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休休並沒有發現異樣,因為霍仲南臉上沒有異樣。

他淡定地看著她,嗓音有些低沉,“怎麼了?”

於休休聽他嗓子發啞,怕真的掐到他,手指微微鬆開,一臉不高興地問:“我那兩個客戶,是不是你找來的?為了不讓我出去工作,對不對?”

霍仲南皺皺眉:“客戶?”

難道不是他?

於休休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抿了抿嘴,再細思一下,又覺得霍仲南不至於。他要阻止她出門,都是乾乾脆脆地直接攔人了,又怎麼可能耍這種手段,找什麼客戶來呢?

“不是你?”

她溫熱的呼吸帶著女孩兒特有的香氣,縈繞在霍仲南的臉上,因為病剛好,腮幫還有一點淡淡的紅潤,霍仲南眯起眼,看她片刻,垂下眼皮,不再直視。

“不是。”

呃!

鬧烏龍了嗎?

“不好意思啊,誤會你了。”於休休尷尬地笑著,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迅速收了回來,像被燙到了似的,甩了甩,輕輕笑著,就想腳底抹油——

“你忙,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隨口說完,無意間回頭看一眼電腦,想看他在忙什麼。

只一眼,整個人就僵硬了。

因為在電腦裡,有幾個比他們年齡都要大的長輩,僵直地坐著,比她還要震驚,一個個瞠目結舌地盯著她。

“啊!”

於休休仿若見鬼。

她剛才衝過來,罵霍仲南,掐霍仲南,整個人撲向霍仲南……居然有這麼多觀眾?那他們是怎麼忍住……不出聲的?

於休休臉紅地輕咳兩聲,朝他們招了招手,“你們好。”

影片另一端的盛天高管們:“……”

看他們一動不動,於休休撐著額頭,轉頭,小小聲問霍仲南:“全是假人嗎?”

霍仲南輕瞄一眼那群老家夥,“嗯。”

“哈哈哈!”於休休剛才還有點緊張,被他一個輕鬆的“嗯”治癒了。為了緩解彼此的尷尬,順便為霍仲南挽回尊嚴,她笑眯眯地說。

“好吧好吧,嚇死我了。咳,我這個冒著熱氣的感冒,真是要命,居然會支配我的理智。所以,我剛才做了什麼?哥哥?”

霍仲南:“……”

於休休甩甩頭,又揉太陽穴。

“我肯定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對不對?嗨,那個……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犯病,這就回去,找找我的節操。”

她轉過身,像個殭屍一樣,面無表情地挺著脊背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霍仲南:“……”

影片另一端的盛天高管們:“……”

老闆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妹妹?

還是一個可以在他辦公的時候自由進出,隨意打斷視訊會議還被邀請入座的妹妹?

大家都瘋了!

私底下到處詢問。

有人說,可能總裁辦公室的人會知道一些。

不過,總裁辦沒有一個人敢說。

問?問就是不知道。

前臺的幾個小妹,也是一副“我知道但不告訴你們”的樣子,諱莫如深。再然後,才有看不過眼的下屬,把【最美CP】的資料發給這群不怎麼關注八卦新聞的老高管。於是,“闖入霍先生書房的女孩兒”終於有了姓名,引來老高管們不放心的私下調查。

~

於休休回到臥室,發現心臟砰砰亂跳。

“太尬了!”她給謝米樂說了誤闖書房的事情,然後不無遺憾地說:“早知道我換件衣服化個妝再去啊,這篷頭垢面的樣子,丟人。”

謝米樂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可惜不能看到現場!有影片嗎?發我一個。我想看看你的醜態。”

於休休呵呵冷笑:“你想多了。我臉小,怎麼都是好看的。”

謝米樂:“嘖!”

於休休:“不信?”

謝米樂:“信,所以你那兩個客戶究竟誰介紹的,破案了嗎?”

於休休一頭霧水,“我也想知道啊?問他們,只說是朋友介紹,看過網上的裝修案例,可是,我這才入行多久,能有幾個裝修案例?這不扯的麼?”

謝米樂:“可能又是你的哪個仰慕者。所以呢,你下午還要不要去見客戶?”

於休休看了看時間,想到霍仲南的那張臉,“我想去啊,幾天沒出門,我都快要長黴了。可是……好吧,我去。”

為了“討好”霍先生,於休休簡單地收拾一下,去了廚房。

幾個工作人員看到她來,說要自己做菜,都緊張得不行,怕她把自己手指頭剁了。

在他們眼裡,於休休就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大家都認為她只是圖一時新鮮,做個樣子給霍先生看,沒有想到,她拿起菜刀就能切,條,絲,塊,樣樣精緻。不僅會做菜,做出來的菜還有模有樣,很能打。

大家都服氣她了,讚不絕口。

可是,霍仲南開完會下樓,看到她像個兔子似的蹦來蹦去,當場就黑了臉。

“你不是在生病?”

