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強是個標準的996打工仔, 作為一個外地人, 為了在帝都這座城市生活下去,他可以說是拼勁了全力。
租住的房子條件差點無所謂, 就算只有幾個平方,就算只能放下一張桌子一張床,他也覺得挺好。
除了失眠之外,正值年華的蔣小強就再沒有別的毛病了。
失眠這個毛病他去醫院看過,醫生說就是焦慮導致的, 他施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自我調整一下就會好的。
然而話是這麼說,但真的想調節, 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這天剛下班, 蔣小強就收到了老家那邊打來的電話,說是父親的病又加重了, 要他寄錢回去呢。
沒有猶豫, 留下一千五百塊錢的房租費和三百塊錢伙食費後,他把昨天剛發的工資打到了父親的賬戶上。
藥停了,命就沒了, 這錢可不能省。
“強子啊,你妹妹那邊的學費又該交了,我這兒還差四百塊錢,你能不能再借我一點?”
曾幾何時,原本猶如鬥士一般,總也打不垮的母親竟然也會用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了。
心頭頓時一澀, 蔣小強笑著說:“什麼借不借的,剛好我這邊還有點錢,給你再打四百得了。”
“謝謝,謝謝。”忙不迭的道謝,接著,只聽那邊的聲音啞的發苦:“唉唉,家裡這種情況,都是我跟你爸不中用,是我跟你爸拖累了你和你妹妹……”
“哪兒的話,對了媽,你自己在家該吃吃,該喝喝,凡事都有我頂著呢。還有啊,告訴我妹,叫她學習也別太拼命,小心把身體熬壞了。”
“好嘞,媽知道。”
只有成年人,才能理解生活究竟有多苦。
話說,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下個月的三號,同事就要和女朋友結婚了吧,對方曾經幫過自己,再怎麼樣自己也得包個紅包給他。
還有下下個月,大學室友孩子要出生了,以及兩天後,上司的父親出殯,也要隨大流意思一下,免得到時候被穿小鞋。
結束通話電話,想了這麼許多,蔣小強覺得,自己今天晚上大機率又要睡不著了。
回到出租屋裡,去公共衛生間洗了個早,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知道學歷不高,就要比別人更努力的道理,強忍著睏意,他又強迫自己看了一個小時的專業書。
明天上午八點就要上班,凌晨時分,蔣小強脫了衣服上床。
本來以為今天這一天跟往常一樣就這樣過去了,直到五分鐘後,他聽到手機的提示音。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玩兒會手機。
坐直身體,點開螢幕,作為一個苦逼打工仔,雖然蔣小強沒什麼錢,但他也是個人,也有娛樂的權利。
認識穆螢並非偶然,在“仙女”這個名頭迅速蔓延的時候,蔣小強不幸中招,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和別人完全沒區別,他很快就淪為了一隻徹頭徹尾的顏狗。
雖然消費不起動輒上萬的香水,但蔣小強還是會默默關注穆螢的微博,然後悄悄為她增加一點點選量。
輕車熟路的點開微博,蔣小強接著就看到了那段音訊。
輕軟的小調猶如三月的春風,全程沒有一句歌詞,但就是有種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的魔力。
原來,仙女不只長的好看,聲線也這麼棒啊……
兩遍過後,從未有過的睡意席捲全身,將手機放在枕頭旁邊之後,蔣小強就這樣躺下了。
如果是平時,他可能需要數夠兩千只羊才能面前入睡,但是今天剛剛數到三十四只,他就已經不受控制的閉上了眼睛。
苦痛與煎熬漸漸遠離,二十多歲的青年得到了一枕美夢。
第二天早上被鬧鐘吵醒的時候,蔣小強還有一瞬間的難以置信。
自己竟然沒有失眠!
這簡直就是個奇蹟!
充足睡眠帶來的好處,他已經好久沒有享受到了,第一次坐地鐵的時候沒有睡覺,到了公司之後,心情愉悅的蔣小強甚至破天荒的哼起了歌。
再然後,他發現周圍的同事和自己一眼,今天都格外的開心。
坐在辦公桌前,蔣小強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小麗!我跟你講,阿螢真的是神了!”
“你是說凌晨的那首小調麼,我也聽到了!我從生完孩子以後,就沒睡的這麼香過,你看我臉色,是不是都好了很多?”
“還有我還有我,我昨天做夢夢到大帥哥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上司突然推門走了進來,雖然還有兩分鍾才到上班時間,但如果放在平常,他一定會先罵幾句,然後才會回自己的辦公室。
就在所有人都等著挨訓的時候,卻見上司突然笑了一下。
雖然只有短短一秒鐘,但還是被一眾員工給捕捉到了。
“嘶——”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麼?
