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休休的頭,痛了起來。

“米樂。我有點怕。”

“怕什麼?”

“怕是他……”

於休休盯住她的眼睛,又看了一下手機。

一些現場的救援照片從不同的渠道傳到了群裡。一群人還在不停發各個媒體連結猜測事情起由,一副天快要塌下來了的樣子。

於休休嘆口氣。

她的天,確實塌了。

“你說,這事真的與他沒有關係嗎?”

謝米樂沉默一下,“我不敢說整件事完全與他無關。但是,遊輪的突發事故應該不是他幹的。這麼明目張膽地製造海難殺人,他是嫌命太長嗎?這是在A國,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對吧?何況,你也看到了,事發後,他一直在積極組織救援,自己也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哪怕他有機會……”

她說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她們會這麼想,警察不一定會這麼想。

畢竟誰也不敢保證,做這件事的人,不會犯罪反向思考。

“我現在,能做什麼呢?”

於休休抱住腦袋,整個人縮在那裡,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眉頭蹙得很緊,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有些可憐巴巴的樣子。

謝米樂嘆口氣扶她躺下去。

“睡覺。什麼都做不了的時候,咱們就等。”

於休休不聲不響不抗拒,十分配合。

謝米樂又拍了拍她,“明天醒來,肯定會有好消息。”

……

天快亮的時候,謝米樂剛合上眼,接到鍾霖的電話。

“喂。”

熟悉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謝米樂長長籲一口氣才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儘量平靜地和他說話,“你還好吧?”

話出口,她發現聲音有點沙啞,心臟砰砰直跳,像是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她清了清嗓子,“你現在在哪兒?我打你電話一直不通。”

“我手機可能掉船上了。沒找著。”鍾霖遲疑一下,說:“我在海警局。他們找我調查些情況,你別擔心。”

謝米樂一凜,“調查什麼?”

“沉船的事情吧。米樂,你早點睡覺,不要胡思亂想。”鍾霖說著,又低笑一下,“我本來不該給你打電話的,是我拜託了警官,我說我女朋友一個人,現在肯定很害怕,我必須打個電話讓她安心,否則我就拒絕回答任何問題。他們大概是看我可憐,就允許了。”

“……”

謝米樂眼睛一熱,淚水盈了出來。

她緊緊捂住嘴,吸著鼻子。

“怎麼樣?我厲不厲害?”鍾霖還在笑。

“厲害。”謝米樂吸口氣,瞥一眼床上假裝睡著的於休休,小聲說:“霍先生跟你在一起嗎?他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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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霖猶豫下,問:“於休休跟你在一起吧?”

“嗯。”謝米樂說:“她沒什麼事,就是擔心他。”

於休休肩膀一僵,朝她看過來,謝米樂假裝沒看到她,“對,就是擔心。”

鍾霖說:“我還沒有見到老闆。不過,管家已經帶律師趕過來了。你們放心,法制社會,白的也不能說成黑的。在警察這裡,比什麼地方都安全。”

“好。”

“那就這樣了……”

謝米樂喉嚨微堵,哽咽下,噤聲。

“米樂……”

鍾霖拖著嗓子,似乎也有點不捨,低低嘆口氣。

“你把你們的房間號告訴我。我回頭讓管家來找你們。他會協助你們辦理後續的事情。可能明天警察也會找到你們瞭解一些情況,你們兩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要照顧好自己。”

“嗯。”謝米樂沒說謝謝,直接報了賓館的名字和房號。

鍾霖聲音輕柔:“你睡一覺,等睡醒,他就來了。”

謝米樂抿了抿嘴,猶猶豫豫不肯掛電話,“你們真的沒什麼事嗎?現在輿論傳得很厲害。有人說,是霍先生蓄意報復……”

“不會。”鍾霖打斷她,“不會有這種事。我們不可能背這口黑鍋。”

可是黑鍋已經落下來,總得有人頂著。

死了這麼多人,不能沒有交代和責任的。

謝米樂太陽穴隱隱作痛,又聽到鍾霖說:“這兩天你盯著點於休休,她那個性子,比你毛躁,衝動,也單純,不會看形勢,你別讓她出什麼事。”

謝米樂哭笑不得,“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當然是誇。”鍾霖笑嘆,“米樂,你是能讓我放心的人,什麼事情交給你,我心裡都覺得踏實……於休休吧,我認為,除了老闆這樣的男人,大概別人都配不上。”

“……又損我?”

