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中的氣候永遠那般怡人,即便此時此刻谷外已然寒風凜冽,但此處依舊溫暖如春,暖陽明媚,香風陣陣,偶有細雨綿綿,更添美麗風景......

陳憐生被那紫衣女子打傷,雖傷得不甚嚴重,但亦算不得輕,三五日的時間,怕是下不來床,他又不願仙羽用修為力量救治,便也無可奈何,得自己扛著。

好在如他所言,百花谷氣候怡人,此處養傷,倒也極為舒適,與仙羽二人倒也老實不客氣的住了下來。

那座木屋小院倒也有幾個房間,最大那間裝潢溫馨淡雅,琴臺棋盤安然放置,幾乎不用想便知那是柳如夢的房間,且時常來住,打掃得頗為乾淨。陳憐生便與仙羽選了兩間小些的房間,不願冒昧,畢竟對於柳如夢,陳憐生極為尊敬。

陳憐生住著的臥房乃是一間裝潢得頗為嚴肅房間,其中大量書籍,便如一個藏書室一般,仙羽無聊之時拿來看過,有諸多皆為各派經典,亦有行軍打仗,排兵佈陣的兵書,還有一些仙羽亦覺得奇特的玄妙陣圖......而那書桌之上,仍有一副字安然放著,書著筆法凌厲,中氣十足。

其上書:“血海深仇如許,亦記諄諄教誨,不負再造之恩,不負一顆初心!”落款為令羽宸。

陳憐生看過便知,聯絡往日聽聞,便能猜到這間屋子的主人,定是當年少年時的陰陽殿君令羽宸。

他與令羽宸有過一段相處,深感此人奇妙,說其亦正亦邪亦不為過,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但亦有自己的底線不許任何人觸碰,有此性情,只怕便是由此而始。

令羽宸不願放棄血海深仇,但亦不敢負了柳如夢的救命教誨之恩情,是以行事雖邪,卻也始終記著柳如夢的一顆善心。

這座百花谷中,有太多故事,如今真個之戰者,怕是寥寥無幾。

但無論這裡發生過怎樣的故事,陳憐生在這裡養傷的光陰,倒也十分愜意......仙羽醫術藥理學有所成,已然能夠於這百花谷中各色奇花異草中,尋出哪些是藥,哪些是毒,這裡的各種珍奇花草中,倒也有些是能治傷的藥物,讓陳憐生不至於無藥可用。而柳如夢在百花谷中一直會儲備一些食物,因此處交通不便,實在不便於每日運送,這倒也方便了陳憐生和仙羽,只是......仙羽學著做的飯菜,不怎麼可口好吃。

每日閒暇無事之時,陳憐生便靠在床頭,而仙羽則坐在房間視窗處,撐著腦袋,靜靜的看著窗外的滿地繁花,每每此時,陳憐生都會覺得,這個安靜的仙羽,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惟願永遠此時,惟願永遠此刻。

其實那紫衣女子有一句話是讓陳憐生頗為在意的,那便是放仙羽重臨人間的佈局者,又怎會讓仙羽這般平平淡淡的在人間生活下去?

放那麼可怕一個神魔入世,若非有足夠利用價值,誰也不願冒這個險的......

那個佈局者究竟想幹什麼?陳憐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不在詭局之中的他,又如何能明白這個覆蓋著整個天下的詭局,究竟在往哪個方向發展?

他不關心這個局,他關心的,只是仙羽!他心心念念想的,亦不過是如何讓仙羽不被牽涉入詭局,就此平凡的生活下去......

“那個紫衣女子,究竟是什麼?和當日在竹林別院中見到的煞魂,是否如出一轍?”

