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又有一個掌櫃的來收蘋果了,這次的掌櫃的跟上次的王掌櫃不同,對他們很是客氣,也沒多問,摘了蘋果就走了。

斷斷續續過了一段時間後, 山上的蘋果摘完了。

除了留了一些自家吃的, 剩下的全都賣給了縣城的鋪子。

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蘋果賣了五兩左右,這要比以往大半年斷斷續續賺一兩銀子多多了。

賺了錢, 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一些。

衛老三的病漸漸好了,有時早上還會去地裡幹一會兒農活。

他是個閒不住的性子, 勞累了一輩子,這幾個月病著, 沒能下地幹活兒,心裡早就不得勁兒了。如今身子大好, 自然想去下地幹活。

家裡人自然不讓他去,可他早上起得早, 誰也攔不住。

後來,見他身子的確沒什麼大礙,眾人也就不說了。

周氏如今出了月子,她本就是個性子活的,不像張氏一樣不愛跟人講話。後面這幾個月把她憋得不輕,所以,在出了月子之後, 見兒子睡著了,周氏就時不時去村裡跟人說話。

家裡左右也沒什麼活兒,周氏出去了也沒人說什麼。

柳棠溪雖然不如張氏一樣安靜,但也不愛跟村裡人說話,那些人打量她的眼神著實讓她不舒服。而且,她本就不是這裡的人,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所以,周氏出去聊天了,柳棠溪跟張氏帶著幾個孩子繡花。

因著人多,大家時不時說說話,也不覺得煩。

這日後半晌,周氏出去之後,沒過多久,就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瞧她那臉色,似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你今兒倒是在外面待得短。”張氏說了一句。

周氏跑到堂屋喝了幾口水之後,來到了柳棠溪身邊,見旁邊有個凳子,便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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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柳棠溪也察覺到了周氏的不對勁兒。

周氏抿了抿唇,想說什麼,但看那表情似是有些憤怒,說不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李氏聽到動靜過來了。

聽到李氏的話,周氏有些忍不住了,說:“娘,您是不知道,剛剛我在外面聽到了一件事兒。”

“啥事兒?”李氏問。

周氏看了一眼柳棠溪,說:“你道是誰在外面敗壞三弟妹的名聲嗎?”

“誰?”李氏臉色一緊問道。

柳棠溪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看向了周氏。

“就是隔壁村那個李秀才家。”周氏給了大家答案。

“李秀才家?咱們跟他家無冤無仇的,他幹啥這樣說?”張氏一臉疑惑。

柳棠溪聽了之後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許是因為那日跟衛寒舟一起見過那姑娘,猜到了那姑娘喜歡衛寒舟,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那姑娘想要嫁給衛寒舟,但衛寒舟卻娶了她,所以她心裡對她不喜。

“是不是他家那個二兒媳,葉子她娘?”李氏皺著眉頭問道。

周氏連忙點頭,說:“正是。娘您知道了?”

李氏冷哼一聲,說:“那日我救你三弟妹時,隱約看到這娘倆好像在那裡。只是沒想到,她們明明知道實情,卻還能說出來這種話。”

聽到這話,柳棠溪扭頭看向了李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逝。

周氏看了一眼柳棠溪的神色,小聲問:“娘,您說她們可是因為三弟?”

李氏也看了一眼柳棠溪,道:“定是這個原因。還不是覺得咱們拒了他們家的親事,所以他們這般說。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這親事向來講究你情我願,旁人不願意,你還能使出來這樣的把戲。”

李氏越說越氣,說著說著,站了起來,道:“不行,我得找他們理論理論去,哪能任由她們這麼說。”

上門吵架這種事情怎麼能任由李氏一個人呢,所以,在李氏說了之後,周氏和張氏也站了出來。

周氏立馬道:“好,我跟娘一起去。”

張氏也站了起來:“我也去。”

柳棠溪剛剛在想事情,此刻聽她們如此說,連忙攔了下來。

沒有人喜歡背後言她壞話之人,柳棠溪也不例外。只是,她更討厭麻煩。而且,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了,再去逞口舌之快也沒什麼用,只會惹一身腥。

要想對付敵人,必須要快準狠。

“娘,大嫂,二嫂,別去了。”柳棠溪道。

李氏臉上仍舊帶著怒容,說:“老三媳婦兒,你別怕,娘給你討個公道去,不能讓她們這般說你。”

