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塔裡的法師早就知曉冒險者私隊來了,卻穩穩站在自己窗邊窺視情形,完全沒打算現身。他在等待冒險者們回答牆上留的問題,或者等石像把蠢貨們驅逐出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猝不及防的一道聖光閃現在法師的眼前極近之處!厚實的窗簾縫隙裡立即透露惹眼強光,以及男性的鬼叫聲,冒險者私隊很難不注意到目標人物就在石塔窗後。

“三個答案依次選一遍?又沒有限制回答次數。”

“身為會長的私兵,我們沒有許可權擅自替主人展現理念或看法。”

“委實講,我覺得這仨答案全都有問題。”

六個人迅速達成共識,決定姑且迎戰兩座石魔像。標準規格,兩米多高,極其沉重,外觀粗糙,與宅法師販賣的大相徑庭。究竟按照教官們指導的方法能否戰勝石魔像尚未可知,總之,目前只有相信。

戰士是隊長,其實隊不隊長的意義不大,六人都是私兵,都是弱雞……如果跟偉大的會長比起來的話。他們六人一起參加訓練,一起灌輸知識,戰術選擇極其默契。

魔射手和術士負責牽制左邊的。前者沒有傷害石魔像的有效手段。對石魔像施法純粹是浪費法術位,而且術士的血脈與石頭相性不太好。純粹是欺負魔像移動速度慢,放風箏。

戰士、野蠻人、武僧和牧師負責拆右邊的。在所有常見魔像裡,石魔像是最便宜的跟玩偶魔像同等價位,擊毀它並非不可能……當然,也沒便宜到普通人能買。

實際戰鬥情況異常吃力。四人聯手對付一個都絕非易事,如今卻是要打兩個。打得太慢搞不好魔射手和術士會有危險,打得太狠也許會惹怒石塔裡窺視的法師……人家可是17級,這幾個冒險者私兵8級,一旦翻臉,殺光六人用不了半分鐘。

戰士、野蠻人和牧師的武器都是+2的,恰好能對石魔像有效,武僧的拳頭也足夠硬了,硬到一拳下去揍得石頭臉孔噼啦啪啦掉碎屑。

沒什麼好恐懼的,他們在公會的訓練場曾經跟鋼鐵魔像戰鬥過多次,眼下的戰況都不算什麼。三四次沉重的巨大拳頭擦在戰士的鎧甲邊緣都未傷到,他若被石像盯住就立刻放棄所有攻擊,全力防禦躲閃,輸出由其他三人負責。明明、明明刀劍可以砍進堅硬的附加著魔法的岩石裡,但手感卻非常厚實,就好像在跟一座山戰鬥。

大約合力攻擊了三十次左右,右邊的石魔像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了。它歪著頭,拖著幾乎斷掉的腿,攻勢卻完全沒有絲毫減弱,它當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和恐懼。

再打下去,這座石魔像就要被摧毀了,於是左右兩隊默契互換。變成魔射手和術士負責溜瀕臨報廢的魔像到處跑,四人合力攻擊另一座完全無傷的。

比想象中更加艱苦的工作,而且,魔像的拳頭帶來的風壓很嚇人,如果正面挨一下不知道還能不能爬起來。牧師的壓力不小,又要近戰還要給兩邊都治療。

“夠了,停手。”

石塔裡的法師終於發話了,兩座石魔像也隨即垂下雙拳,緩緩轉身走回門口。

戰士叉腰喘氣,抬手伸出一封信函,蠟封上面印有有冒險者公會、迷宮小鎮、五巷海灣和小凱爾四聯徽章:“尊……尊敬的法師大人,我們沒有敵意,只是我家主人誠邀您前去領地有要事商議。”

石塔法師從窗戶中摔了下來。

摔。

他捂著晃瞎的雙眼,幾乎臉撞到地面時才施法浮空。在距離地面咫尺之遙的高度,他歪歪扭扭的調整身姿,改成盤腿:“……是哪個傢伙用聖光晃我的?”

把冒險者私兵給問怔了。

法師指著牧師私兵:“你?……也不似有這本事。你們為什麼不回答門旁的問題?……算了,我現在沒心情關心。看起來年紀輕輕等級也不高,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對付魔像的方法?……也罷,愛咋地咋地。”

私兵們,一時,不知道該回應才好。

“罵了比個呀!小格老子的,到現在我都看不清東西,你們見過瞎眼的研究學者嗎?破個路死的!”突然,石塔法師張牙舞爪大罵起來,神態癲狂,“我正看書呢!看書!本來我只是打算把連問題都答不上來的蠢貨扔回樹林裡,現在改主意了,殺光如何,全死吶?我今後還怎麼看書!本來還為你們準備了更多的試煉、問題、考驗,現在全沒心情了!”

