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漢中道鄧艾分兵 定軍山龐統致祭

卻說如意揹著許遊奔出了的天牢,穿過幾個街口,隱在民房之中。天明之後,二人扮成百姓混入城去,如意道:“許大人即已脫險,咱們就此別過。”許遊拜辭。如意自往西走,約有一個多時辰,步入一座林中,忽見一人迎了上來,正是霓裳。

兩人相見,如意關切道:“我姐姐呢?”霓裳泣道:“我昨夜與長空叔父往郫江大營,將近恰見兩軍混戰。我便與長空叔叔躲在營外草叢裡,不過片刻,忽見一騎飛馳出營,往北而去,看背影隱約似明月姐姐。我與叔父一路尾隨,行至郫江岸上,我正欲呼叫,忽見四下殺出伏兵。姐姐突圍之時,不慎墜河死了。”

如意聞言,如晴空落雷,驚的頭目一眩,幾欲昏倒;霓裳連忙扶住,如意哽咽問道:“長空叔父呢?”霓裳道:“叔父在前面破屋裡。”便引如意過去。及至,徐靖亦將明月如何墜河,自家如何從東方長復手中救胡芳之事詳述了;

說完,便將胡芳遞了過去,如意抱在懷裡,泣不能言。胡芳年僅四歲,怎明生死之痛,只是哭喊道:“我要娘,我要娘。”如意看這孩兒面若粉雕,雙目傳神,年紀雖小,但眉宇間隱隱英氣勃發,更勝其母。

於是暫忍悲痛,抱起胡芳與徐靖、霓裳二人來到郫江岸上,撮草為香,拜祝道:“姐姐、姐夫,當初小弟攜妻遠循,就是難忍軍旅金戈鐵馬之勞,朝廷爾虞我詐之苦。如今你二人具各身歸塵土。英靈若有知,請隨小弟去,隱於泉林之間,免受世厄之苦!”禱罷,放聲大哭,淚如湧泉。

霓裳亦伏地痛哭,徐靖默然行禮。禮畢,三人攜了胡芳隱於山林之中。延路經過郫江營盤,見四處人馬仆地,缺旌斷劍,散落在長草之間,不禁感慨不已,心想無論兩國對戰,抑或自相殘殺,均是白骨鋪地。那死難將士的父母妻兒,不知是何等的悲痛。

真是:“水鄉兵火生同遠,北苦勞南餘燼冤。貧村泣聲催萬姓,殘月寒沙卷悲鳴。”

再說次早人報胡奮懸樑自縊於牢獄之中,而許遊脫獄,陳修被殺。長復遍尋兇手,不見蹤影。後主令廷尉司查明真相。徹查數日,毫無頭緒,只在胡奮靴中搜出一封書信。廷尉李均見信中盡書大逆不道之言,所牽連人物甚廣,大多是朝中大員,是以將信暗匿,結案通報略:

胡奮畏罪羞愧自盡,而許遊則勾結門客死士劫獄,將陳修殺死云云。後主以胡奮頗有戰功,宣告天下,赦免罪惡;並以王候之禮葬於郫江岸。又加封閻宇為衛將軍,駐守漢中,代胡奮職。

閻宇到任之後,便召集所有兵馬屯在武都山,於路下四十餘營,連絡不絕,如長蛇之狀。王平諫道:“往昔丞相在時,多方安置在城塞要隘駐紮兵馬,都督何反其道而行之?若敵軍從天鋒山偷過,漢中危矣。”

閻宇斥道:“某為大將,豈不知兵耶!”叱退王平。漢將郭淮探得,遂令細作相了地形,畫成圖本,星夜送至長安龐統手中。統得書後,笑道:“蜀人自毀長城,今番竟連胡奮亦都斬了,我除去心腹大患。”

州泰道:“如今胡奮已死,蜀將再無能人與太師匹敵,正宜動兵。”統道:“不然。如今蜀主沉溺酒色,寵信黃皓,朝堂大臣盡皆人人自危。這閻宇乃趨勢小人,你看他布兵列陣,有模有樣,實則是紙塗老虎,不堪一擊。是以伐蜀之事,不可用強兵猛攻,只宜分兵而進。”