“是啊,三弟妹,你別怕,有我們在呢。”周氏也說道。

張氏雖然沒說什麼,但卻用行動表示出現自己的意思。

柳棠溪連忙道:“娘,媳婦兒不是怕。只是,這事兒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咱們明面上再去鬧的話也不太好看。況且,咱們沒有證據啊。”

說實話,李氏幾個人的表現讓她覺得特別窩心。她能感覺得出來,她們三人是真的很生氣對方如此說她,想為她出氣,並不是因為她是衛寒舟的媳婦兒,而是因為她。

平時看不出來什麼,一到關鍵時候,大家就挺身而出。

正是因為感動,柳棠溪才不能讓她們去。

“要啥子證據啊,她們說你的時候也沒證據,咱們直接找上門去就行了。”周氏說道。

柳棠溪搖了搖頭,說:“二嫂,不一樣的。她們雖然也不講理,但她們並沒有當面說我,只是跟別人說。此刻咱們真的找上門去,她們完全可以推說自己沒說過。”

柳棠溪想,這種事情絕不會有人承認的,更何況,那是李秀才家。

衛寒舟雖然是頭名,可他畢竟年輕,才中了秀才沒幾年。

李秀才就不一樣了,李秀才考中多年,在十里八村都非常有聲望,很多人都是他的學生。

她們這般冒然上門,不僅討不到好,說不定還會被人倒打一耙。

李氏仔細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只是,這口氣她實在是咽不下去。想到這裡,她看向了周氏,問道:“剛剛你是聽誰說的,一會兒咱們帶著她一起去。”

周氏立馬道:“聽大伯娘說的,不止她,村裡有好幾個人都在說。”

聽到王氏的名字,李氏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說:“好,一會兒叫上她們,去李家村理論理論。”

柳棠溪一聽是大房那位,立馬覺得這事兒不靠譜。這些時日,她也聽說了不少大房那幾位的作風。想必以大房那邊的性子,在關鍵時刻絕不會幫她們。

“娘,您覺得大伯娘會向著咱們嗎?”柳棠溪問出來李氏的顧慮。

李氏抿了抿唇,說:“就算她不向著咱們,不還有旁人嗎?咱們不叫上她就是了。”

柳棠溪道:“娘,且不說她們願不願意跟咱們去,就算是願意跟咱們去,當面去跟他們對質,可他們仍舊可以說自己沒說過。不僅如此,還能反過來說咱們誣陷。畢竟,那位可是個秀才。”

聽到三兒媳的分析,李氏氣得拍了拍大腿,說:“老三也是秀才,咱們還能怕了他們不成?”

柳棠溪察覺到李氏態度有些鬆動了,連忙抱住了她的胳膊,細聲細語說:“娘,其實這事兒已經過去許久了,兒媳聽說,如今外頭很少有人再提及我的身世問題。不僅如此,大家還在羨慕娘呢,說我會刺繡、又識字,都覺得我應該是大戶人家出身。是不是呀,二嫂?”

周氏聽柳棠溪這般說,點了點頭,說:“的確是這樣,這幾天我出去大家都在誇你,跟之前完全不同。”

“是吧?若是咱們此時再提起來,反倒是勾起來大家的回憶,有人再次藉此來說我。”

一聽這話,李氏臉色立馬變了,擔憂地看向了柳棠溪,說:“真的會這樣嗎?”

柳棠溪知道,李氏今日不會再去了,所以,笑著說:“娘,您想想,咱們十里八村就李秀才和相公兩個秀才,咱們兩家要是鬧起來了,肯定在附近就傳遍了。別人定要問問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一問,李秀才那邊再一編排,不就被人知道了麼。”

聽衛寒舟的言語之間,李秀才並不是個君子,未必做不出來抹黑他們的事情。

聽到這些話,李氏有些後怕,說:“哎,還好你勸住娘了,娘差點就害了你。”

柳棠溪笑著說:“怎麼會,娘和兩位嫂嫂是想幫我。錯就錯在那些亂嚼舌根的人,跟娘無關。”

李氏也明白這個道理,可說到底還是覺得生氣。

“哎,那李秀才也是讀書人,他們家的人怎麼這個樣子啊?”

