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著到家,霍仲南牽著於休休的手,徑直上樓。

大廳裡,鍾霖和管家都在。

“這是怎麼了?”鍾霖看著他倆的背影,走向謝米樂,“高高興興地出去,黑著臉回來。兩個人吵架啦?”

“問你。”謝米樂白他一眼。

“問我?”鍾霖眨了眨無辜的雙眼,嘿了一聲,“謝米樂你不講道理。”

謝米樂放下包,懶洋洋癱在沙發上,抬抬眼,“我們也要吵一架嗎?”

“我們不吵架。”鍾霖坐過來,斜著眼睛看她,“我們講道理。”

一聽鍾霖要講道理,謝米樂就頭大。

“我們還是吵架吧。”

“吵架是最不能解決問題的溝通方式。因為我們面前的是完全不同於自己的另一個自由個體。吵架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掉入自我設定的陷阱裡。”

“陷阱?什麼陷阱?”謝米樂好奇地問。

“這麼說吧。戀愛中的男女常常在認識之初,把任性和自我的一面藏起來,將最好的一部分展現給對方。但是自我和任性是刻在基因裡的東西,它被埋藏在一個非理性的心理陷阱裡,那就是給自己挖的一個坑。因為,它總是會隨著天長日久的相處而爆發。這不是自我能夠控制的,再強大再理性的人,都控制不了。只是掉坑的時間早晚而已……一旦爆發出來,對戀人的失望,對自己的灰心,對事情的看法就會發生改變,感情脫離軌道,發現方向錯了,認識的那個TA,不是想象中的TA,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爭吵,沒有止境……”

他若有所指的望著樓上,露出一抹笑。

“所以,我們不能像別人一樣,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我們要溝通,交流,不遮醜,不揭醜,把最真實的自我,完全展示給對方。”

謝米樂長嘆一口氣,直起腰來,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言詞懇切,“求你了。我們還是吵架吧。”

鍾霖:……

~

樓上。

霍仲南開啟於休休的箱子,把她的衣服都拿出來,擺在床上。

“穿哪件?”

於休休沉默著,反應有點遲鈍。

“放那裡,我自己穿。”

霍仲南挑了挑衣服,又看著她,“這些都不喜歡?我讓人給你買些過來?”

於休休:“……”

直男哄女人的時候,是不是永遠抓不住重點?

她缺的是衣服嗎?缺的是解釋。

他在試衣間裡把她像白皮豬似的剝出來,差點脫她褲子,對她來說,這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由他帶來的恐懼和羞恥,他不需要向她說點什麼嗎?她是個女孩子啊,她的傲氣、尊嚴,都被他像脫那件衣服一樣脫掉,扔了,他不需要向她道歉和解釋嗎?

哪怕他說,一時激動失去理智也好啊。

可他並沒有把這個事,當成一件大事,至少,從他的表現來看,他有著男人對女人在已經佔有後的絕對控制感。就好像,她是他的女人,他隨便怎麼著都成。

“還在生氣?”霍仲南走過來,雙手攬住她的腰,低頭看她,“我想你看得出來,我已經盡力在哄你了。你還有哪裡不舒服?你說出來。”

於休休脊背微微一僵,抬頭看著他,“這不是生氣。”

霍仲南嗯聲,“那是什麼?”

於休休想了想,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來表達自己的沮喪和狼狽。

“大概是……有點失望吧。”

霍仲南落在她腰間的手,突然變得僵硬。他自上而下打量著她的表情,見她平靜而淡然,不像在撒嬌或者生氣,這種正常表達的失望,就流露在臉上,正好一刀戳在他的心上。

“明白了。”他理了理她的頭髮,深深看她一眼,放開她,“晚上你住這裡。”

他呢?

於休休張了張嘴,沒有問。

霍仲南走過去拉開門,腳步又停了下來,回頭說:“有什麼需要,找管家。出來了,就開心玩。”

他出去了,為於休休帶上了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於休休的沮喪感到達頂峰。

她頹然地坐下,像洩了氣的皮球,看著擺著床上的衣服,突然瘋了似的扒掉身上的大紅紗裙,想也沒想就丟到了垃圾桶。

於家村群裡,像在開旅行照片展。

人手一臺手機,人人都是攝影師,

大叔大嬸們把他們拍的照片,好看的,不好看的,統統往群裡發。

於休休在群裡翻了翻,沒看到父母說話,開啟了苗芮的微信。

“你個死丫頭,出去了也不知道給你媽發個訊息,發幾張照片。”

“我今天找了個好先生,你猜怎麼著?他說啊,你五行旺阿南的。你跟了他,他的事業會蒸蒸日上,哈哈哈,我就說,我閨女就是個旺命。在家旺父母,嫁了旺夫婿……”

聊天介面還停留在苗芮的留言上,兩個小時前。

於休休癟了癟嘴,吸鼻子,忍住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走到陽臺,隨便拍了兩張風景發給苗芮。

苗芮問她,“怎麼沒你自個兒?來,發個自拍給娘。”

於休休剛哭過,哪能自拍?

