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恨一身功力,比之國師李績,亦是不遑多讓,含怒一擊,自是下了必殺之心,不留絲毫餘地。

那銀甲人直面罹恨,置身磅礴威勢之中怡然不懼,右手在虛空之中一握,喚出一柄銀色長槍,一聲厲嘯,不躲不閃,竟要硬接罹恨全力一擊。

槍棍甫一相交,一聲巨響幾乎撼動了天地,兩人磅礴勁力瞬間蔓延開來,艙內桌案門楣,花草擺置,在二人勁力之下,盡數毀壞,再無一件完好。

偌大一艘樓船,也因二人莫大力道,在洛水中心搖搖欲墜。

二人相持片刻,甫又分開。

罹恨退回艙門處,駭然看著那銀甲人,驚道:“九霄流雲戟,你是天策府少將軍薛湛。”

心中暗道:“我早該猜到的,中土年輕一輩,唯有天策府少將軍薛湛有此風華!”

薛湛何人?

國師李績之徒,衛國公李靖之義子,年僅二十三歲,便已官拜天策府統帥,世人皆稱其為少將軍。

相傳,太宗皇帝李世明極其重視這位少年人,賜下重寶九霄流雲戟,命其在弱冠之年執掌天策府,捍大唐之山河,繼先輩之英武,實為天之驕子般的人物。

罹恨師尊從未向他提及過中土少年一輩之英雄人物,唯有這位少將軍,三年前偶然提過一次。

“三百年光陰,終再有凡人身可執九霄流雲戟,絕非庸人。”

這是很高的評價,罹恨知他師尊眼界之高,放眼塞外中土,能入她眼中,絕沒幾人。

便是當年的天帝帝瑤,在他師尊口中,也沒有討到個好的評價,“不死之神,凡人之心,愛不徹,恨不徹,善惡皆不徹,累了己身,累了旁人。”

罹恨早該想到這銀甲人就是薛湛,只因他不敢相信,不敢信薛湛竟敢動柳如夢。

薛湛比罹恨還多退了幾步,站定後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持槍,側目看著罹恨,邪笑道:“這點本事,便吵著要弒君殺神?還鬧著要逆天救人?可不可笑!”

罹恨心中大覺奇怪,他聽聞的薛湛,和眼前之人絕不一樣。世人皆言少將軍英武不凡,又溫文如玉,大有其義父衛國公李靖文武雙全之風骨。於行武之中,薛湛得兵將尊敬,於朝野之上,能謙然談古今仁義,於江湖之畔,懲惡揚善得百姓讚歎。

世人眼中的薛湛,怎也不該是一位一身邪氣的人。

“擋我一棍而不斷,該是九霄流雲戟,絕不會錯。”罹恨心中暗暗計較,覺得此人大有可能並非薛湛,但九霄流雲戟這等異寶,卻不會騙人,這人手中拿著的,分明就是九霄流雲戟,這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世人皆贊的少將軍薛湛,竟是一位名不副實之輩?

九霄流雲戟乃是上古神物,是傳說中這天地間第一位天帝帝俊上平九霄下定黃泉的絕世兵刃,傳聞此戟有穿雲縱日之威,亦有劈開陰陽之力。

三百年前,北府兵統帥謝玄已此戟挑敗氏秦苻堅於淝水之畔,乃此神戟自傳說之後的第一位主人,已凡人之身譜寫出一段流世傳說,令此戟於人間大放異彩。

自謝玄之後,十三年前魔門天帝帝瑤,亦用此戟於洛陽大敗李世明,一槍挑出了南北對峙之局。

九霄流雲戟的每一位主人,皆是名震天下的英雄人物,亦或梟雄魔神。

罹恨於師尊處聽過此戟傳說,不料第一次得見,便是與之兵刃想接,他實是想不明白,九霄流雲戟的新主人薛湛,為何會一身邪氣,他從未來過中原,薛湛又是如何知曉他的身份和目的,且此番作為,大有可能是衝他而來,這又是何道理?

薛湛身子一側,昂首挺槍,冷笑道:“九龍真氣,大羅天罡,煉魂心典,你且全用出來,看能否敗我。”

罹恨心中盛怒,持棍已對,壓著怒氣道:“你可知你剛剛殺了一個什麼人?”

薛湛神色間盡毫不在意,聲音中滿滿都是嘲諷意味,道:“琴棋雙絕,如夢大家,你不識她麼?莫不是我殺錯了人?亦或是我猜錯了,其實閣下對鐵花玉桂和清風玉蓮並不感興趣。”

宵雲命在旦夕,唯有清風玉蓮和鐵花玉桂可救,罹恨怎能不敢興趣!

薛湛一言一語,竟是挑釁。

罹恨目中騰騰怒火,呼之欲出,提棍直奔薛湛而去,聲音寒意凜凜,蓋世功力澎湃盪漾,身周光華陣陣,冷冷喝道:“你殺柳如夢大家,你家陛下必殺你,可我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你既一心尋死,我立刻便取你性命。”

薛湛哈哈大笑,神情盡顯張狂,怡然不懼道:“來啊,我便站在這裡!”