就欲上奏漢主劉赫,忽人報鄧艾求見,統笑道:“鄧士載若至,大事定也。”遂令喚入。二人

見面,艾道:“蜀廷變故,太師頗知否?”統點頭稱是。艾道:“某料太師必欲伐蜀,是以親自潛入蜀中各地,畫軍馬分圖本在此。”說完,雙手呈上。

龐統展開視之,圖中詳細記載著蜀兵一路安營下寨屯糧積草之所,從何而進,從何而退,——皆有法度。龐統看了大喜道:“士載真知我心也!”遂修書上奏漢主劉赫。

劉赫得書後,遂差人持節令鄧艾為徵西將軍,假節鉞,都督關外隴上,使約期伐蜀。鄧艾受了將軍印後,便留閻行督上庸兵馬,自引張虎、衛易、牽志、胡車兒並其子鄧忠出隴上用兵。龐統亦領大軍在武都山牽制蜀兵。

鄧艾領兵翻過雞腳嶺,偷過天鋒山、寶峰山,一路並無阻攔,行至矇頭寨時,方才有蜀兵守寨。鄧艾令張虎為前鋒搶寨,虎召集眾軍道:“過此寨即到南鄭也。寨中人馬不多,我等便可奮力攻破,已建大功。”眾軍領命,一齊併力向前。

原來守寨蜀將乃龐德之子龐會,會早知漢兵將到,先於寨前塔樓左右,伏下軍士,裝起元戎連弩;比及張虎兵來搶關時,一聲梆子響處,矢石如雨。虎急退時,早射倒數百兵。張虎見蜀兵有準備,急忙回報鄧艾。

鄧艾親引眾軍來看,果然見元戎弩威力無比。艾撥馬先回,夜裡親自劫寨。龐會早有準備,鄧艾劫寨失敗,拔馬奔逃。龐會率軍追趕,忽兩下伏兵大起,奪了矇頭寨。龐會見中計,只能引數百騎突圍而走,投蜀中去了。

鄧艾奪了矇頭寨,便使衛易、牽志二人扮成蜀人敗卒詐取了南鄭,然後出兵奇襲陽平關。時蜀將王含與副將張毣守衛陽平關,毣乃張裔之子。二人及聞漢兵襲來,遂商議守戰之策,王含道:“漢兵勢大,鄧艾多謀,迎戰難有勝算,不如堅守為上。”

張毣道:“王大人所言差矣。漢兵固然勢大,但他數日間奔襲幾百裡,早已疲憊,是以不足為懼。以我之見,當先下關惡戰一番,若是不勝,再守關不遲。”王含不語。

忽報漢將鄧艾統兵已至關下,二人登城樓視之,卻見鄧艾揚鞭大喝道:“關中蜀兵聽著:某乃大漢徵西將軍鄧艾,今統大兵十萬出征,漢中已在掌握,識相的早早歸降,各依品級晉升;如若執迷不悟,打破關隘,玉石俱焚!”

王含面顯懼色,張毣望見,道:“將軍不必驚怕,關內尚有數百架元戎弩。我先下關鬥戰,你務必嚴守關上。”王含喏喏而應。張毣遂引五千兵殺下關來,佈列成陣,張毣提槍出馬,大聲叫罵。漢將衛易舞槍迎上。二人惡戰三十合上下,衛易抵敵不住,拔馬奔逃。

張毣揮軍掩殺過來,鄧艾引兵便退。張毣乘勢追之,約有十餘里。鄧艾引軍返身殺上,略鬥一陣又退。張毣恐中其計,遂引軍退會陽平關,及近關前,見關上已豎起漢軍旗號,只見王含大喝道:“吾已降漢了也!張將軍勿要誓死抵抗,快快投降。”

張毣大怒,厲聲罵道:“寡義廉恥之賊,有何面目見天下人乎!”撥轉馬頭,大呼死戰。漢兵蜂擁而至,將張毣圍在垓心。毣左衝右突,不能走脫;所率蜀兵,十傷八九。鄧艾大聲招降。毣仰天嘆道:“吾生為蜀臣,死亦當為蜀鬼!”乃拍馬衝殺,身中數槍,血染袍鎧,力戰身亡。

鄧艾得了陽平關,關內所積糧草、軍器極多,更獲元戎弩數百架。艾大喜,一面犒賞三軍,一面與龐統約時攻打武都山。龐統得信之後,即點齊兵馬出營挑戰,閻宇亦引兵出,兩陣對圓。