鍾霖笑了一聲,“我說的配得上,不是褒義,當然,也不是貶義。”說到這裡,他大概也沒詞解釋,人在海警局裡,也不是一個合適講愛情哲學的地方,於是馬上做了簡單的總結。

“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們就是最配的兩個人。米樂,等這次回國,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謝米樂無語,“鍾霖,你覺得這個時候求婚合適嗎?”

“合適。”鍾霖說:“再沒有比大難不死的時候更適合了。我現在頭腦清醒,心也真誠,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缺少的鮮花和戒指,我回頭給你補上。謝米樂,你一定要嫁給我。”

“我要不嫁呢?”

“那我就……”鍾霖低笑,“哭給你看。”

“……”

謝米樂還沒有說話,電話裡傳來一串她聽不清楚的聲音,像是催促。

“我掛了。等我回來。”

鍾霖匆匆說完,收了線。

謝米樂看著手機,愣神許久,慢慢蜷縮到床上。

這是一個普通的標準間,兩張床。

於休休躺床上許久了,一直沒有出聲,但是謝米樂知道她沒有睡著。

“他們沒事。”為了強調,她看於休休一眼,又說:“鍾霖說,律師趕過去了,很快就能解決。然後,明早管家會帶人過來。”

於休休唔一聲。

久久,補充了兩個字。

“睡吧。”

……

凌晨五點,於休休就醒了。

約摸就睡了兩個多小時,還全是噩夢,睜開眼,她頭痛欲裂,恨不得把腦袋扳開。

對面床上謝米樂還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於休休躡手躡腳,走到窗邊,撩起窗簾看了一眼。

酒店樓下警燈閃爍,停了好幾輛警車,有早起的人在圍觀。

她不知道昨晚的營救結果如何,卻被警方嚴陣以待的樣子瘮住了。

於家村人,都救回來了嗎?

她揉了揉臉,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凌亂的長髮披散下來,世界安靜,只有她的心,咚咚亂跳,不受控制。

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

天光初亮時,有警員敲門。

於休休趿著拖鞋去開,看著他們陌生又嚴肅的面孔,回頭看了看睡著的謝米樂。

“你們等一下,我換個衣服。”

事件相關人員都要接受調查。

到了海警局,於休休和謝米樂被分開,分配給了不同的警員,還有翻譯。

天似乎沒有亮透,灰濛濛的,不像這裡應有的天氣。詢問室沒有窗,光線氤氳,靜謐得讓人害怕。

A國的兩名警員還算和氣,核實了她的身份,沒有太過為難,問題也十分委婉。

“你和霍仲南什麼關係?”

於休休知道他們知道,也知道他們知道她知道他們知道,但還是得一五一十的回答。

“男女朋友。戀人關係。”

“事發前,你在哪裡?”

“遊輪上。”

對面的警員看她一眼,“幾點到的?”

很顯然,人家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蹤,知道她不是一開始就在船上。

於休休想了想,說:“具體時間記不得,大概21點左右,我剛到片刻,遊輪就出事了。”

兩名警員對視一眼,又問她。

“你沒有跟隨男朋友出海,為什麼會在事發前突然趕到?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於休休說:“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警員重複上一個問題,“那為什麼突然趕去?還特地花高價租了一艘小艇?”

於休休說:“花高價是因為我不缺錢。這就和出門打個車沒有區別,不值得大費周章去解讀。”

兩個警員一愣,斂住表情,聽她又說:“為什麼趕過去,是因為我不放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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