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湛安排好撤軍事宜後,率十二血騎一路東去,令羽宸帶著一個傷重琉璃於冰天雪地之中,逃的速度倒並不甚快。

薛湛憑藉九霄流雲戟的奇特力量,將覆天訣功力傳遍四野,以此感知令羽宸和琉璃的蹤跡。令羽宸倒是麻煩,他身上無傷,雖匆匆逃亡倒也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但無奈的是,琉璃傷重,其所修功法又極為特別,拜火教功力炙熱,竟於其血液中亦有留存,倒給了薛湛追蹤的便利。

一路之下,薛湛便感知著琉璃的痕跡,並未追脫,反倒越來越近......

到得第三日光陰,薛湛終是追到了令羽宸和琉璃二人。可誰曾想,琉璃雖傷,但一身邪魅本領委實令人防不勝防,已火海融冰原,竟生生隔開了追來的薛湛和十二血騎,與令羽宸再次逃脫。

薛湛看著琉璃用邪魅功法起的漫天火海融開的寬達十數丈的冰原,亦是目瞪口呆,人力能至此,怎不讓人驚駭?

拜火教偏居域外,與中土少有接觸,是以中土對拜火教的瞭解也十分有限,只知這個神秘教派於高句麗和扶余等國有極大的勢力,但在當地許多人的眼中心裡,卻是如邪教一般的存在。

對於其門中功法邪術,中土知之甚少,只知其乃當年上古九國東夷一脈傳承。東夷擅御火,其國主鳳凰羲和,便是一個擁有頗多傳說的神,其御火之術冠絕上古!而東夷一國,傳奇人物不僅僅一個鳳凰羲和,還有一個血帝吳剛,而這個絕世妖魔,顯得更加真實......

血帝吳剛十七年前曾被帝語花解開封印放到人間,當時的血帝吳剛雖僅有一翼,但已然世間無敵,便是面對重生後的風侯帝瑤,亦佔上風......若非被帝語花利用,只怕這位絕世妖魔怎也不會無奈葬身於雲夢雷澤之中。

若拜火教真個傳承於東夷之國,那其門下的御火之術,只怕比薛湛如今看到的更加恐怖。

再看到這個幾乎不能愉悅的坑洞之後,薛湛亦更加明白,太宗皇帝李世明和義父李靖為何那麼堅定的要滅大黑山,阻止其與拜火教的聯合。

拜火教具備上古御火之術,若具血帝吳剛般抬手焚城之威,與大黑山魔城四脈傳承聯合,必成心腹大患!

薛湛嘆了口氣後,將九霄流雲戟化為虛無,道:“繞開追!”

這個被琉璃已邪魅御火術融開的冰洞深十餘丈,寬十餘丈,長二十餘丈,薛湛便是設法橫跨過去,那十二血騎亦過不去,唯有繞開。

最為無奈的是,此處乃兩山之間峽谷,本為一條冰封河流,此時被融開,那便等於封了整條路......薛湛已然明白,令羽宸和琉璃選擇從此逃跑,乃是早有預謀。

但無可奈何,亦唯有另尋道路,再作打算。

薛湛最沒想到的是,這一繞,便足足繞了整整一日......令羽宸和琉璃之心機,薛湛尚是首次直觀感受。

尋得他路之後,薛湛與十二血騎快馬加鞭,一路追躡,萬幸之事乃是附近地勢皆為山川,入片便是荒林雪海,不通西域亦不通中原,若走進入,死路比生路多了太多,不但會因為山林地勢複雜而減緩逃跑速度,讓薛湛更快的追上,還會面對諸多未知的危險。

薛湛在大範圍感知過一次之後,在深山無蹤跡之後,便確認了令羽宸和琉璃是逃往了東邊,而那裡通往的,便是過崑崙已北的天山,亦是通往中土的雁門關!

其後二十日光陰,皆是薛湛率領十二血騎追,令羽宸帶著琉璃一路逃,薛湛每每追上,令羽宸和琉璃總有新的陷阱或邪魅功法等他,或拜火教強大的御火之術,亦或薩滿御靈教廷的神奇欲靈之術,總能逼退或阻止薛湛,然後二人再次脫身。

薛湛這一路追出了太多震撼,他此時真個覺得令羽宸沒什麼可怕,那拜火琉璃,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此女一身邪術,真個令薛湛應接不暇,幻術,御火之術,御靈之術,以及邪魅陣圖,令薛湛應接不暇。薛湛覺得,若非拜火琉璃,只怕令羽宸早已被他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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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追,一個逃,光陰流轉得如指間沙般迅速,轉眼之間,已然過了雁門關......

