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是苗芮的生日。

於家人十分重視親情,每個人的生日都是重要日子。他們家,會把每個節日過出儀式感。窮的時候,煮一鍋麵條,一家四口也要唱個生日快樂歌,期待來年更好,現在日子好過了,升級了排場,但內容不會變。於大壯會隆重地為老婆慶生,於休休和於家洲會細心地為母親準備禮物。

在生日前一週,於休休就細心地設計了一個電子請帖,發在於家村水庫人的大群裡,還順便發了一個大紅包。

這也是他們多年的習慣,於大壯很重視那一批老鄉老朋友。在申城的,能來的,都會邀請。外地的,來不來隨緣。

一些人發來了生日祝福。

一些人發了祝福,表示那天來不了。

還有很多人,默默地拿走紅包,不發一言。

最近,這個群冷清不少。群主是於大順,老村長的兒子,他工作忙,很少顧群,以前大多數時候都是暴發戶於大壯在裡面撒錢。

這些日子,於家的工地停了,還有可能面臨行政處罰,正在走背運。一開始,三不五時就有人在群裡安慰於大壯,打聽訊息,時間久了,大家的熱情就沒了,預設了於大壯家走下坡路的事實。

於是,於家接到浮城時的高調,變成了大家私底下吐槽的笑料。甚至有人傳聞,於家欠了幾個億的外債和銀行貸款,公司撐不下去了,現在是打腫了臉在充胖子,等待接盤俠。

訊息甚囂塵上。

於休休看了看群裡拿了紅包又潛水的人,問於大壯:“爸爸,這些人是不是害怕我們找他借錢呀?”

於大壯打個哈哈,“正常正常。”

“有錢親兄弟,沒錢陌生人。”

“不用管別人怎樣,做好自己。”

現實的殘酷,於休休早就知道。苗芮以前就常常為此責怪於大壯,說他太老實,對家鄉人太好,而很多人是沒有心的白眼狼,養不熟。

於大壯常常一笑了之,不當回事。

有時候,於休休並不十分瞭解於大壯的處事邏輯,但她沒有經歷過爸爸的人生,不會去置喙他的決定。

苗芮從房間裡走出來。

“這個生日要好好辦,讓他們知道,咱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她有點不高興,拉著個臉,數落道:“這些人,永遠只會高看有權有勢的唐家,咱們要是窮了,於大壯你等著看人家的臉色好了。”

於大壯攬攬她的肩膀,“過生日的大壽星呢,不許生氣。生氣不漂亮。”

“討厭!”苗芮拂開他的手,瞪一眼,“每次都這樣。我不是見不得你吃虧嗎?你樂意做爛好人,你做去吧。”

苗芮氣咻咻地轉身,進房間去了。

於大壯:“……”

於休休吐舌頭,“老於,你完了。咋辦?”

於大壯撓了撓頭:“還能咋辦?自己寵出來的媳婦兒,哄唄!”

於休休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呵呵!”於大壯很喜歡看閨女笑,她一笑,就能治癒所有的煩惱。

他說:“你是不是也不理解爸爸?”

於休休搖頭。

於大壯嘆了口氣,“我不是做爛好人。是不想得罪小人。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在外面做工程,少個敵人,少個隱患,你懂嗎?”

“……不太懂。”

“我還是去哄你媽吧!”

……

很多人以為於家的生日宴,會辦得低調一點,畢竟現在情況特殊。沒有想到,於老闆寵老婆的個性,幾十年如一日,操辦得豪氣又隆重。從酒店到食物,從司儀到嘉賓,全是一流的排場。

而且,

於家不收禮金。

有人說於家人特裝逼,一年四季裝的畫風清奇。但於家人滿不在乎,年復一年的裝逼。

不僅如此,苗芮還特地發朋友圈。

“老於和大寶小寶硬是倔得很,非得給我過生日。我都過煩了,又老一歲,有什麼值得慶賀的嘛。所以,我今年的生日願望是——年年有今朝,歲歲有今日!”

“……”

那您到底是開心呢還是開心呢?

