的看著桌面上,作戰地圖上標記著的一個個紅叉,他陰鬱的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雷諾焦躁的在指揮大廳來回走動著,他時不時抬頭問著,"天災亡靈怎麼會突破我們層層防線?外圍的巡邏隊究竟在幹什麼?天災已經攻到了我們的心臟!我們在各地的駐軍和據點卻沒有得到任務的訊息?!!"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迄今為止,他們已經有快一天的時間,沒有收到來自外界的訊息了,彷彿一切資訊都被掐斷了。
"如果你只會在這裡抱怨,那很抱歉,請恕我不能在這裡陪你了。"轉身拿起掛在牆壁上的披風披在了自己身上。泰蘭拿起放置在武器架上的錘子,他轉頭看著焦躁不安的雷諾,目光又放在正平靜看著他的大十字軍達索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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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的領地,我不能再讓它繼續亂下去了,很抱歉,我失陪了。"
伴隨著泰蘭的離開,房間裡清淨了許多。雷諾面色複雜的看著泰蘭,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泰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門外,雷諾這才轉身看著抱著雙臂靠在一旁立柱上的達索汗緊張的問道。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達索汗面目凝重的看著長條桌上燃燒的蠟燭。一隻手摸著下巴,他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佈置在外圍的防線,不可能沒有一點消息傳遞就被突破。這中間肯定出了什麼問題。"
"我想。"達索汗猛然離開依靠的立柱,他嚴肅地看著雷諾說,"我們中間一定是出了亡靈的奸細,或者是其他人的奸細,而且這個人的職位絕對不會低。我們的佈防圖和防線只有我們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我想這些人裡邊肯定有人出了問題。"
雷諾的眼睛瞬間瞪了起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是誰?這個人是誰?這怎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好處?"達索汗輕笑了起來,"如果說最大的好處的話。那就是牆那邊那個人,我們的失敗只會讓他得到最大的好處,你可別忘了他一直想吞併我們。"
"在我們正統的十字軍裡,同情和支援他的人不在少數。這只能證明我們對自己隊伍的淨化還不夠徹底。"達索汗冷笑的哼了一聲,"我們一定要讓這些吃裡扒外的傢伙付出代價!"
"但是現在,這裡發生的一切應該迅速的歸於平靜。否則這對你的聲望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你剛才不應該讓泰蘭一個人去做這件事的。你最好一起去做,這樣才能凸顯出你在這支隊伍裡面的地位。你要讓他們知道,你才是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而不是泰蘭。"
說著,達索漢緩步來到了雷諾的面前。他微笑著的拍著雷諾的肩膀,"孩子,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心中最優秀的那一個。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支援你,而不是泰蘭。"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雷諾有些不爽的說道,"放過那些潛伏在我們隊伍裡的奸細?"
"時間緊迫,容不得我們那樣做。事實上,他們比我們更想讓這裡變的安全。他們會努力擋住外面試圖攻進來的亡靈軍隊,暫時讓他們給我解決亡靈的問題,我看挺好。"達索汗走至門口的武器架,從上面取下自己的戰錘。他順手取下雷諾的武器拋給他,"走吧,去解決外面的騷亂,我想這個問題會很快被解決的。"
雷諾率先走出了指揮部的大門,只是在雷諾看不到的地方,達索汗的臉一直抽搐著,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憤怒。
擁擠的壁爐谷如今變得更加的窄小,在本就狹窄的街道兩側堆滿了形形色色的驚慌失措的平民,他們堵住了通往城外的道路。
雷諾本想指揮隨行士兵驅散這些民眾,但他的眼睛看到了遠處正帶著民政官安撫他們的泰蘭,這個念頭隨即被他壓制了下去。
畢竟,這裡是泰蘭的領地。這怎麼做,肯定會讓泰蘭心裡不舒服,是了,怎麼說,自己也是他的上級。
自己是這支十字軍的最高指揮官,我和他爭什麼?
這麼一想,雷諾心中的鬱氣莫名了消失許多,他笑了笑,於是隨著人流慢慢的向著城外走去。
只是突然間,雷諾就就聯想到了自己死在亡靈天災手裡的父親,他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把頭低下了下去,眼睛那裡一片黑暗。他想起了最近一直作著的噩夢,以及自己做下的事情。即便燒了他們曾經在布瑞爾的家,砸掉了母親的墳墓,這些噩夢依然在困擾著他。
這是巧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