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群英會蔣幹中計 尋良才張飛求賢

卻說蔣幹夜說周郎,勸其自立。及幹走後,周瑜命人招眾將商議。瑜乃以蔣幹之言告之,徐盛怒道:“這賊人可恨,果是來說大都督。”周泰道:“待某入他帳裡,一刀兩斷。”

周瑜道:“此人乃吾舊識,若殺之,顯我周瑜無情義。”朱治道:“何不將他趕去罷了。”忽一人出口道:“都督何不就此人身上用計,或能破曹操兵馬。”瑜視之,乃廬江安豐人丁奉,奉前時來投,甚是年少,頗有謀略,現任麾下騎兵校尉。

瑜道:“承淵所言有理。曹操此番起三十萬兵來,強打壺關,大王未及可敵。吾當於此人身上,略施小計,教曹賊知難而退,已告慰伯符英靈。”言訖,吩咐用計如此如此。

停數日,蔣幹見周瑜杳無動靜,當夜復來請見,說道:“善聽者,功成之徵兆;善計者,存亡之所需;不善聽,不善計,能居安者,世間了了。”周瑜道:“吾得兄前日一言,猶如撥雨霧而見晴天。今夜且不談此事,當與瑜一醉方休。”當下著小喬擺開酒宴,二人舉杯勸飲,交談甚歡,直至初更。

瑜道:“久不與子翼同榻,今宵必要抵足而眠。”於是佯作大醉之狀,舞劍狂歌。小喬來勸,瑜怒罵出帳,小喬知公瑾計策,也俱從了。瑜便攜幹同床共寢。瑜和衣臥倒,嘔吐狼藉。蔣幹如何睡得著?伏枕聽時,軍中鼓打二更,起視殘燈尚明。看周瑜時,鼻息如雷。

幹見帳內桌上,堆著一卷文書,乃起床偷視之,卻都是往來書信。內有一封,上寫“漢亭王劉雄伏求謹啟。”幹怪異,暗讀之。書略道:“伯符不幸,公瑾勿憂。孤現困壺關,三軍糧盡,操賊起大軍圍困,河北旦夕將覆,望公瑾速發糧草以助,孤祈伏允,早得佳音。”

幹思道:“原來靠山王已無糧草了。”再欲檢看他書時,床上周瑜翻身,幹急滅燈就寢。瑜口內含糊道:“子翼兄,吾當發糧否?”幹勉強應之。瑜又道:“子翼兄,……不與他劉雄糧草若何?……”及幹問之,瑜又睡著。

幹伏於床上,將近三更,只聽得徐盛入帳喚道:“都督醒否?”周瑜夢中做忽覺之狀,驚問道:“床上睡著何人?”盛答道:“都督請子翼同寢,何故忘卻?”瑜懊悔道:“吾平日未嘗飲醉;昨日醉後失事,不知可曾說甚言語?”

徐盛道:“王上糧草將近,深夜又來催促。”瑜喝道:“低聲!”便喚:“子翼。”蔣幹只裝睡著。瑜潛出帳。乾急竊之,只聞徐盛在外稟道:“王上久困壺關,糧草已盡,今日遣使三次來催促糧草,事態甚急……”後面言語頗低,聽不真實。少頃,瑜入帳,又喚:“子翼。”蔣幹只是不應,矇頭假睡。瑜肚裡暗笑,亦解衣就寢。

睡至五更時,又聽得蔣欽入帳喚道:“大都督醒否?”周瑜聞之起身,欽驚道:“此為何人?如何在都督床榻?”瑜喝道:“低聲!”便喚道:“子翼兄。”蔣幹只裝睡著,瑜忙下床謂欽道:“只因昨日醉後,特邀子翼同榻;幸得他酒醉深睡,若走漏甚機密事,恐悔不及也!”便躡手躡腳而出。

蔣幹急來竊偷,只聞蔣欽在外道:“糧草朱然、丁奉已著船備齊,整整十萬斛,特來請都督定奪!”瑜道:“現下時機緊迫,當越早越好。路線可曾備細?”