揮了揮手,

石塔法師施法治好了搖搖欲墜的石魔像,也許該稱之為修理?剛才還不成人形,現在看起來居然沒什麼大礙了。“都滾蛋!你家主人愛誰誰!”

……

牧師私兵撓了撓頭,對石塔法師施展了「治療目盲」。

石塔法師皺著眉頭盯著信函上的印章。

哦了一聲。

“等著,我去收拾行李。不對,你們都進來吧,我帶你們傳送回去。”石塔法師瞬間沒了脾氣,揉了揉脖頸,轉身回屋了。

於是私兵們盯著站在圍牆門旁一動不動的石魔像,走進了亂糟糟書卷氣息濃重的屋內。他們的第二件工作,就是替目標人物收拾行李。

默默的。

他們以前在五巷海灣食不果腹時曾遇到過這種人,精神結構異常,不僅難以討好,而且說不定哪句話就觸碰到逆鱗。突然轉身甩過來一個解離術可不是鬧著玩的。沒回答牆上的問題算是走運。

至少私隊六人安然無恙完成任務。

·

「一線榮耀」四名12級前角鬥士此刻正騎著馬,跟隨著古城市場的商隊走在兩側是枯草的蜿蜒土路上,望著很遠、很遠的那根高聳入雲的詭異高塔出神。看上去很像一根棍子。

他們開始閒聊起來。

“我剛才聽古城市場的護衛講,上古時代,「鷹眼綠洲」沉睡了一隻神孽巨獸,體長一千米,能夠吞食天地。是當時的英雄們趁它吃飽睡著才好不容易用這座高塔封印的。”

“不不,我怎麼聽說這座高塔是用來攀登諸神之城的,所以才建這麼高。之所以塔周圍是附近唯一的綠洲,全因為盛怒的神袛們在此降下暴雨。下了七天七夜,淹死了所有生靈。”

“扯太遠了。我老家在中部偏北,老人們都說這是王國用來監視敵國動向的瞭望塔,用的早已失傳的魔法,所以越高越有效。”

“你們還記得地下角鬥場那位獨眼前輩吧?他告訴我「鷹眼綠洲」的高塔其實是古代的競技場。英雄們佔領各自的樓層,挑戰者則需要一層層贏上去,那時的國王也是這麼選出來的。”

四人低笑起來。無論哪一個都聽起來荒誕不經。

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古城市場最近入手了相當多的馬匹,這很不尋常。以前也說過了,王國因為野外多怪物猛獸,馬場稀少,尤其是大型軍馬場。這些品種優良的馬全部來自誒利亞貝斯子爵的新建馬場,據說是費了很大力氣,獲得許多權貴的支援。

「一線榮耀」與平民無異,根本沒聽說過沙國要打過來的傳聞,只覺得最近王國情況很不尋常。他們四個不是匹夫,畢竟沒腦子只有肌肉的傢伙在地下競技場活不到今天。

“雖然馬的生意很賺錢,但風險太高吧?搞不好一夜之間就只剩下馬骨了。”

“不知道我們來這裡具體要做什麼任務。”

“也許是協助獲取更多的馬?”

“有可能,呵呵。”

笑談不久之後變成了現實,而且高於現實。

商隊的負責人指著沿途就能看到的兩個方向,一個是建立在林間的商隊營地,另一個是似乎有很多飛鳥盤旋的高聳山峰,介紹道:“幾位辛苦了,稍微整頓一下就拜託你們前往哪裡了。我們需要更多的坐騎──獅鷲。只要蛋。”

死一般的寂靜,四個前角鬥士再也說不出話來。

巧得很,他們四人全都曾隔著籠子極近距離見過同伴與獅鷲的慘烈廝殺,結局當然是無人生還。要說獅鷲有多強悍,倒也沒有破天荒,但……該怎麼形容呢……獅子就是天生的捕食者,鷹更是。這玩意壓根就是天生的殺戮者。兩米的實力,五米的殺意。

午飯也沒吃幾口,因為吃不下去。

他們四人全副武裝如臨大敵,從營地徒步向山峰進發。感謝教官們,否則他們將會傻乎乎的騎著馬過去,馬是獅鷲最喜歡的食物,沒有之一,一旦騎馬靠近絕不會有任何僥倖避免襲擊。也感謝教官們還簡單教過他們如何區分「獅鷲」和「鷲馬」的區別──這兩種生物乍一看超像,本質上卻完全不同──否則當他們與日落時分看到山峰附近滿天仿若群鴉飛舞的黑影,絕對會嚇得掉頭就跑!

鬼知道為什麼,原本在附近平原生活的鷲馬飛來了山峰這邊,在天空中與獅鷲展開了廝殺。數量大概八比一的樣子,最後草食性的鷲馬們被集體擊退。一時間,天空被夕陽和染血羽毛換了顏色。

“不妙……超不妙……五十多只獅鷲,我們會被撕成碎片的。”

“現在才說這些?”