胡烈揮舞雙槍出馬,龐統當先出陣,指之道:“胡烈,汝兄胡奮被冤死獄中,汝何其不明,

尚欲如此賣命乎?”胡烈道:“吾兄之事,朝廷自有公論,用不著你在此胡言。”統冷笑道:“果真是愚魯之輩。”繼而回首大呼道:“誰與我斬了胡烈!”趙信策馬而出,兩個老冤家鬥有四十合上下,未見勝負。

蜀陣中張翼、張嶷並馬齊出夾擊。龐統便令擂鼓進擊。閻宇亦麾軍湧出,兩軍廝殺,勢均力敵。戰到日落時分,忽聽得蜀軍後陣連聲炮響,一彪軍馬殺來,當先一排弩手,強弓勁弩,亂箭齊發,將蜀兵射倒一排。

蜀軍鬼哭狼嚎,紛紛倒退,後隊尚在前擁時,接著鑾鈴群響,馬蹄翻騰,衛易、牽志引數千騎兵包抄過來,蜀兵大敗。王平正在組織兵馬掩護眾軍後撤。忽張矯來報說漢中諸郡盡皆失了。眾將大驚,張翼道:“可速燒燬棧道,把守劍閣。”眾軍從之。

龐統大勝,引軍屯守南鄭。是夜,伏幾而臥,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只見一人,綸巾羽扇,身衣鶴氅,素履皂絛,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身長八尺,飄飄然有仙人之概。其人步入帳中,統驚道:“孔明兄,你因何到此!”

孔明道:“吾今此來,盡有片言相告:蜀雖國祚已衰,天命難違,然兩川生靈,橫罹兵革,誠可憐憫。願士元入境之後,萬勿妄殺生靈。”言訖,拂袖而去。統欲挽留之,忽然驚醒,乃是一夢。

龐統知是孔明顯靈,不勝驚詫。天明之後,便備祭禮,宰太牢,親到定軍山武侯墓前再拜致祭。又令軍中立起兩面白旗,一旗書曰“保國安民”,一旗書曰“浩氣長存”;所到之處,如妄殺一人者償命。於是漢中人民,盡皆出城拜迎。統一一撫慰,秋毫無犯。

後有詩嘆道:“依稀臥龍月照窗,靈臺焚琴猶瞻悵。今朝太師奠丞相,功成到手卷珠顏。”

再說閻宇等退回劍閣之後,王平進諫道:“如今漢中已失。陰平之地甚為緊要,請都督發大兵鎮守,勿致有失。”閻宇沉吟半晌,道:“軍糧已是不濟,若再分兵,恐軍心思變。況且陰平之地,山峻嶺險,非人力能過也!”遂不應。

此後王平數番進諫,閻宇皆以此推脫。王平便與張翼、張嶷聯名上書申奏成都。後主劉禪整日在宮中遊樂。忽接王平之表,即召黃皓來問。皓奏道:“閻都督久於用兵,陛下且請寬心,勿生疑慮。”

後主道:“未知前方戰事如何?”皓奏道:“屢戰屢勝,連戰連捷!”後主遂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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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過幾日,又有表文奏到,後主又召黃皓來問,皓道:“臣聞成都城中有一師婆,供奉一神,能知吉凶,陛下若不信,可召來問之。”後主從其言,於後殿陳設香花紙燭、享祭禮物,令黃皓用小車請入宮中,坐於龍床之上。

後主焚香祝畢,師婆忽然披髮跣足,就殿上跳躍數十遍,盤旋於案上。皓道:“此神人降矣。陛下可退左右,親禱之。”後主盡退侍臣,再拜祝之。師婆大叫道:“吾乃西川土地神也。陛下欣樂太平,何為求問他事?數年之後,天下疆土盡歸陛下矣。陛下切勿憂慮。”言訖,昏倒於地,半晌方蘇。

後主大喜,重加賞賜。自此深信師婆之說,遂不聽王平之言,日則在宮中飲宴歡樂,夜則與鳳怡共沐魚歡。王平累申告急表文,皆被黃皓隱匿。

王平見此,不由長嘆道:“主昏臣佞,只容奸官當道,不許忠良進身,亡國不遠也!”遂掛銜而去,不知所蹤。

有詩嘆道:“關河一日抒忠憤,後世千秋仰義名。良臣勇將終有盡,何嘆孤叟奏遺歌?”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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