欽道:“此去壺關,由高

陵渡口沿江西上,水運最近。路線由張既大人定好,全在此處,還請都督過目。”言訖,遞上書簡,瑜取過觀畢,吩咐道:“此事須得機密,若被魏人知覺,則王上與河北十萬軍士皆無糧坐斃耶!可速去。”欽道:“吾理會的。”言訖,告辭而去。

少頃,瑜復入帳內,又喚:“子翼兄。”蔣幹只是不應,矇頭假睡。瑜便將書簡放進文書內,轉出帳外。幹見瑜出,急下床四處觀望,見左右無人,便偷將書簡翻出,放在袖內,回床安眠,忽尋思道:“周瑜是個精細人,回帳尋書不見,必然害我。”便潛步出帳,喚了小童,徑出轅門。軍士問道:“先生那裡去?”幹道:“吾在此恐誤都督事,權且告別。”軍士亦不阻當。幹暗喜,命小童劃快。

不數日已至曹營,飛棹回見曹操。操問道:“子翼此番功勞若何?”幹道:“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詞所能動也。”操溫怒道:“事又不濟!”幹得意道:“雖不能說動周瑜,卻與大王打聽得一件重事。乞退左右。”操命退眾人。

幹道:“河北軍士,征戰多時,其實早已無糧。”操驚道:“何以知之?以何為憑?”幹便袖出一書,將前般後事,一一細解。

操閱畢,沉思良久,將書簡遞於賈詡,詡觀畢,道:“此恐周郎之計也!”幹道:“河北軍與王上相持已久,安有餘糧;況從孫策敗亡後,河北全軍毫無戰心,今正可乘此機會,奪其糧草,使河北軍無糧度日,則靠山王必敗矣。”

操道:“周郎詭計極多,恐此書乃誘敵之計也。”幹頓足道:“如若不取,後必為其害。大王若不信,可與幹三千水軍將,快船五十,幹為吾軍劫此糧船。”操由自猶豫,乾急道:“事急矣!大王何不速決!”操乃道:“既如此,子翼尚須謹慎。”便撥水軍三千與幹,又教曹休引三千馬步弓手陸路接應。

蔣幹別過曹操,引三千水軍,盡用蓬勃快船,直駛江口,按路線在此等候。越明日早時,但見江面之上,駛來糧船無數。幹大喜,揮船出擊,這船上軍士見魏兵至,發一聲喊,紛紛跳水逃命。幹徑上糧船,啟倉視之,滿船白米,晶瑩喜人。魏兵見之,同聲歡呼。蔣幹便用環索將糧船勾掛,徑回大寨。

操在寨中聞聽,急來看時,果是如此。操大喜,重賞蔣幹。蔣幹既得功勞,又得賞賜,面露得意春風。便聚眾將來享。賈詡止之道:“食從外入,安能便用?須防有詐!”便教先拌入料以馬試之。其馬食之,良久無事,賈詡乃道:“如此可放心用之矣。”操喜謂諸將道:“孤出軍以來,雖不乏糧秣,卻也是風餐野宿;今子翼巧得奇糧,諸公盡可飽服。”眾將皆悅,於是一起用膳,又教三軍造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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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飯噴香,大慰飢腸,許褚、典韋、曹仁等莫不連進升斗。飯罷,曹操頓覺腹痛,急起出恭,腹瀉如傾。歸而觀之,見眾將盡皆捂腹,面有尷尬之色;方大悟,知糧米之中必有古怪。登時氣忿填胸,幾乎昏倒,怒喝蔣幹道:“何期反中周郎毒計?”幹聞言強忍腹疼,伏地請罪,猶如跳樑小醜,百拙千出,尷尬之極。

於是魏軍上至大小將官,下至伙伕走卒,盡患腹瀉之症,三軍‘一瀉千里’。賈詡進言道:“周瑜既用此計,須防賊兵今夜劫寨。”操道:“可速置伏兵以待之。”曹仁苦笑道:“三軍皆虛軟無力,縱有伏兵,安能作戰?”賈詡道:“既如此,可棄此營寨,回上黨防守。速差人採買止瀉之藥。”