窗外的陽光正好灑進屋內,落在視窗仙羽的七彩羽衣上,亦落在臥在床頭的陳憐生身上,他不知那佈局者是何人,他只見過那紫衣女子,是以忍不住問道。

仙羽回頭看著陳憐生,想了想搖頭道:“不一樣的,當日那些滯留人間的殘魂,只因心中執念不散而不願入輪迴,但六道輪迴又豈是說不入便能不入?是以他們在六道之力的約束下,三魂七魄僅餘殘魂和執念,連清晰思維都不具備的......而那紫衣女子不同,她是魂身不假,但她已用我都想不到的方法,讓三魂七魄脫離了六道之力的禁錮,且已奇異魂身融入天地萬物,已萬物為軀,生命永不衰竭,說她是魂體不假,可亦不盡然,因她已用一個大膽且隱秘的方法,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那便是不練體只練魂而永生不滅,三魂七魄脫離六道輪迴!”

陳憐生是真的聽不太懂魂啊輪迴啊永生啊這些玄妙詞彙,過往的日子裡,他甚至覺得這人間連鬼都沒有,不解道:“六道輪迴究竟是什麼?”

仙羽道:“我臨這片天地之時,世間本無生靈,我已六道死生之力,改掉了天地環境,創造了萬物生靈,但有生必有死,六道不滅,迴圈不止!為了生靈可延續,我曾建造了六道輪迴塔,死亡的生靈的魂魄入此塔,受六道之力重塑,再入世間為新的生靈,以此保證天地間迴圈有序,生靈生生不息。這便是最初的六道輪迴,天地萬物生靈,皆出於六道,是以沒有一個能夠逃脫六道輪迴的約束。”

陳憐生已對仙羽的過往一定的瞭解,是以如今聽了這些驚世駭俗的話,竟也不怎麼驚訝,六道輪迴,原來如此,但心中仍有疑惑,道:“什麼叫最初的六道輪迴?既然誰也逃不過六道輪迴的束縛,那紫衣女子,又是怎麼做到不受六道輪迴的約束的?”

仙羽繼續道:“當時帝俊為了讓人成為天地主人,封印了我,為控制六道輪迴塔,掌握天地蒼生的命運,奪了我死生雙目,成為了六道輪迴塔的新主人,可如今世間,六道輪迴塔不存,帝俊不死不滅之身亦功散人去,你們的典籍之中,並沒有太多關於那個時代的記載,是以我也不知道,為何控制了六道輪迴塔的帝俊,要放棄這天地共主的位置。但無論因為什麼,如今人間已非往昔,長生不存,輪迴依舊,只是如今之輪迴,已然不像當初一般由六道輪迴塔控制......”

她說到此處,緩緩皺眉。

陳憐生不解追問道:“那是什麼控制著六道輪迴?”

仙羽道:“帝俊該是毀了六道輪迴塔,放棄了對萬物蒼生生死輪迴的控制,將六道輪迴歸於自然,讓這個人間所有的生命,輪迴不再受他人束縛,如今的六道輪迴,無人控制,輪迴之道,自然而已。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了讓人成為天地主人,不惜冒險封印我,可得到控制天地的權力之後,卻又將其親手毀滅,甚至毀滅了自己,為什麼呢?”

陳憐生一直覺得聽不太明白那些關於上古歷史的問題,但對於帝俊的故事,他卻覺得能夠聽懂,道:“或許他覺得,他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能成為這片天地的主人,而非自己一人為至尊,六道輪迴關乎所有生命之輪迴,若由一人控制,則萬物生命皆受制於一人,這又談何讓所有人做這天地主人?那個只存在於神話中的天帝帝俊,或許是個心境極高的人物,他或是看得透了,他掌握六道輪迴一天,則凡人終為他所控,不過又是一個你罷了......他或便是為了讓凡人成為這天地真正的主人,所以才還六道輪迴於自然,讓生靈輪迴自由,生命不受控制,這或許是一個善良的神!”

他心地善良,是以考慮問題總會從善良的角度去考慮,帝俊此人的所作所為,從仙羽的角度去考慮,便是無法解釋!可若從陳憐生的思路去考慮,則能夠解釋得通!

