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黛爾看到地板磚被頂開,鑽出來一隻髒兮兮的鼠人時,整個人都嚇呆了。但她的行動比剛剛爬出地洞四處張望的鼠人更加迅速──抱起衣服衝向門外,反手鎖上。

咚!一把形狀猶如鋸齒般的匕首刺穿門板,在阿黛爾的眼睛幾釐米旁透了出來。若是再偏上一點,她就瞎了。

吱吱嘎嘎的叫囂,不僅來自她的房間,還來自四面八方。

阿黛爾頂著門,生怕鼠人撞開門,卻發現走廊上還晃盪著兩隻。它們全都是最低等的幾乎沒有裝備的瘦小鼠人,但對於阿黛爾來說依然致命。

她一邊想著為什麼冒險者公會裡冒出來如此多的鼠人,一邊跑向裡側。

兩個選擇:逃向大廳,從正門出去,但走廊上擋著兩隻鼠人,或許大廳裡還有更多。所以阿黛爾只能轉身逃向裡側。她沒有尖叫,否則吸引來救援前會把更多的鼠人先引來。

她的隔壁就是朱麗安的房間,儘管不擅戰鬥但好歹也是高等級牧師,而且力氣大。朱麗安是現在唯一的救星了。

門沒鎖,

阿黛爾打開門,進去卻絕望的發現朱麗安沒在屋。

後院!

阿黛爾想起後院裡有傳送陣,可以直通迷宮營地,這裡已經離後門很近了。值得一試。

羅伯茨道格?

當阿黛爾剛剛從房間探出頭時,驚訝的發現走廊裡,七八個低武裝鼠人包圍著一名人類男性法師,正是羅伯茨道格男爵。他剛剛從大廳裡走過來,恰巧面朝著菲艾爾汀的房門,揮下手示意鼠人們砸開。

咣啷!羅伯茨道格男爵和一群武裝鼠人衝進了菲艾爾汀的房間,嚇得阿黛爾立即縮回去,用全部力氣儘可能慢、儘可能安靜的關緊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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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蜷縮在朱麗安的床上,在恐懼中聆聽著無數細小死神的動靜。沙沙的、啪嗒啪嗒的、吱吱嘎嘎的、嘶吼、怒罵、啃咬、砸壞木製品的聲音,每一個動響都讓她緊繃神經,緊繃全身。

“──該死!怎麼會沒人!去找!快去找!我要活的!”羅伯茨道格男爵用法杖用力敲打地板,歇斯底里的如此怒吼,隨即傳來了好多鼠人快步四散的聲音。

而其中幾個離得阿黛爾門外越來越近,並且最終停下來。

阿黛爾抱緊的雙膝,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門把被激烈的轉來轉去,然後是整塊門板咚咚的撞擊聲,很大、很沉重。阿黛爾曾在市場的囚籠裡見過鼠人,但她不知道這些紅眼的邪惡小家夥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門被刺穿、砍裂、扒碎,伸進來一條條灰色裹著泥濘的長毛細小手臂,尖銳的手指扣住了裡側的門把,轉動搖晃,試圖將門鎖開啟。

一陣嘶吼之後,它們放棄瞭解鎖,改成繼續砸門,反正門已經眼看就要砸毀了。

阿黛爾抓起枕頭,

又換成雙手緊握燭臺,至少這個還有尖刺。

“咦?怎麼沒人?”再次換來了人類男性的聲音,但並非羅伯茨道格男爵,而是冒險者公會會長的聲音。聲音來自隔壁──也就是阿黛爾自己原本的房間。

阿黛爾張大嘴想要呼救!

卻發現因為太過驚恐,嗓子裡居然發不出聲音!

她將手中的燭臺高高舉起,企圖用力砸門發出點動靜,卻僅僅把燭臺扔到床尾。恐懼令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連燭臺都扔不遠。

她盯著自己顫抖的手心,啪嗒滴上了幾滴淚水。

以前她在市場裡當接待員時也遇到過兇險的事情,但至少那時候還是營業時間,身邊不遠處就有能聞訊趕來的市場護衛。那時的她,以為,職場風險最多不過是被高大粗魯的惡棍揪起衣領,雙腳離地罷了。誰曾想,冒險者公會的接待員竟完全不同!平日裡根本沒什麼危險,但卻要在不知不覺間承受如此多的暗殺、綁架、奇襲。

太天真了,天真。

她忽然想起市場一個接待員前輩大姐說過的話:冒險者公會完蛋了三任會長,是有原因的。你真的要去?就因為跟在馬修的屁股後面跑,連命也不要了?當時阿黛爾還以為是危言聳聽。

走廊上傳來戰鬥聲,聽起來像是會長身邊還跟著許多人。

阿黛爾想呼救卻完全出不了聲!動也動不了。

會長沒有可能挨個房間都檢查一遍,現在到處都是鼠人肆虐,如果他們從朱麗安的房間門口匆匆經過該怎麼辦?阿黛爾難以想象自己會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門口的幾隻鼠人有些轉頭去跟會長等人戰鬥了,但仍然有一隻還在堅持不懈的破門。

當它用簡陋不堪的匕首在門板上挖開一個小洞後,詭異極了,半人高的傢伙從臉盆大小的破洞裡硬生生擠了進來。現在房間裡只剩下這只猙獰的鼠人,和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的阿黛爾。