“我沒病啊?”於休休解開圍裙,洗了個手,摸自己的額頭,“沒發燒,頭不疼,眼不花,還能笑——”說笑就笑,她咧嘴笑出幾顆整齊白皙的牙,衝他做怪臉。

“我做菜是因為我想討好你呀,霍先生。”

霍仲南皺皺眉,“非奸即盜。”

“……恭喜你,說對了。”於休休笑盈盈地衝過去,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向餐廳,指著桌上冒著熱氣的食物,一臉亮色。

“噹噹噹噹,快看,怎麼樣?想吃嗎?”

霍仲南臉色稍稍緩和,捏住她的手。

“下不為例。”

“下次你想吃,我還不做呢!”於休休揚了揚眉,忽然想到自己的目的,又軟了脾氣,把他拉到座位上坐好,低聲說:“我要去工作。我不能再宅下去了,再這樣,我會憋死的。”

霍仲南雙目微閃。

好半晌,他慢聲問:“和我一起在家,不好嗎?”

呃!好是好,但有誰能天天宅家不出門的?

認真說,於休休認為霍仲南的生活方式是有問題的。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這大好的時光,美麗的世界,居然沒能激發他的一絲半點的興趣。每一天,他就像個囚犯一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這不是浪費好光景嗎?

“我覺得悶。”於休休實話實說,“你在家時間長了,不難受嗎?”

霍仲南看著她,不說話。

於休休與他對視著,突然有點胸悶氣短。

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對自己不瞭解的人和生活,不會隨便置評,她突然又覺得,霍仲南的經歷與她不一樣,也許這才是他認為舒服與安全的生活方式。

所以,她的話可能是傷害到他?

“休休。”

霍仲南突然喚她。

“嗯?”

於休休猛點頭:“你說。”

霍仲南問:“你是想離開我,還是想去玩?”

呃!這不是個送命題嗎?

於休休想了想,“我想工作,也想玩,但不是想離開你。”

霍仲南的臉色以看得見的速度轉為柔和,甚至唇角都揚了起來。

“好。先吃飯。”

~

吃過飯,霍仲南帶於休休上樓,讓她帶上一件外套,準備出門。

來南院的時候,於休休並沒有帶生活用品,當然也沒有帶衣物,這些行頭全是霍仲南為她置辦的,整整放了一個衣帽間。

不過,最開始那些衣服的款式,要麼顯得老氣,要麼……就是太嫩氣,還有好幾款都是少女粉,傳說中的直男審美。

好在,衣服尺寸幾乎一絲不差。

就憑這一點,於休休就很佩服他了。

她沒有忸怩,對霍仲南的準備欣然接受,甚至還指點了他審美上的不足——這與霍仲南事先的想法,完全不一樣。

他以為她會不好意思。

甚至拒絕他的好意。

然而,她是於休休呀。她根本就不帶害羞的。

她說:你不差錢,那我就笑納了。

這直率的性子,讓霍仲南又狠狠為她置辦了一些符合她審美的衣服,於是,衣帽間都快要放不下了,霍仲南索性專門騰出來一個大房間給她放衣服。

土豪的世界,於休休有點長見識。

就是衣服太多,讓她很傷腦筋。選半天才挑了件風衣,配上一雙小靴子,挽住霍仲南的胳膊出了門。

清風兩袖,陽光正好。

空氣裡幾乎可以聞到春天的氣息。

於休休很興奮:“我終於又活過來了,哥,我們去哪兒?”

霍仲南側目看她,“你想去哪兒?”

於休休看著路邊正在努力抽芽的樹木,深吸一口氣:“我想去郊外踏青。”

霍仲南說:“好。”

呃!這就依她了?

於休休問:“你本來的計劃呢?”

霍仲南說:“我本來的計劃,就是聽你的。”

於休休哈一聲,笑得一臉天真:“那太好了,我們就去踏青吧。”

春寒料峭。出了城,天氣就不算暖和了。即便有陽光,涼風吹過來仍然有些冷。

汽車停下來時,於休休看到近在咫尺的小山,左右看了看,不是風景區,也沒有標識,完全不知道這是哪裡。

“咱們要上山嗎?”

她奇怪地看著霍仲南,沒有想到,他點頭。

“踏青,這裡清淨。”

“呃!”是挺清淨的,人影子都不見一個。

於休休發現霍仲南的日子實在太寡淡。看電影,吃火鍋,不論做什麼,他都要選擇沒有人的地方,如果有人,他大爺就直接包場,根本就是從本質上脫離了人類的群居特性。

相處越久,她越是感慨。

這個男人沉默寡言的外表下,有一顆並不那麼堅強的心。

這些,會不會是他本能的逃避?

