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患難相共金蘭義 披肝瀝膽豪傑心
卻說窩闊達雪夜偷襲羌營，手刃了仇人那坤，卻被狼羌包圍在山坡上。族長拉克真道：“窩闊達狗賊，看你今天能逃到那裡去？”
窩闊達大怒，縱馬疾衝，大喝道：“拉克真，你要嚐嚐我的神箭麼？”扣箭在手，連珠箭發，嗖嗖嗖三箭，把三名最前的羌騎兵射倒。拉克真嚇的急忙命數十名羌兵挺著鐵盾，前後護住。
窩闊達見了，拍馬回山，喝道：“嚇破膽的老鼠而已。”放聲大笑，山上眾人一齊大笑，拉克真當即惱怒，就想將他們射殺，轉眼一想若是將他擒住交給鹿羌族，那鹿羌可就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到時候六部羌人再選首領的時候，他肯定會支援我。
當下大喝道：“窩闊達，我勸你立刻放下弓箭投降！否則我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將你們都射成刺蝟。”窩闊達想自己死了不打緊，卻連累了張遼，心頭忐忑不已。
正無奈何之際，忽見山下一個少年將軍，盔甲鮮亮，披著墨黑般的貂裘，手提大刀，催動胯下捲毛獅子馬馳到陣前，耀武揚威，刀指窩闊達喝道：“聽說你像獅子一樣勇猛，可敢跟我一決高下！”
窩闊達認的他是拉克真獨孫巴根。拉克真三個兒子全都早喪，只有這個孫子，平素對他疼愛有加，視作明珠一般，由是慣養的刁蠻任性，飛揚跋扈，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窩闊達見他衝出陣來，心中大喜，只要擒了他，不怕拉克真不退兵。於是雙腿一夾馬腹，他胯下也是匹絕世寶馬，名喚‘飛雲騅’，那馬隨窩闊達多年，甚通靈性，當下發瘋一般的疾衝而去。
拉克真見愛孫衝出陣來，忙喝道：“那窩闊達是個不要命的狂徒，你不是他的對手，快快回來。”巴根見窩闊達奔襲了一夜，絕對疲憊不堪。一心想要在人前逞威風，聽了爺爺的呼喊，反而扭頭不理拉克真，大笑道：“我就是要斬這狂徒。”縱馬迎上來。
拉克真見了，急忙派人來牽他馬嚼頭，他坐下捲毛獅子馬神駿無比，早就馳到陣中，舞刀對著窩闊達脖子削來，窩闊達矮身伏鞍，大刀從頭頂掠過，右手伸出，已抓住巴根蠻帶，順手一扯，提過馬來，左臂夾住頸部。
窩闊達臂如鐵棍，這用力一夾，巴根如何能動彈半分？那捲毛獅子馬沒了主人，撒踢亂奔，窩闊達見這馬如此神駿，有心送給張遼，探身一下抓住馬韁繩，牽在身後。
只這一緩，拉克真麾下兩個羌騎就奔過來搶巴根，各各捻槍向窩闊達後背刺來，窩闊達只覺背後風聲響動，側身一閃，張開右臂已夾住來槍，就勢一擺，將二人甩下馬去。
他右腳在馬臀上一踢，那馬已知主人之意，發足奔上山來。山下眾羌兵齊聲叫道：“放箭！救下小王子。”窩闊達舉起巴根擋在身後。
眾羌兵害怕傷了小王，哪敢拉開弓弦？窩闊達直馳山上，將巴根往地下一擲，大刀直抵在他喉頭，對張遼道：“這小子乃拉克真的孫子。有他在手，不怕老賊不就範。”又指了指那馬道：“那匹捲毛馬體魄雄健，就贈給賢弟了。”遼大喜，忍不住就去撫摸馬鬣，再三拜謝。
那巴根嚇的哆哆嗦嗦，道：“你要多少馬都給你，只求你放了我。”達笑道：“小賊如此怕死。”就用腰帶將巴根反背縛起，拿到陣前，向拉克真喝道：“叫你部下全都退到山下。”
拉克真見愛孫一招被擒，心頭又氣又急，只得依言撤下軍馬，命部下把山坳四面圍困的水洩不通。窩闊達又道：“你令部下快快送些酒肉來
，你晚一個時辰送來，我就砍他一條手臂。”拉克真雖怒，卻也只得照做，叫小軍送了幾十只熟羊，幾百袋馬奶酒上去了。窩闊達與眾人分食了。