鼠人抖落扎在身上的木屑刺片,惱怒的揮舞匕首撲了過來!阿黛爾抱住腦袋閉上了眼。

……

前輩,救我!──這是阿黛爾閉眼前最後的想法。

天使?──這是阿黛爾張開眼後的第一個想法。

你在千鈞一髮之際衝進朱麗安的房間,一劍刺穿鼠人的後心。確認這個房間裡並沒有地洞,也沒有其他鼠人,然後將阿黛爾從床邊抱起。“阿黛爾!沒事吧?”當阿黛爾聽到有人這樣說之後,才在你的懷裡張開眼。

背後散發著萬丈光芒的高大魁梧的男性將她抱在懷裡,擊殺了細小死神,猶如諸神天界下凡的天使般拯救了她──客觀的講,萬丈光芒其實是海瑟薇在你身後舉著永續燈,高大是因為你踩在鼠人的屍體上,魁梧是因為背光產生的錯覺,抱起她是因為周圍鼠人數量比想象的還要多而且層出不窮,沒空等阿黛爾恢復到自己能行走的程度,必須儘快轉移。

朱麗安檢查著阿黛爾:“會長,她沒受傷,就是受驚不小。讓我抱著她吧!”

“還是讓會長大人抱著吧,你是我們唯一的施法者,會長和安妮特今天晚上剛拿到魔法書還沒準備好法術。會長的盾牌是戒指,不佔雙手,除此之外可可和安妮特也需要戰鬥。”海瑟薇招呼所有人儘快從房間裡退出來,“真是順利,第二個房間就找到了。”

可可聞了聞氣味:“首領!男爵!”

“我就知道,倒黴。”朱麗安忿忿的嘟囔著,“當時就不應該讓那個瘋子離開大廳,現在竟開始反咬一口!”

“男爵為什麼要記恨公會?我們沒有得罪他啊!”

“大概不僅僅是記恨公會,尤其……”

海瑟薇說到一半,默默看了一眼縮在朱麗安身後的菲艾爾汀。

看被砸壞的菲艾爾汀的房門來推測,估計應該是男爵早就看菲艾爾汀這個亞人種不順眼了──經常看到一個精靈前奴隸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有說有笑,不知天高地厚,卻沒辦法親手弄死或奴役,實在是讓羅伯茨道格男爵寢食難安,連夢裡都咬牙切齒的惦記著。

“咦?”勞米發現走在最前面的你,經過後門,並沒有出去,反而繼續前進拐進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當真要去倉庫?”

你用力點點頭。

好幾個美女揪著頭髮啊啊啊的如此嘆息。她們實在無法理解,既然已經成功找到了阿黛爾,為啥還要特地往地下室鑽?那裡的鼠人肯定比一層還要多,這不是深入死地嗎?後門就在幾步遠啊!

但──沒人真的質疑。

所有人都緊緊跟在你的身後,直奔地下室倉庫。

這是個非常離奇的現象,尋常情況下絕不可能發生。

人類在生死關頭最相信的不是領袖,而是自身判斷。最常見的例子就是戰場上大勢已去,再也不會有士兵聽從將領的指揮,哪怕明明死守某個位置其實更加合理,更加容易存活,更加利於保護大後方的無數民眾,但士兵們只會丟盔棄甲的往各個方面逃逸,因為他們這時僅相信自己的判斷。

如今冒險者公會也是遭受大量鼠人深夜奇襲的危急關頭。委實講,唯一的戰鬥人員就是可可,卻等級不怎麼高,事態絲毫不樂觀。但這群美女們莫名其妙的堅信,無論你做出怎樣瘋狂的決定,都一定是對的!

這來自她們對你這段時間的觀察,來自她們自己的判斷:你的決策正確率超乎尋常的高。

神奇的信賴感驅使著她們一群人跟著你擊殺了七八只鼠人,抵達倉庫。

“我?”菲艾爾汀驚訝的望著手裡的連射輕弩,再次確認道,“我來用?我不會啊!”

海瑟薇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你,精靈天生就是神射手,相信自己的血統。誰也不比誰卑賤。”

“沒錯,如果看到羅伯茨道格,你就把這個輕弩端平,對準他。沉住氣,然後勻速搖動右側的搖柄,射擊。”安妮特用力拍了拍菲艾爾汀的後背,令後者幾乎踉蹌。

阿黛爾拉住菲艾爾汀顫抖的手。前者的顫抖傳遞到了後者,反而令彼此都漸漸平靜下來。

朱麗安抓起附火鏈枷,委實講她不太會用這玩意,但操作也簡單──轉啊轉,然後朝向敵人的腦袋砸下去。她摸著菲艾爾汀的頭,鼓勵道:“看清目標,瞄準,端平弩身,勻速轉動搖柄。你不必充填弩矢,十發足以射死一名法師了。”

“男爵,會死。”可可回頭望著菲艾爾汀,握緊拳頭如此打氣。

嗯!

菲艾爾汀點點頭,將連射輕弩緊緊抱在懷裡。她感受到了大家對她的信賴與期待,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心底油然升起。

這幫人怎麼突然開始勵志演說了?

a,你決定把慫貨幹不了這句話爛在肚子裡。

b,還是讓海瑟薇持弩,菲艾爾汀舉燈吧。

c,讓阿黛爾持弩都比菲艾爾汀強。

d,把弩交給勞米,小匕首給菲艾爾汀……雖然拿不拿匕首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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