一直到下午,蔣小強才從同事的口中得知,原來上司的母親也有失眠的毛病,自從上司的父親去世後,老人家就更睡不著了。
一天天魂不守舍的,上司一直怕老母親一個想不開,再出點什麼事。
昨天晚上上司的兒子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奶奶枕頭邊的時候,上司還罵了他一頓,由於心疼孫子,老人家佯裝喜歡,然後將手機留了下來。
再然後,她就這樣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一大早妻子沒見到老人,以為老人出了什麼意外,家裡甚至還鬧了好大一場烏龍,後來誤會解開了,上司整個人都高興的不行。
“等我下班跟我媽影片,我也得提醒提醒她。”聽完了整個過程,整個辦公室都喜氣洋洋的。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卻讓許多人都高興的不行。
很快,蔣小強也加入到了討論的行列:“我爸生病,整天愁眉苦臉的,我也得讓我妹用手機放給他聽!”
眾生皆苦,只一點點糖便足矣慰藉。
熬過最艱難的時期,往後便是天高海闊。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對比跟過節一樣喜氣洋洋的網友,魏家這邊就要倒黴多了,之前貔貅說過的事,如今一一應驗了。
沒有殷蛟使手段幫著虛名,魏老爺子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了下去。
短短三天的功夫,他變得比之前還要虛弱。
這回可能真的是看開了,魏老爺子不止自己不再四處求醫問藥了,他還攔著魏總他們,不讓他們再瞎折騰了:“你們兄弟過的好了,我才會好。”
“等我走了以後,幫我跟你們那個短命的媽葬在一起吧,不論什麼節氣,你們要是有空了就去看看,沒空了就算了。”
看著躺在床上連氣兒都快喘不上來的父親,魏總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眼見人馬上就要不行了,魏家所有人很快就亂做了一團:“人參呢,還有沒有了?!”
人一旦閉上眼,就是真的沒了。
就算魏總他們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但有父親在,他們就一直是一家人,老父親要是去了,這個家早晚要散。
到了這個時候,完全想不起來其他,所有人只是本能的挽留著魏老爺子的命。
一旁的管家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已經在路上了,說是馬上就到。”
用人參吊著一口氣,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但是顯然,魏老爺子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傍晚時分,魏老爺子的生命體徵瞬間跌停。
頂著魏總幾兄弟兇狠的眼神,醫生強撐著搖了搖頭,除非大羅神仙現世,否則這人鐵定是救不回來了。
看到這一幕,魏家其他人的心頓時涼透了。
這個時候,魏總的妻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幾乎是瞬間,她失聲驚叫:“我記得!之前阿螢來參加宴會,帶的壽禮,好像就是人參!”
“快去拿!”愣了一下,魏總大吼。
“好好好!”
魏夫人是魏總的青梅竹馬,魏老爺子對她來說比起親生父親也不差什麼了,根據記憶來到家裡的儲藏室,她拼命的在裡面翻找著什麼。
等魏夫人捧著盒子出來的時候,魏老爺子眼睛已經閉上了。
顧不得什麼包裝不包裝的,魏總幾乎是用蠻力將盒子砸開的,然而裡面存放的東西,卻讓眾人感覺到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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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個頭比普通的要大了不少,但見多識廣的魏家眾人還是能看的出來,這盒子裡裝的,壓根就不是一根整參,而是一根人參須!
一口老血哽在咽喉,所有人都出離的憤怒。
“……先給爸喂了再說。”深吸了口氣,魏總飛快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其他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幫忙,有的開啟了老爺子的嘴,有的去扶手抖的不成樣子的魏夫人。
要他說,這又是何必呢,但凡是人,就總有一死。
而且,魏老爺子呼吸心跳其實兩分鍾前就停了。
一直在關注儀器的醫生張了張嘴,但害怕被情緒激動的魏家眾人按地上打一頓,他最終還是沒把實話說出來。
用手將半個小指粗細的參須碾碎,其實這個時候,魏夫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她只是機械性的將手臂抬起。
下一秒,宛若瓊漿一般的參液滴在了魏老爺子的舌尖。
一分鐘過去了,魏老爺子沒有一點動靜。
兩分鍾過去了,還是沒有動靜。
半個小時過去,魏家子孫紛紛跪下,慟哭聲充斥著諾大一間屋子。
“滴”。
儀器的聲音很小,但這個時候卻宛若驚雷一般再眾人耳邊響起。
“醫生,醫生?!”看著重新變成波浪的心電圖,愣了好一會兒,魏家眾人齊刷刷的轉頭。
大羅神仙真的顯靈了,已經死去的老人又活了!
聽著聽診器裡傳來的強勁的心跳聲,醫生整個人都嚇傻了,生平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職業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