入夜之後,「一線榮耀」額頭滲著冷汗悄悄爬上峭壁,摸到了距離獅鷲巢穴群不足百米的位置,緊緊趴在岩石上,一動不敢動。理論上,獅鷲等級在7左右,但用公會的說法就是7級首領怪獸,他們四個能戰勝的估計最多只有三隻。五十多只獅鷲!五十!

“別慫,我們如今跟在地下競技場時不同了,可以逃走,也可以避開戰鬥偷了蛋就溜。潼恩小姐說獅鷲沒有夜視能力。”

“……我們也沒有……”

噩夢般的死寂。支撐他們願意嘗試這份任務的唯一原因,就是,你曾復活了「焦焰灼夜」。原本打算迷宮小鎮找份安穩的工作,豈料討老婆居然要這麼多的錢嗎?無奈之下才重新拿起武器。成功,就有錢。失敗,公會會復活他們的……然後放棄奢望,繼續找沒有危險的工作吧。

等啊等,他們在獅鷲恐怖的嘶吼聲猶如真正的岩石,一動不動,直至等待所有獅鷲都熟睡。

也不指望戰鬥了,他們全部都沒有穿鎧甲,布衣更容易潛行也更容易逃跑。下山的繩索早就準備好了,高速撤退。繩索旁放了盾牌,萬一不妙就只抓著盾牌逃走。為鷲獅蛋準備的棉被揹包也妥當了。身上擦了藥消除了氣味,匕首也塗了黑色叼在了嘴上,治療藥劑也塞進了腰帶,萬事俱備只欠膽量,但是遲遲四個人沒動。

這個是真的慫。可以想象一下──偷偷摸摸趴在草叢裡到五十多頭獅子群偷東西的感覺,而且人家追殺的時候還會飛。

沒可能把馬藏在附近,所以,一旦被獅鷲群發現,「一線榮耀」就是團滅,雙腳甩不開飛行。

古城市場並非讓他們送死,而是準備了去除氣味的藥劑、繩索、和黑色染料等,報酬也很豐厚。「一線榮耀」能攀爬山峭壁、從入夜潛伏至深夜並計劃好撤退路線也並非沒有本事。

極大的風險,極高的回報。

靜悄悄的,四個人各自分別爬向附近的巢穴,屏氣凝神。被發現就是一死。

儘管分不清雄雌,但獅鷲群裡還是有一些幼崽的。那些恐怖的天生殺手靜靜的窩在樹枝、樹葉以及少量說不清是什麼生物的骨頭構成的窩裡。體型很大,兩米多體長,目測重達半噸,這些成年獅鷲腦袋是雪白的雄鷹,一對前爪是銳利的鷹爪,肩部以下則是獅子的模樣,粗壯的獅子後腿,巨大翅膀摺疊起來。

夜如此寂靜,能聽到它們的呼吸聲,渾厚平緩,與白晝時劃破雲端的鷹嘯截然不同。

離得非常近了,

近到前角鬥士能清晰的在漆黑夜晚憑藉微弱月光看清它們身上每一根羽毛的紋路,爪尖殘留的腐肉殘渣。

若是沒有消除氣味,夜半偷蛋什麼的是絕不可能完成的送死任務,即使在夜晚,獅鷲也依然有不錯的視力、聽力和嗅覺。

值得慶幸的是,四人提前觀察,爬到窩前都各自發現了一至三顆蛋。很大,有著奇特的花紋。摸起來貌似也不容易碎。

趁著熟睡,他們把窩邊沒有被獅鷲壓在身下的蛋毫無聲息的抱走,然後儘可能慢的向後退遠。其中三個人都挺順利的,第四人爬到窩邊才發現,所有的蛋都被壓在獅鷲身下。他也許應該就這樣空手離開,畢竟命重要,但他又覺得最邊緣的那顆蛋有點機會。

只要小心翼翼的往外扒拉扒拉……

漆黑月夜,高空峭壁,一身布衣匍匐在地屏住呼吸將雙手伸進獅鷲身下的男人,一對散發著金黃色幽光,令人血脈凍結的恐怖的、圓滾滾的、猙獰雙眼忽然睜開。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盯著他。

「死」這個字,在這名前角鬥士的腦海裡盤旋縈繞,擠開了其他所有念頭。他一動不動,獅鷲也一動不動的直起脖頸盯著他。若是單挑,他有很大機會取勝,前提是裝備齊全、並非趴姿而且腦袋沒伸在對方爪邊。

突然!

一道神秘的聖光出現!

A,乍現在與前角鬥士們截然相反的半空中。

B,籠罩在他們四人身上。

C,晃瞎了這只鷲獅的眼。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