卻說當日蔣幹匆匆別後,周瑜在岸上望蔣幹扁舟漸遠,不禁長笑,於是吩咐朱治往劉雄帳中送信。及治去,忽身後有人一把扯住瑜肩頭道:“公瑾真大膽之輩也!然計雖好計,但食中用藥,未免有失君子之道。”

周瑜暗驚,回頭看時,只見來者長衫玉帶,道袍竹冠,抱拳拜道:“襄陽狂生龐統,拜上大都督。”瑜忙還禮,道:“不知士元到此,恕瑜有失遠迎。”二人雙目交視,開懷大笑。

原來龐統幼時,隨叔父避亂寓居舒城。瑜曾慕名拜訪龐德公,統這便與瑜有舊。後瑜隨父周異往洛陽去,二人由此分離。當下周瑜見龐統至,喜不自勝,執禮甚恭,便邀眾將一起與龐統廝見。

眾將入帳,見龐統身不滿五尺,鼻孔朝天,黑麵短鬚,都甚不喜。統不以為意,席間,瑜便與統講論,統盡出胸中機紆,眾將方贊服,莫不踴躍稱善。瑜知龐統大才,有心舉薦,恐統不肯屈就,便先安撫軍中。再叫呂範星夜往壺關報信。

卻說那日朱治領了周瑜書信,不敢耽擱,不日便至壺關,將如何用計蔣幹,如何連環施策等等諸般前因後事,一一相告,雄聞之,讚道:“公瑾真當世能者也!”果如其言,及次日,探馬回報魏軍皆患痢疾,腹瀉不止。雄與眾將一起大笑。

正歡喜間,又報呂範求見,雄喚入,便問其因,範道:“襄陽龐統遊歷至青州,大都督已安頓妥當。命範星夜來報。”雄聞言疑惑,這一旁徐庶聞之,急謂呂範道:“龐士元果在青州乎?”對道:“正是。”雄謂庶道:“龐統何人耶?”

庶道:“大王有所不知,龐統字士元,襄陽人氏,為庶舊識。水鏡先生司馬徽曾言:‘伏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伏龍即臥龍諸葛亮,龐統即鳳雛也。某前時去蜀中時,他正欲投劉備,某便留書於他,說只要在蜀中不如意,即北上來投。想是這般。這龐士元通曉古今,博覽群書;治軍政略,決策千里,三教九流,無一不知,無一不精;更兼品性高尚,厚德載物,不以世間虛名富貴所動,真世間奇男子也!”

雄聞言,大喜而離座道:“孤思慕良才久矣!”庶道:“如此賢士,欲令大王親自與庶去相請時,恐大王分身不得;翼德為王上之弟,地位尊崇,可代王上前往,如何?”雄道:“就依元直之言,教三弟與先生同去。”張飛聞言,闊步出帳,雄急道:“三弟哪裡去?”

飛道:“真要俺同去時,須有一番裝扮便可。”徐庶笑道:“要何裝扮?”飛正色道:“自古求賢尋士,都須精細舌辯之士前去。俺張飛生性豪邁粗獷,但世人都道某家粗魯性莽,張飛今日便要更此謬見,好教天下英雄得知張飛儒雅。”

於是出帳,須臾而還,已是更衣換裝。眾人看時:長袍寬袖,青衫皂巾,做儒生打扮,卻掩不住豹頭環眼,黑麵英武之氣。恰似金剛先生,惡漢書僕一般,眾人見了,一齊忍笑不禁。

飛見眾人失笑,嗔目道:“俺自幼亦讀百家書,頗知義禮,汝等只顧笑怎地!”眾人見張飛如此說,都已捧腹打滾,笑不可支。雄忍道:“很是很是。三弟如此打扮,方見文武雙全,英雄本色。”飛見雄神色詭異,亦覺古怪,只得道:“正是此話。大哥若無甚交代,俺與元直出使去了。”於是與徐庶同出帳去,登舟南下。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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