罹恨一聲怒喝,腳下用力一踏,船艙本就不大,他身法盡展,轉瞬便到了薛湛身前,右手一揮,將金黑鐵棍拋向上方,轉而化拳,直擊薛湛心口。

那金黑鐵棍甫一脫手,立時化作九條龍形,將本就不大的船艙瞬間填滿,伴罹恨一拳擊出,齊聲厲嘯,從四面八方朝著薛湛湧去。

罹恨盛怒之下,實是用盡一身修為,大羅天罡心法盡運,化九龍齊攻,兩種不傳功法,已然運到極致。

薛湛冷眼一掃漫艙龍影,額間銀痕異光閃爍明亮,仍是冷笑不休,還張口喊了一聲好,雙手緊握九霄流雲戟,猛地用力插入面前甲板,繼而鬆手,於剎那間在胸前捏出數個深奧訣法。

霎時間銀光暴漲,竟生生擋住了罹恨全力一拳,以及那九條龍形。

罹恨只覺蘊含他一身功力擊出的一拳,竟如砸上了堅鋼玄鐵,渾身皆震,胸口氣血翻騰,不但無法擊散薛湛身周功力,反彈之力還傷了他自己。

不由心中啞然,暗道:“此子怎會如此了得?竟將太平道覆天訣煉到如此境界。怕是比之其師國師李績,亦是不遑多讓!”

薛湛雖為中土年輕一輩之翹楚,罹恨卻也從未將他放入過眼中,這並非罹恨眼高於頂目中無人,足可傲然於當世,便是冰火判官,亦比他不過。

不料此番全力一擊,竟奈何不得薛湛分毫。

薛湛硬抗罹恨霸道功力,仍是一臉輕鬆,冷笑分毫不減,口中嘲諷道:“九龍真氣,大羅天罡亦不過如此。”

罹恨咬牙一哼,心道:“師尊言我如今修為,世間唯有五人不可敵,我若連李績之徒都殺不了,豈不是辱沒了師尊十七年諄諄教誨。”

有念及此,立刻收回龍形,只見得四周燈火都黯淡了幾分。

紫薇一脈大羅天罡與九龍真氣,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奇功,乃因大羅天罡可納天地之力為己用,若練到高深境界,可翻江倒海,可烈地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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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恨收了九龍真氣,再次握棍入手,已大羅天罡心法納四方之力,騰身躍起,毫無花哨的揮棍而出。

大繁至簡,這一棍便是最好的印證,再無漫天光華,簡簡單單的一棍,卻威壓天地。

薛湛面色如霜,不慌不忙間拔出九霄流雲戟,旋身揮出,亦是簡簡單單一式。

二人大繁大簡,招式間平平無奇,艙內再無光華耀眼,唯有兩柄兵刃破空之聲。

夜色沉沉,洛水深深,融著星月勾勒出一卷寧靜初春夜景。

這份寧靜在片刻後便被一聲沉悶巨響打碎,自那艘隨波緩行的樓船中傳來。

罹恨與薛湛二人兵刃甫一相交,磅礴勁力登時澎湃而出,激起一聲震得明星搖曳的巨大巨響。

二人亦被反震之力擊退,皆向身後退了老遠距離。罹恨直退至船首才穩住身形,待得站定,立覺喉中腥甜,天旋地轉,忙拄棍於甲板之上,支撐著不讓自己一頭栽倒,嚥下湧上來的血氣,運功穩住體內紊亂的功力。

船艙哪能經得起二人絕世修為,三層船樓一陣二人分別退走之後,一陣搖搖晃晃,繼而寸寸碎裂,崩塌了一地。

罹恨心中駭然,暗道:“我確是看低了天下英雄,薛湛修為之高,實與我在伯仲之間,除非兩敗俱傷,我再無殺他之法。”

待得塵埃落定,薛湛的聲音再次從船尾處傳來,其中仍滿滿皆是挑釁嘲諷,“丟不丟臉,身負絕世奇功,獨得天地大運,竟連區區在下也殺不得,可不可笑?”

罹恨此時心中仍怒,卻不及剛才,只因他實在疑惑,薛湛此番作為,究竟為何?心道:“中土無人識我,此子今夜所為事事衝我?似是對我瞭如指掌,這是何道理?李世明欠柳如夢良多,這個天下亦欠她良多,薛湛怎敢殺柳如夢?”

這件事情委實古怪,柳如夢被劫,其護衛逃出,帶著天策令回返洛陽求助,由此可知,李世明極重柳如夢,竟將調令天策府的天策令都賜予了她,由此可見一斑。

可偏偏是身為天策府少將軍的薛湛,親手殺死了柳如夢,此為罹恨想不明白的第一點。

罹恨從未來過中原,與薛湛素未謀面,更莫談恩仇,可今夜薛湛言盡嘲諷,行盡挑釁,且對罹恨所練功法,所為目的,瞭如指掌,此為第二個古怪之處。

還有一個古怪之處,是此時罹恨冷靜下來後方才覺察到的,那便是樓船之上,方才濃重的死氣,此時早已蕩然無存!

此事古怪,此人古怪,此景更是古怪。

罹恨細細想來,竟覺得自踏上樓船,一切便都古怪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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