一個一心想要凡人共同成為天地主人的帝俊,該是能夠看透,只要六道輪迴塔受控於一人,那這天地就永遠只會有一個主人,掌控輪迴者,控制眾生生命......便是因為他看透了吧,所以封了兵,散了魂,還六道輪迴於自然,讓眾生讓凡人,真正成為了這片天地的主人。

唯有生命自由,才有選擇的權力......

仙羽皺眉道:“可是......值得麼?”

值得麼?陳憐生不知道值不值得,因為他對帝俊的故事瞭解的太少,且大多都是從仙羽的話中推測出來的,唯有苦笑道:“或許這個問題沒人能幫他回答,看看如今人間,他的所作所為,值得麼?”

因為帝俊已經不在,仙羽心中仇恨皆無,究竟帝俊的作為是否值得,她亦不願再去深思,因這於她而言,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繼續道:“因為帝俊將六道輪迴歸於自然,是以如今輪迴不受他人控制,死生有道,死而為魂受六道之力牽引而入輪迴,無人能逃,除非有不死之身為憑煉不滅之魂,方可以永恆生命脫離輪迴,那紫衣女子卻反其道而行之,放棄練就不死身,只練不滅魂,以魂入天地,皆天地無盡生命力而逃脫六道之力的束縛,是以我如今都奈何她不得,但她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做到的,我也想不清楚。”

陳憐生心中感嘆,人之智慧,真個無窮無盡,上古九國之神憑玄功妙法,煉永恆生命,控五行之力,令凡人成神魔!這等智慧,真個令人不得不驚歎!後來不死之法雖然失傳,但後世之人,雖再無上古之時的玄功妙法,但亦憑著無盡智慧,創造了諸多奇蹟,譬如陣法星相,建築工藝,帝國法度,令人間興旺不衰。

那紫衣女子只怕不僅是一個擁有無盡智慧的人,且擁有著莫大勇氣,還果斷非凡,放棄肉身而煉魂,稍有差錯便是魂歸六道,再入輪迴,與自殺沒有什麼兩樣。明智如此還為之,需要的不僅僅是智慧,更多的是勇氣。

陳憐生嘆道:“或是因我一生所遇之人不多,是以我從未覺得有什麼人特別危險,但不知為何,我覺得那個紫衣女子,十分危險!”

仙羽亦點頭道:“我亦曾以為凡人並無可威脅於我者,但見得那人,我亦不得不正視,擺脫六道輪迴,如今的她連人也算不得了,她要做些什麼?她一定有一個不得了的目的!而這個目的,竟令我有些不安。”

若有可能,仙羽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死那個紫衣女子的,因為這個人,真正給她帶來了不安,讓她覺得自一心想要的平凡生活,可能會因為這個紫衣女子的存在而受到威脅,可無奈的是,那紫衣女子所謂的幻魂之身,仙羽的六道之力真個奈何不得。

仙羽想了想,搖了搖頭,勉強笑道:“陳憐生,你莫擔心了!我雖然奈何不得那人,但她亦奈何不得我,她僅僅是憑著古怪法門逃脫了六道輪迴的束縛,但是想要傷我,亦是天方夜譚,而我在,便沒人可以傷你!”

她此言倒也非虛,那紫衣女子雖然憑著奇特法門脫離了六道輪迴之力的束縛,令仙羽對她無可奈何,但她的修為比起仙羽,亦是螢燭之光,怎可與日月爭輝?仙羽奈何不得紫衣女子,那紫衣女子又如何能威脅仙羽分毫?

陳憐生心中溫暖,他知仙羽此言,實是為了令他心安,他又何嘗不想令仙羽心安,笑道:“是啊,只要你不願意,誰也不能讓你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就這般平平淡淡的生活著,誰也別想改變!”