拉克真接連派了四五名使者上山談判，叫窩闊達放了巴根，然後投降，就可饒他們性命。窩闊達每次都將使者左耳割了逐下山去。
僵持到黃昏，虎羌、鹿羌、刺羌、木羌等部隊相繼都來了。鹿羌族長波日特恨窩闊達殺了他兒子那坤，幾次都要率軍衝上山來，卻都被拉克真攔住，波日特怒道：“你孫子的性命是大，我兒子的性命就不值了麼？”
拉克真道：“要不是你兒子貪圖術暮兒美貌，能丟了性命麼？”波日特大怒，提刀就要砍拉克真，拉克真亦是拔刀相向，兩家險些廝並，虎羌王扎那喝道：“吵什麼，那窩闊達不還給咱們困住麼？”二人聽他發話，各自都收了兵刃，兀自憤憤不平。
待到初夜，忽見一人上走到山上，那人叫道：“我是雅克蘇，要與窩闊達說話。”窩闊達拔刀厲聲道：“你又有何話說？”雅克蘇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來求你把巴根放了。我用性命敢擔保，波日特他們一定放你們平安回去。”
窩闊達冷笑道：“我不相信他們，也不相信你。要不是看在昔日情分上面，早一刀將你砍了。”就把頭轉過去，不在看他。
雅克蘇看他這般決絕，長嘆一聲道：“我實不想看你一錯再錯，你若不放巴根，他們天明就要強攻了，到那時再沒迴旋的餘地了。”
窩闊達道：“我還是那句話，只有斷頭的窩闊達，沒有屈膝的窩闊達！你明日就跟他們一起攻來便是了，用你長矛刺進我的心臟。”說著話，手指在胸口狠狠戳幾下，雅克蘇道：“我的長矛只殺敵人，不會殺朋友。我待會就會率兵回去的。”
說完話，深鞠了一躬，又道：“你我的情義也就到此為止了，下次見面就是敵人了，我知道你不會心慈手軟，我也不會。”轉身下山去了。
窩闊達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過了好一陣，方才轉過頭來，見張遼立在身後，嘆道：“拖累了賢弟。”遼笑道：“兄長說的什麼話，我須不是嚇破膽的老鼠。”
達摟住張遼肩頭道：“窩闊達此生能與賢弟結交，真是平生第一大快事。”遼道：“我張文遠能遇到兄長這般偉英雄，也是三生有幸。若是兄長不嫌棄，我二人就在這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窩闊達道：“賢弟能在此危難之機挺身而出，足見是個重義輕生的大丈夫。窩闊達能和你這種人相結為兄弟，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了。”遼大喜，當下叩拜道：“大哥在上，就受小弟一拜。”二人就刺臂出血，歃盟說誓，對著蒼天拜了八拜，義結金蘭。
眾軍見他二人結拜，俱各大喜，都提起皮袋一齊舉袋痛飲歡呼。草原異族人在大喜或大悲之際，多喜唱歌，來表達此刻的心情。眾烏丸勇士此刻更亢聲高唱道：
“啊～～啊～～啊～～，風煙滾滾唱英雄，啊～～啊～～啊～～，烈酒杯杯敬英雄；你看那天空驕傲的雄鷹，你看那草原賓士的駿馬，你看重情輕生的好漢，你看那美麗的姑娘在傳說：說巍峨的山川是你的胸襟，說純潔的天泉是的你心靈，說勇猛的獅子是你的力量，說悠揚的歌聲正是你的聲音，啊～～啊～～啊～～。”歌聲洪亮悠遠，在山谷中迴盪，悅人心脾。
不多時，天色漸明，只聽山下號角轟鳴。窩闊達道：“他們要發起總攻了，看來你我兄弟今日真要同月同日死了。”張遼慨然說道：“大丈夫義氣相交，自當以死為報。”
窩闊達大聲叫道：“好！這三百位烏丸勇士對兄長忠心耿耿，平素相處與手足一般，大家飽餐一頓，放手大殺吧！”就令眾人吃飽喝足，跨馬持刀，準備衝鋒。
