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人面獸心展毒策 口蜜噬情攻心計

卻說劉雄與眾軍染瘟疫,病倒在薊縣,眾將愁慘不已。四下訪問名醫。過有半月,忽一人從幷州來,直至寨前。小校引見劉雄。那人道:“某乃彭城樊阿,因聞大王感染疾病,特來醫治。”雄道:“莫非昔日醫孤二弟雲長者乎?”阿道:“正是。”

遂看劉雄病情,對診下藥,不過數日,病除,一軍皆愈。雄大喜,設席款謝樊阿。阿道:“大王病傷內體,日後不得上馬廝殺也。”雄聞之,頓覺難受。阿道:“大王年過六旬,筋骨已衰。若再搏命爭鬥,恐傷五臟。到時難治。切記!”告辭而去,雄以酬金贈之,樊阿堅辭不受,拜辭。雄歇養數日,遂引軍回鄴城。

再說當日塌頓回軍之後,心中甚是鬱郁,這日正在帳中與慕容德飲酒,忽聞莫爾乞說有大事求見。塌頓令喚入,莫爾乞報說:“鮮卑人乘我們和漢人打仗,要來偷襲我們的營地。”塌頓聞說,勃然大怒,道:“鮮卑餘孽,也敢和我爭鋒。”當即點了三萬軍馬向鮮卑王庭進發。

行有兩日,便看到鮮卑營地,卻是鮮卑一個谷蠡王的營盤。那谷蠡王集結兵馬,大喝道:“塌頓,你為何來打我營寨。”塌頓冷笑道:“我不殺你,怕是你要殺我了。”喝令速也宮出馬,谷蠡王抬槍迎上,二人鬥了十幾合。塌頓看的不耐煩,指揮軍馬衝鋒,烏丸騎兵威猛,衝的鮮卑兵節節敗退。那谷蠡王盡棄了營盤,引了剩餘數百鮮卑騎兵,施展勇猛,殺開血路逃走了。

塌頓盡得其部落牛羊和婦女。當晚就在營中擺宴慶賀,數杯酒下肚後,塌頓只覺頭腦陣痛,就令眾將散了。留下速也宮在帳內照顧,自家躺在鋪上歇息。過了半個時辰,頭疼之狀未減,反而肚裡也開始陣陣作痛。塌頓兀自忍著。再過片刻,疼痛俞烈,塌頓忍不住大叫:“痛死我了。”捂住肚子在鋪上打滾。

速也宮急忙喚隨行番醫進來。那醫者到來,見塌頓面色發紫,手足不住顫抖,大驚道:“單于陛下中毒了。”急忙取火煎藥。藥未煎好。塌頓已僵臥床鋪上,氣息奄奄。速也宮爬在身旁,垂淚呼喊。

塌頓聞聽他喊,緩緩轉過頭來,就欲張嘴說話,口裡嗚嗚了幾聲,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氣絕身亡。可憐漠北雄主,竟糊里糊塗的被人下毒暗殺了。此時慕容德、高博來等將都陸續過來,見塌頓身亡,紛紛跪地大哭。

哭了片刻,慕容德霍地起身,道:“單于被人毒死了,我們軍隊裡面肯定有奸細。”高博來怒道:“是誰!”慕容德道:“是誰現在還不知道,趕緊快快收兵回柳城吧。”於是軍馬連夜起行,退回柳城。

烏丸眾將聽說塌頓中毒暴斃,個個悲痛。速別臺為長子,就將塌頓遺體放在單于金帳內,大哭拜祭。速爾森、速也宮、速失吉等諸子跪在靈前祈禱。草原喪葬習俗與中原大不相同。父母死了,只有長子才能在靈前哭拜,其餘諸子都不許哭,只能默默向烏遼神祈禱,否則便會犯忌。

這速失吉心智不靈,想到父王死了,就學大哥一樣在靈前放聲大哭。速爾森急忙把他引出賬外,勸道:“父王沒有死,只是被烏遼神召到天上去了。”速失吉哭道:“三哥,你騙我。他們都說父王被毒酒毒死了。”