張氏也在一旁嘆氣:“是啊,就算三弟沒看中她家葉子,也沒必要這般在背後說三弟妹。”

周氏撇了撇嘴,說:“他們家人就是壞,什麼事兒幹不出來啊。”

說著,周氏開始吧啦吧啦說起來李秀才家的事情:“那個葉子也是個愛慕虛榮的,之前三弟在他們家讀書的時候,她也沒看上三弟,後來見三弟成了秀才,這才巴巴過來了……而且,聽說她還給自己改了名字,叫啥絮,真不知道這柳絮咋就比葉子高貴了?那柳絮煩人得緊。”

柳棠溪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三弟妹,你知道?”周氏問。

“古代有一位大才女,把紛紛揚揚的雪花比作了柳絮,自那以後,詠絮之才便是指在詩文創作方面有才華的女子。”柳棠溪解釋。

聽完柳棠溪的解釋,周氏冷哼一聲,說:“啥?才華?我呸!我聽說那姑娘就不識幾個字,哪來的才華?”

被周氏這麼一打岔,眾人又坐了回去,不過,臉色都不大好看。

柳棠溪想了想,說:“娘,您也彆氣,身子是自個兒的,氣壞了還要吃藥,多不划算。”

“哎。”李氏再次嘆氣。

“您想啊,他們家想把孫女嫁過來,結果沒成。後來想在背後詆譭我,結果又沒成。所以,是不是他們應該更生氣啊?”柳棠溪寬慰李氏。

幾個人琢磨了一下,的確是這個理兒。

李氏心裡的氣順了一些。

不過,周氏還是說了幾句柳棠溪:“三弟妹,你呀,還是太善良了。要是我,早就衝上門去罵他們了。真是不要臉,沒搶到男人還背後說人。”

柳棠溪想,她雖然性子比較淡,不太喜歡跟人爭執,但也不是真的一味的良善。她的良善只對那些對她好的人,其他想捅她刀子的人,抱歉,她不會再忍。

只不過,打蛇打七寸,她不想自己沒解決麻煩不說,還惹了一身腥。既然對方敢在背後如此說她,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有一件事情,在看書的時候她就一直懷疑,今日聽到這事兒,卻是更加懷疑了。

“娘,您剛剛說您救我那日看到了李家母女,是怎麼回事啊?兒媳怎麼沒什麼印象了。”柳棠溪問。

這事兒她是真的不知道,原主的記憶中也沒這一點。

聽柳棠溪問她李家母女的事情,李氏臉色不太好看,不過,她還是跟兒媳說起來那日的事情。

“……娘那日見到你之後,那人牙子就跟娘理論起來,後來便遠遠瞧著那母女倆過來了。我當時還想讓她們幫忙來著,只是她娘倆臉色不太好看,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當時我有些急,怕救不了你了。沒想到那人牙子不知道咋回事兒,突然同意了。再後來娘就帶著你回家了,也沒注意她娘倆。”

柳棠溪一臉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喃喃說:“哦,原來是這樣啊。”

說完此事,柳棠溪又誇了李氏幾句:“娘,雖然我那日記不太清楚了,可是那種懼怕的感覺還在,一想到娘從天而降救了我,我就萬分感激。”

李氏笑著拍了拍柳棠溪的手,說:“說什麼傻話呢?咱們都是一家人,能娶到你,也是咱家的福氣。”

李氏是真的很滿意柳棠溪這個兒媳,所以很是為娶到柳棠溪高興。

柳棠溪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提起來另一件事情:“不過,說來也是,怎麼就那麼巧,那日娘怎麼就突然出現了。可見是有緣分。”

“可不是麼。”周氏湊著說了句,“三弟妹就該嫁進咱們家。”

柳棠溪笑了笑,準備問出來自己想問的問題。結果,她還沒說,張氏就先提了出來。

“說起來,還是那算命的跟娘說的。”張氏小聲說道。

張氏知道,那算命的被抓走了,據說是坑騙了別人錢財,被人給告了。她也知道,現在大家都不怎麼提他了,就算是提起來,也是一副憤怒的臉色。

只是,柳棠溪的確是李氏按照那算命的指引找到的,所以李老三家的人對那個算命的態度比較復雜。

果然,李氏說話時也小聲了一聲,道:“確實,要不是那算命的告訴我,我也找不到你。”

柳棠溪眼珠子轉了轉,問:“娘,那算命的是怎麼跟您說的?”

李氏見柳棠溪感興趣,連忙看了看四周,見自家男人不在,便小聲道:“那算命的跟我說,帶上二十兩銀子的彩禮,申時一刻從家裡出來,走到村口之後,再走上兩千步,就能見著人了。”

柳棠溪聽到這些具體的資料,心中越發懷疑起來。

她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算命的把事情說得這般具體的,而如此這般,多半是跟人串通好了。當然了,也不排除這算命的本身是個半仙兒,就比如她如今也有了金手指一樣。

可,若他真的是半仙兒,又怎會算不到自己會被人告,會去坐大牢?