於休休看著老母親的朋友圈,一言難盡。

謝米樂和韓惠坐在她身邊,一個在低頭玩遊戲,一個在發呆。

苗芮走過來,一臉八卦地笑說:“你劉姨把侄女帶來了,看到沒有,那個穿巴寶莉的姑娘,樣貌還周正吧?”

於休休一臉懵,“渣弟還小啊,你不會想要對他下手吧?”

苗芮敲她的腦袋:“想什麼呢?”

她壓低聲音,“這姑娘學歷高會賺錢,年輕時候眼高手低,把年齡拖大了,一直沒處物件,現在家裡著急了。你劉姨啊,想把她介紹給你大師兄。”

“啊!”於休休瞪大眼,仔細看了看那姑娘,“她幾歲啊?”

“二十八。”

“二十八就叫年紀大?媽媽,女性在婚戀市場上就這麼沒有競爭力嗎?”

“你懂什麼?”苗芮橫她一眼,又笑:“你瞧著,這姑娘怎麼樣?”

於休休也笑了起來。

“苗女士,我瞧沒用啊,得大師兄瞧。”

苗芮抿了抿嘴巴,“驍龍是個不開竅的。這麼多年,我也沒看他處個物件。說實話,我跟你爸,也替他著急。嗯,我看這姑娘成。等等,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風。”

她是個潑辣的急性子,說走就走。

於休休笑著搖頭,回頭找謝米樂一起玩遊戲。

“惠惠,要不要玩?”

韓惠死死捏著衣角,好不容易才鬆緩了嗓子,發出正常的聲音,“不了。我玩不好。”

於休休抬頭,發現她眼底有霧氣。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韓惠笑得勉強,“沒有,昨晚沒睡好。”

於休休瞭解她的情況,不好多說什麼,只捏了捏她的手,“去樓上開個房睡一會兒?你這手,冰冷。”

“沒事的。”韓惠哪捨得花那個錢?

她低下頭,“你倆玩吧,不用管我。”

於休休:“好吧。”

她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然後傳來於家洲誇張的笑聲。

“姐,我鍾南哥來了。”

聞言,站在霍仲南身邊的鍾霖,腳步一僵。

——他就不配擁有名字,是吧?

……

霍仲南帶了個牛皮紙信封,看到苗芮和於大壯,把它遞了上去,“這是給阿姨的生日禮物。”

“你這孩子,來就是,送什麼禮物?”苗芮不確定他和於休休現在的關係,左右看了看,覺得單單收他的禮物不太好,趕緊推回去。

“阿姨心領了,咱們自家人,不用客氣。”

一句自家人,讓霍仲南的眉目柔和下來。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收著就好。”

苗芮不好再推辭,放到包裡,又熱情地邀請他進去,“休休,你哥來了,你咋不過來接一下?”

“打遊戲呢?”於休休弱弱地應。

打遊戲是假,害怕他是真。

那天的APP車禍現場,成了她的一塊心病。鍾南沒有問,她也不好去解釋,怕越描越黑。結果這事擱心裡,害得她兩天都沒有睡好,甚至都不敢主動聯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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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休休無法面對,可他終究走了過來。

一雙筆直的大長腿,一身熨燙整齊的休閒西服,把周圍的人都比了下去。那氣質,那氣場,好像所有人都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於休休抬頭,假裝愕然,“你來了。”

霍仲南說:“你剛才不是聽見了?”

於休休:“哦,我在打遊戲,沒聽太清。”

霍仲南看她心虛的樣子,啼笑皆非,“是嗎?”

於休休小聲說:“是。”

霍仲南蹙眉,悶半晌,“嗯。”

於休休聽出他有情緒,摩挲著手機,想做鴕鳥又不太可能,索性攤牌,“那天我……我的手機也成精了,居然學會自己亂改APP了。”

霍仲南說:“看出來了。你是個妖精。”

“……”於休休有點羞恥。

這稱呼很曖昧的啊你知不知道嗎哥哥!

不請自來,就為了說這個?

於休休正不知道說什麼挽救尊嚴,於大壯的笑聲就傳了過來,“哎呀,老唐,說好不帶禮的,你這是幹嘛啊哈哈哈哈。”

於休休看過去。

與唐緒寧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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