速爾森勸道:“三哥什麼時候騙過你。那是他們都在騙你呢。”勸說了好半天,速失吉才止淚。速爾森不敢再讓他入金帳。就把他領到別帳裡去,拿了一罈酒出來,哄騙速失吉吃的醉了,爬在帳內睡下。速爾森這才返身回到金帳,繼續守靈祈禱。

待至初更時分,忽門外侍衛進帳稟道:“有一個帳篷起火了。”速爾森起身道:“我去看看。”就步出金帳,看南面一頂帳篷被火燒的正旺,急忙奔過來。近前時,才發現正是剛剛安置五弟速失吉的帷帳。速爾森大驚,急忙引人撲滅餘火,尋到速失吉時,已被燒的面目全非。

速爾森悲痛萬分,猛想父王、五弟為何都死的這般蹊蹺。急忙來尋慕容德,正巧在帳門口碰到,速爾森就將事說了。慕容德大驚道:“小心你大哥、四弟。”速爾森急忙提劍往金帳來,挑簾入內,映眼看見莫爾乞手握長劍將速也宮逼到牆角,而速別臺已被刺死在塌頓遺體旁。

速爾森大怒道:“莫爾乞!你這奸賊,害死……”話未說話,帳外紛紛大亂,無數人馬廝喊。速爾森自覺不知莫爾乞對手,只得揮劍上前格住莫爾乞,拼死救了速也宮,逃出賬外。再看大營中火光四起,蔓延一片。兄弟二人冒煙突火來尋慕容德,卻看慕容德已被一支暗箭射穿喉嚨,死在帷帳前。

速爾森切齒怒道:“莫爾乞如此歹毒!”正此時,一彪人馬舞刀殺來。速爾森大叫一聲,翻身上了一匹馬,綽個杆長矛在手,殺入敵陣,左衝右突,卻看陣中一將,正是莫爾乞的兒子納克坤。速爾森大怒道:“狗賊!還我父兄性命!”納克坤不敢同他交鋒,只教左右軍士,竭力抵禦。

戰無多時,又有軍馬殺來。速爾森寡不敵眾,引了速也宮往城外突圍。行至城門口,碰見高博來引數千軍馬至。高博來道:“我正在巡境,看見城內起火,就急忙趕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速爾森就將莫爾乞父子謀反之事,大略說了。

高博來大怒道:“我去殺了這個叛徒!”速爾森攔住道:“現在城內全是他們的叛軍,你冒然衝進去,只有死路一條。”正此時,城西面十數騎奔來,速爾森看了過去,正是張朝保護著木洪熙趕來。

速爾森急忙迎上,張朝道:“莫爾乞父子造反了,派人來殺木大當戶。幸虧被我撞見,給救了出來。”木洪熙道:“現在城內全是他們父子的叛軍。我們還是先往柱子山躲一躲,再做打算。”速爾森道:“只有這個辦法了。”於是引著眾人並五千餘騎,往柱子山奔來。

卻說劉赫與淩統在白狼山等俘虜歸來,不過半月,殘兵陸陸續續回來。劉赫拔營起寨,就往薊縣方向退。行過柳城,忽見前方有數十座烏丸營帳,赫大驚,急叫眾人掩蔽。吩咐淩統道:“公績且在此稍候,待吾前去打探一番。”於是打馬往前,遠遠望去,見數千烏丸兵,席地而坐。

忽然一陣號角聲傳來,眾軍士肅然起立,只見大帳內走出數人,為首一人正是速爾森,身後跟著高博來和木洪熙。劉赫不顧其它,直接衝上前去,喝問道:“你們為何堵我軍退路?”烏丸眾軍見劉赫到來,都舉弓對著劉赫,速爾森把手一揮,示意他們放下弓箭,迎上道:“小將軍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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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落地,一個烏丸斥候衝進來,對速爾森道:“莫兒乞大軍已經往這邊攻來了。”速爾森下令道:“準備迎敵。”又謂劉赫道:“小將軍儘管去了。”劉赫聽的雲裡霧裡,就問何顧?速爾森解釋道:“那日我父王退軍後,就被莫兒乞下毒藥給毒死了。他掀起戰亂,殺了慕容德叔叔和我大哥速別臺,又放火燒死了我五弟速失吉,就是要奪取單于大位。可恨我烏丸男兒,大多受他蠱惑。”說完,就上馬迎敵去了。

不過片刻,聽的連聲號角翁鳴,只見前面雪沫飛濺,揚起一丈餘高,無數烏丸騎兵衝殺過來。速爾森道:“莫兒乞久經戰陣,是我烏丸的驍將,為何正面衝突而來,卻不包圍我們呢?”