於休休默默靠著他,看著山上的密林:“這山上會有野獸嗎?”

霍仲南說:“有。”

於休休驚恐地停下腳步:“哥哥,咱們不用這麼想不開吧?”

霍仲南揚起一側唇角:“我。”

“……”

莫名的,這話讓於休休臉紅了。

她想說一句“討厭”,又覺得這樣太嬌軟惹人,好像故意打情罵俏一樣,於是,話到嘴邊收回去,惹來幾聲咳嗽,恰好被山風一灌,咳得就更厲害了,眼淚盈滿了眶。

霍仲南怔住,拍她後背。

“又咳了,咱們回去找孔呈。”

“不要!”於休休忍著喉嚨裡的幹癢,瞪著淚眼看他,“我只是被你嚇住了,野獸。”

霍仲南黑眸微暗,輕笑一下。

“我還沒怎麼你呢。”

“……”

那你是想怎麼我呢?

於休休的耳根微微一燙,低下眸子,沒吭聲。

霍仲南默默地脫下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後自然而然地摟住她,慢慢沿著這山上唯一的一條水泥路往上走。

於休休很享受這樣的照顧,沒有拒絕。

走到半山腰,發現一個閒置的精緻兩層小木屋,被掩在叢林裡,只露出一個屋簷的角。路邊還有一個木質的亭子,站在裡面,可以俯瞰整個山脈和山下的風光。於休休歡快得像一隻鳥兒,衝上去展開雙臂,悅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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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太美了,太美了!純天然的美啊。”

她說著又轉過頭來,笑著問霍仲南:“為什麼這裡沒什麼人,但是路卻修得很好呢?,還有這麼漂亮的亭子和小木屋。天惹!哥哥,你是怎麼發現這塊寶地的,你太了不起了。”

霍仲南淡淡看她一眼,“不是我發現的。”

“啊?那是誰發現的,我要感謝他。”

“是我買的。”

“房子和路……?”

“我修的。”

“什麼?”於休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這片山,這房子,是你的,全部是你的?”

霍仲南點點頭。

於休休淚目:“……”

土豪的世界,她真的不懂了。

“你為什麼要買它?”

霍仲南走到她的身邊,與他一起看著山下的風光,“煩。”

於休休笑出了聲來,“就因為煩,就買一座山,修一幢房子,修一條路?所以,你做了這些之後,再來看一看,就不煩了嗎?”

霍仲南看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我第一次來。”

好吧!

同樣是土豪的思想境界。

於休休嘆口氣,搖頭,“失敬!我愧為暴發戶的女兒了。”

霍仲南沒有說話。

於休休指著不遠處那一幢小兩層的木屋,“所以,這個房子,我們能進去嗎?”

霍仲南說:“能!”

於休休開心得手舞足蹈,“哈哈,走吧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她以為霍仲南帶了鑰匙,可以從大門進去,沒有想到霍先生說的“能”,是——翻陽臺砸玻璃的“能”。

於休休眼睜睜看著他,從路邊抱了一塊石頭墊在腳下,然後攀著木質的屋簷,身手利索地爬上二樓,直接砸了窗戶進去,然後從裡面為她開啟了門。

“請進!”

於休休的嘴,好久才合上。

“這待客的方式,好特別。哥哥,你真是個寶藏男孩兒。”

霍仲南沒有說話,將掌心蓋在她的頭上,“小心撞頭。”

於休休“嗯”一聲,發現這個木屋的建造和傳統意義上的不同,不論是構造的風格,選材都極有特點。木屋內部的設施全部是由木頭製成,椅桌、餐具,沒有一個例外。而且她走進去後發現,整個房屋的構造裡沒有一顆釘子,沒有一個鑲嵌裝訂過的痕跡。

於休休已經顧不上欣賞風景了,對於學建築的她來說,這房子本身就是一道足夠亮麗的風景,可以媲美一切。

“這房子居然用的榫?”

“天啦,這房子的結構,太有匠心了。我看看,我再看看。這幢樓的底部居然是撐在一塊整石上的,這柱子……是整根的金絲楠木?這雕花,這工藝……”

“不,主要是這設計!”

於休休猛地回頭看著霍仲南。

“哥哥,你在哪兒找的設計師?這木屋,可以得到世界級的設計大獎了啊。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好想認識他啊。”

霍仲南挪開眼:“別人介紹的,忘了。”

忘了?

呃!於休休有點遺憾,

“可惜了——”

話沒說完,她突然發現幾根木柱上都有雕刻,是一種奇怪的圖案,像文字,又認不出是什麼文字,每根柱子都有,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圖案,不由輕輕撫摸上去。

“這是刻的什麼啊?”

霍仲南站在她的背後,沒有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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