仙羽微笑點頭,轉頭看向外面花海,輕輕道:“陳憐生,我們離開的時候,帶一些花種子走吧,回去種在竹林別院中,待得來年,那裡的花田便會更加美麗。”

陳憐生欣然點頭,遊山玩水,種花作畫,談笑音律,多麼令人神往的愜意生活,而這份生活如今離他近得可怕,佳人在側,真實而又虛幻......

而那份期望的平凡生活,是虛幻一夢?還是真切可握?

他的心中,此時不禁有些憂慮!不是因為仙羽的力量和來歷而憂慮,而是因為這個人間,那深沉複雜的人心......

看過百花,看過和風細雨如畫,或是因為這百花谷氣候宜人,陳憐生的傷勢恢復得極快,短短四日,便能蹦能跳,完好如初!

這些日子裡,陳憐生和仙羽便如都故意忘記了那個紫衣女子一般,對此絕口不提,每日賞花作畫,題詞奏曲,宛若神仙生活一般,無憂無慮,美若畫卷。

偶爾一眼,小院子門口那株百合,似又添了新苞。

仔細一數,那溪流之中,似又來了一群新的游魚。

景如畫,人如畫,唯光陰不入畫中。

再美的生活亦有盡頭,百花谷終歸不是陳憐生和仙羽所有,待了足足一個月後,陳憐生終不得不無奈提筆,寫下一封滿滿皆是歉意的書信。

書信是給柳如夢的,畢竟這座百花谷,如今屬於柳如夢,陳憐生和仙羽不告而入,實屬無禮,但二人與柳如夢有過短短相處,知其性情,柳如夢定然不會怪罪,所以才敢冒昧借住,但留書道歉,乃是人之禮儀,陳憐生不敢懈怠,是以寫得十分用心,洋洋灑灑千字,字字滿是歉意。

而仙羽也因為覺得好玩,最後寫了幾句,有樣學樣的表達了一番愧疚心意,又寫了幾句思念情意,最後才是她想說的話,那便谷中所見所遇,令她心境頗有變動,入得音律,又是一番境地,想要和柳如夢探討一番......

留下書信諾言之後,第二日陳憐生便帶著仙羽離開百花谷中,再次登船,一路往西而去。

如今寒冬凜凜,南方雖不似北方一般大雪封川天寒地凍,但日後潮溼,亦是冷得刺骨,仙羽天生身體,寒熱不侵,倒不覺得如何,但卻苦了陳憐生......

想他堂堂藥君樓少主,富甲天下,何時受過這等苦楚?寒冬入崑崙,亦是常人想也不入想的事情。

但陳憐生出行之前便已算過,這次行程大約半年,從洛陽到揚州,再到百花谷中,然後入崑崙觀奇景,歸時春日還能遊巴蜀三峽風光,如此半年已去,若選先入巴蜀再入崑崙,那便既不見冬日崑崙奇景,亦不見三峽春日風光,且來去時間亦要花費更多......

他想仙羽無礙,自己堂堂男兒,咬咬牙忍忍也便過去了,是以望著寒風凌厲,亦是滿面笑容。

......

柳如夢每年冬季都會來百花谷中小住幾月,到得初春方歸洛陽,今年她來百花谷的時候,正是陳憐生和仙羽離去後的半個月,見得小院居住痕跡,閱了那封書信,唯有溫暖笑顏。

她真心喜歡陳憐生和仙羽二人,惟願二人所求平凡生活能夠實現,至於冒昧借住百花谷,她自是毫無意見......

只是覺得陳憐生這孩子大大咧咧,明知百花谷乃是她的,又極為難尋,卻忘了向她提前說及,對此亦唯有哭笑不得。

“人和神的情,總不會只有悲劇收場吧......”

這是柳如夢心中最大的悲傷,她與水靈風相知相愛,卻不得相守。而當年風侯帝瑤與嶽湘琴的一段情,亦是十分悽慘!是以柳如夢一直在想,人和神的情,便註定是悲劇落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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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看到仙羽和陳憐生後,心中不禁又有了新的希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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