“我困了,睡一會。誰沒事瞎自拍啊,又不是長得不好看?”

“哈哈哈哈。”苗芮很開心,“你在那邊還好吧?阿南對你好不好?”

於休休遲疑片刻,打出一個字:“好。”

“看你有氣無力的樣子。行吧行吧,快去睡。在外面注意照顧身體啊,別任性,別耍大小姐脾氣,悠著點,沒人慣你。”

於休休:……

~

一個人躺在床上,於休休覺得這安靜的空間成了最好的保護地,她不用面對任何人,不用對誰解釋什麼,也不用向任何人做無效的交流和溝通,她甚至希望這趟旅行能一直這麼待下去。

晚餐的時候,謝米樂上來,她裝睡沒去吃飯。

再後來,是傭人推來了精美的餐點,一直在門口等到她“睡醒”為止。

於休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作來作去,無非想得到大人的關注和遷就,可實事上,大人的注視力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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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畢竟不是老於啊!總是縱著她,永不改變。

於休休放棄掙扎,也不為難別人,美美地吃了晚飯,繼續坐在陽臺上發呆。

夜晚的別墅裡,燈光亮開,美豔不可方物。

總是有人給她發消息,謝米樂、還有於家村的別人,但是沒有霍仲南。

於休休在陽臺上坐到半夜十二點,別墅的燈光都熄滅了,他也沒有來“打擾”她。

這是到達內島的第一夜,也是於休休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個夜晚。

有好幾次,她都想收拾行李,馬上飛回國。

但是,於家村那一群人,還有謝米樂,他們都成了她的牽絆。她是這趟旅行的組織者,這麼衝動跑回去的後果,是什麼?她會再次成為別人嘴裡的談資和譏笑物件。當然,她從來都不在乎別人說她,但是父母呢?父母顏面掃地,她怎忍心?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複雜。

成年人的愛情,真是操蛋。

於休休突然懷念以前那個瘋丫頭,高興了笑,難受了哭,想作就作,反正是個不學無術只會啃老的傢伙,只要父母不嫌棄她,她就不用向任何人交代,只需活在自己的世界……

長大的代價,太慘烈了。她想。

……

於休休快天亮時才睡著,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推開窗,太陽照常升起在海岸線上,金輝色的霞光染紅了海水,海天一色,內島的美,讓人迷醉。

她伸了個懶腰。

電話響了,她以為是謝米樂,拿過來才發現是霍仲南。

她皺了皺眉,調整一下狀態,笑眯眯地說:“你好。怎麼了?”

你好?

霍仲南悶聲悶氣地問:“醒了嗎?”

於休休打個呵欠,笑嘻嘻地說:“剛醒。睡得挺舒服的。”

霍仲南說:“醒了就下來吧。他們很快就過來了。”

他們?於休休恍然想起,今天於家村的那群人要到霍仲南家裡來做客。在他們眼裡,她於休休可是半個女主人,如果還繼續昨天那樣和霍仲南置氣,互不理睬,場面大概會有些難看吧?

於休休又get到一種成年人的無奈。

“行,我馬上下來。”

……

別墅裡灑掃一新,收拾得特別整潔漂亮,管家和傭人們忙忙碌碌,穿梭在庭院和大廳裡,準備待客的鮮花、水果和食物。

於休休還在樓道上就聞到了花香,也聽到了葉艾艾清脆的笑聲。

她頓了頓,哧一聲,撩撩長髮,手插兜裡,慢慢走下去。

“hi。”

“hi,於。”葉艾艾看到她很是驚喜的樣子,滿臉燦爛的笑,“今天的你,比昨天還要好看。這樣的頭髮,好看。”

昨天丸子頭,顯小。

今天吹了下頭髮,像個成熟女人了麼?

於休休莞爾,看著她火辣的身材和著裝,“你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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