忽見山下羌兵隊裡閃出一條道來，十幾個人越眾而出，連轡走到山前，左是波日特，右是拉克真，中間一人身高偉壯，目光猶如深淵一般，渾身氣勢外放，讓人不覺心生敬畏。
窩闊達識的他，赫然便是虎羌王扎那。他身披虎皮大裘，內穿金甲，右手持著一杆蘸金蒺藜錘，左手握著一根金色馬鞭，騎著一匹極其雄健的火騮駒，身後跟著七八個彪形大漢。
只見扎那上前道：“窩闊達，你當真大膽！”他聲音渾厚，好似父親責備犯錯的孩子一般，讓人生畏。窩闊達冷哼一聲，拉弓嗖一箭射去。只見他面不改色，也沒閃躲之意，待箭至面前時，身後猛的縱出一人，抬盾就把箭擋在一邊，身手穩捷之極。
扎那瞪住窩闊達喝道：“你當真不識抬舉。”又回頭道：“去將他擒過來。”話音落下，身後轉出一騎，提刀就來砍窩闊達，張遼急挺戟格擋，二人圈馬廝殺，鬥了三十合上下，那人圈馬退出戰陣，喝道：“我是虎羌勇士庫庫該，你是何人？留下姓名！”張遼道：“我乃窩闊達義弟，雁門馬邑人張文遠！”庫庫該道：“聞所未聞。”又提刀殺來，二人刀來戟往，再戰三十合，庫庫該只覺張遼戟法精妙，漸漸不敵，出刀格擋之時，已經倍加吃力。
張遼心下忿狠，下手漸重，再過十幾合，賣個破綻，庫庫該欺身就砍，遼趁勢一戟將他左臂削掉；庫庫該大叫一聲，痛翻落馬，遼待上前一戟刺死時，被適才那個拿盾擋箭的人策馬撞開，一把抓起半死的庫庫該退去了。
扎那見敗了一陣，怒道：“沒用的東西。”又令一人上來挑戰，那人使一把長槍撞出陣來，喝道：“我乃虎羌勇士巴赫，賊漢狗納命來！”捻槍就刺張遼，遼舞戟擋住，鬥了二十合上下，那將眼看抵不住，卻發瘋似的亂刺，被張遼閃過數招，一戟擊中咽喉，落馬而死。
虎羌兩輸兩陣，又一將舞刀衝出來，自報姓名：“虎羌勇士阿爾其前來討教。”張遼挺戟迎上，殺了五十合上下，遼突然賣個破綻。阿爾其只道他疲憊，好容易抓到良機，豈肯放過，暴喝一聲，舞刀直撲張遼身邊，揮刀狂砍。張遼橫戟擋格幾刀，反身一戟蕩去，直將阿爾其頭盔掃掉，頭髮散落下來。阿爾其驚出一身冷汗，抱拳道：“我輸了。”拍馬回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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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羌連輸了三陣，當下又有一人提錘來叫陣，山上烏丸眾軍大聲鼓譟，呼喊怒罵，道：“打不過就要用車輪大戰，真是不要臉皮。”
須知草原異族人豪邁，極其守信用，又素來敬重英雄好漢，眼見虎羌人要用車輪戰法來鬥張遼，不覺各各氣憤。扎那身為羌人六部首領，怎麼也不能這般不知羞恥，當下拍馬道：“小娃娃厲害，你可以走了，我饒你不死。”遼道：“我與義兄同生共死，絕不會貪生逃走！”
話音未落，山下羌人群起叫嚷道：“賊漢狗，真是不知好歹！”作勢就要衝上，窩闊達把刀架在巴根頸上，高聲大喝道：“誰敢上來，這先一刀砍死他！”
拉克真焦急萬狀，對扎那道：“大首領，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千萬別傷了我孫兒。”扎那微笑道：“放心，死不了。”跟著右手蒺藜錘高高舉起，羌軍立時肅靜，除了偶有戰馬嘶鳴之外，更無半點聲息。扎那放下武器，拍馬向前，沉聲道：“先讓你們多活一天，明日我再來。”就轉身領著眾人下山去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