所以,就是假的。

“您見到我時恰好走了兩千步嗎?”柳棠溪問。

李氏仔細琢磨了一下,說:“好像不止兩千步。”

“啊?那您怎麼認定是我的?”柳棠溪繼續問。

李氏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臉上露出來一絲疑惑。

“可還發生了別的事情?”柳棠溪緊接著問。

李氏琢磨了一下,說:“說起來,那日我是先見著葉子娘和葉子娘倆的,只不過,她們娘倆在坑對岸,沒過來。我見四下無人,當時還以為算命的說的就是葉子。只是,在朝著她們走去的時候,你突然出現了。那時我便想,果然是命中註定的。”

聽到這裡,柳棠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事兒多半就是那李秀才家跟算命的勾結在了一起,既想要衛寒舟家的錢,又想要衛寒舟這個人。

“那算命的還是有些本事的。”周氏感慨了一句。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只是你爹跟老三非說人是騙子。”李氏有些激動地說。

張氏也認同地點了點頭。

柳棠溪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心情輕鬆了許多,笑著說:“娘,大嫂,二嫂,那算命的要真這麼厲害的話,怎麼就沒算出來自己要被抓起來呢?”

李氏等人臉上一怔,互相看了看,臉上露出來怔忪的神色。

確實啊,她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聽說那算命的攤子被人砸了,人被打了,還被抓起來了,後來好像還被攆走了什麼的。

見眾人似乎有些明白了,柳棠溪也就沒再多說。

柳棠溪就算對李秀才家有些懷疑,但這事兒說到底還得問問衛寒舟。

正好,聽李氏唸叨,衛寒舟這幾日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果然,過了兩日衛寒舟就回來了。

許是因為有了期待,要用著衛寒舟了,所以,柳棠溪覺得他似乎比從前好看了許多。

“相公,你回來啦~”柳棠溪殷勤地接過來衛寒舟手中的東西。

“累不累,渴不渴,餓不餓?”柳棠溪又接著問。

衛寒舟仔細看了看柳棠溪的臉色。

那日他在信中那樣說她,他能想象得到她當時的臉色,定然非常生氣,說不定還會偷偷罵他。

他已經能預料到,回來之後,她定會給他甩臉子。

但沒想到,今日回來,她竟然還會笑臉相迎。

看著臉上的笑容,也不像是勉強。

盯著柳棠溪看了一會兒後,衛寒舟說:“不必麻煩,我先去看看爹孃。”

“爹孃去山上了。”

“嗯。”

說著,衛寒舟出門往山上去了。

晚上衛寒舟看完書後,早早回了房,回去時,柳棠溪還沒睡。

確切說,柳棠溪在等著衛寒舟。

衛寒舟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的鋪蓋已經鋪好了。

朝著自己的鋪蓋看了一眼之後,衛寒舟看向了朝著他笑的柳棠溪。

“事情我都聽娘說了,謝謝你那日勸住了娘。”

見衛寒舟贊同她的做法,柳棠溪心裡一喜。不過,很快,這一絲喜悅沒了。

衛寒舟這話的意思也是不贊同去找李秀才一家嗎?

柳棠溪抿了抿唇,試探地問:“相公,你也覺得娘不該找上門去嗎?”

衛寒舟抬眸看了柳棠溪一眼。剛剛他在堂屋已經聽娘說過了那日她勸娘的話,聽起來很是識大體,又非常大度。可想到她平日裡的表現,他總覺得這事兒有些違和。

此刻看著她的臉色,心裡倒覺得舒服了不少。

“娘子覺得如何?”衛寒舟淡定地反問。

柳棠溪蹙了蹙眉。

衛寒舟這個人太能裝了,不管是眼神還是臉色,都沒什麼波動,讓人看不清楚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想到這個人在書中可是能做到赫赫有名遺臭萬年的大奸臣,思索了片刻後,柳棠溪敗下陣來。

她還是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算了。

她就不信了,以衛寒舟的性子,真的能忍李秀才如此敗壞他家的名聲?

“相公~”柳棠溪湊近了衛寒舟,捏著他的衣袖叫了一聲。

見衛寒舟眼底似乎有些波動,柳棠溪朝著他眨了眨眼,做出來一副可愛的模樣。

那日在山上,她衝著他撒嬌的時候,他可是有求必應的。

“我可是你娘子,咱們夫妻一體。他們說我,不就等於在說你嗎?”

夫妻一體。

衛寒舟眼底的波動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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