木洪熙道:“想是他父子有恃無恐,欺負我們兵少。”速爾森道:“只是這一場大戰打下來,不論誰勝誰敗,我烏丸族人都要橫屍遍野了。”話猶未畢,只聽得左軍和右軍同時響起了號角。

劉赫極目遙望,見莫兒乞率領五隊人馬襲來,聲勢駭人。速也宮道:“他這麼多人馬,我們如何打的過?不如暫且撤退吧。”

速爾森苦笑道:“草原就是我們的家,我們還能往哪裡撤退呢?”張朝喝道:“老單于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正是我等報主之時。”言訖,率領了五百名親兵,齊聲發喊,望對陣衝了過去。這五百人都是烏丸軍中的精銳,此番抱了必死之心,無不以一當十,大喊衝殺,登時撼動敵人陣角。

但莫兒乞令旗揮出,數萬軍馬圍了上來,刀箭齊施,只看沙場上血肉橫飛。五百人越戰越少,鬥到後來,盡數死節。張朝奮力殺死數人,身上多處帶傷,兀自大呼酣戰。莫爾乞看的憤怒,張弓一箭將他射下馬去,亂軍踏為肉泥。速爾森與眾將看得明白,卻無力相救,心感張朝的忠義,盡皆垂淚。

莫兒乞頓了片刻,見無人衝過來,就打馬上前大喊道:“速爾森侄兒,你到底降是不降?你這一點兒人馬,還頂得什麼用?”速爾森看了身後數千烏丸兵,想他們個個都是有父母妻兒的,大戰一起,定是無一生還,不禁暗自垂淚。

莫爾乞知道他素來心懷仁念,大聲施展攻心計,道:“你手下這些人都是我們烏丸勇士,你又何必要他們陪你送命?是男兒漢大丈夫,爽爽快快,降就降,戰就戰,倘若不想讓這些軍士送命,又不想歸降我,那就自刎謝天算了。”

速爾森聞言,悲嘆一聲,雙目含淚,拔劍在手道:“你說得不錯,我們叔侄兄弟內訌,骨肉相殘,何必多傷烏丸勇士的性命。”說著舉起劍來,便要往頸上抹去。就在此時,劉赫從旁猿臂伸出,將他手中長劍奪過,說道:“速爾森,是英雄好漢,便當死於戰場,如何能抹脖子自盡?”

速爾森嘆道:“小將軍不知,這許多勇士跟隨我日久,我反正是死,不忍他們都跟著我送了性命。”高博來喝道:“我是不會投降,也不會抹脖子。我待會就衝下去,放手大殺一場。就算死在沙場上,也總比自盡來的痛快!”

莫兒乞此時又上前兩步,大叫道:“速爾森,你還不自刎,更待何時?”手中馬鞭直指其面,囂張至極。劉赫見他越走越近,心頭一動,低聲道:“速爾森,你跟他信口敷衍,我悄悄掩近身去,射他一箭。”

速爾森知他了得,尋思道:“他在萬軍之中擒我父親如探囊取物,何況他莫兒乞。”大喜道:“如此甚好,若能先將他射死,我死也瞑目。”當即提高噪子,叫道:“莫兒乞,我父王待你不薄,你要做大單于,何必殺傷本族這許多勇士百姓。你是怎麼下毒把我父親毒死的,你要告訴我了,我死也瞑目了。”莫爾乞大笑道:“你父親優柔寡斷,他不配當我們的單于……”

劉赫見他二人一言一語說的上勁,悄悄摘了泥金畫鵲弓,一矮身,藏到馬腹之下,手輕輕一拍馬頸,那奔霄馬會他意思,發足全力奔往對陣去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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