薛湛怎也沒想到,他千里行軍歸來,不是敗退亦不是凱旋,而是追著兩個人,且還沒有追到。

但到得此時,他心頭已然有些疑惑,令羽宸和琉璃二人為何不逃往西域或者草原,反而要逃回中原?

是以薛湛重歸大唐國土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各洲縣府衙頒發通緝文書,命各洲縣官員立刻整理成通緝令,形成嚴密的通緝網路和信息網絡,便於追蹤令羽宸和琉璃二人,以防二人隱於人群沒了蹤影。

這亦是因為薛湛最近,能夠感知到的琉璃的功力痕跡越來越弱,或是因為其傷勢已經逐漸復原......

但薛湛此刻倒沒有絲毫擔心和憂慮,因為令羽宸和琉璃逃往中原,實在是最不明智的選擇。薛湛在中原能動用的力量,數不勝數。

若令羽宸和琉璃逃往西域和草原,只怕到得今日,已然天高海闊,薛湛追無可追了。

接下來近一月的時間,薛湛和十二血騎的速度被迫放緩,因為薛湛已然無法追蹤到令羽宸和琉璃的行蹤,唯有依靠官府和江湖傳回的訊息追蹤,這令他的速度慢了太多。

但事到如今,已然別無他法,唯有憑著不斷反饋來的訊息一路追躡,不至於跟丟。可這一追,便從北追到了南,當薛湛遙望著眼神的十萬大山之時,不得不再次皺緊了眉頭......

“遭了!”

這是薛湛看到十萬大山之後,心頭浮現的第一個感嘆。因他已然明了,為何令羽宸和琉璃會放棄更為安全的西域和塞外草原而逃往中土。

只因眼前,已是中土大唐國土中最為尷尬的一個地界,名喚嶺南!

“走吧!”

這是薛湛一聲無奈嘆息後,對十二血騎說的,因他雖然已經知曉了令羽宸和琉璃的目的,倒是事到如今,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追。

嶺南乃是中土西南的一片遼闊疆域,這片大大地的外圍,五嶺環繞,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南靠南海,幾乎便已然和中土隔絕,地勢之奇特,別無他處。

亦因這種奇特地勢,亦因地勢原因,外界難以對此用兵,是以歷朝歷代,朝堂對於嶺南皆是安撫而非鎮壓,給予了此處各族居民最大的自由,令其過著與世隔絕自給自足的生活。

而嶺南大地各族雜居,被稱為百越之地,最不缺乏的便是令人神往又毛骨悚然的故事和傳說,此處民風彪悍,不問外界,即便外界烽火狼煙,此處仍能安居樂業。

十七年前,關中李唐秦王李世明攜畫閣閣主公子蕭羽同來嶺南,本欲說服妙音谷,他日若李唐南下,妙音谷能為天下安寧和嶺南百姓福祉而相助李唐,不料陰差陽錯中,南王楊逸和柳如夢卻帶著水靈風來了此地,更沒想到的是,徐世績聯合蕭銑,滅已三十六不死魔兵滅了妙音谷,屠了闞江城......

嶺南因此而被捲入戰火之中,李世明所求已不可為。後來妙音谷少主阮明玉,因感念當年南王楊逸與妙音谷弟子死守闞江城,而選擇助重生的風侯帝瑤肅清天下,已妙音谷在嶺南千年的影響力號召,令嶺南各族傾力相助,這亦是多年以來,嶺南各族首次參與天下紛爭。

後風侯帝瑤因為一顆人的善心而放棄神治天下,尊李世明為帝后,嶺南各族再歸舊地,不明事情原委的他們,亦未對李世明的大唐帝國拿出明確態度。

對於其餘地域和門派,李世明皆可鎮壓,但嶺南卻不可為,此處兵馬難入,且民風彪悍,武力鎮壓必然又是多年戰火......為安撫嶺南,李世明封妙音谷少主阮明玉為越王,自治嶺南!

這便是如今薛湛為何那般心憂的原因,如今嶺南,越王阮明玉雖已傳位獨子阮芸衣,但這位小王爺對魔門的態度如何?對朝堂的態度又如何?薛湛一無所知。

令羽宸和琉璃逃到此處,只怕多半便證明了這位小王爺,依舊如他父親一般,心中偏向了當年的魔門天帝帝瑤......

若是如此,薛湛雖為大唐十道兵府統帥,但能不能從嶺南越王手中要到人,亦是心中沒底。

但事到如今,他又怎可能不追?入嶺南已成必然......

嶺南多山,氣候潮溼,多蛇蟲鼠蟻,居民擅古巫術,擅蠱毒,亦擅音律,這些勾畫出了嶺南最奇異的傳說。

薛湛從未來過嶺南,是以一路謹慎,行得不快,因他已不需要再去尋令羽宸和琉璃的蹤影,既然他們已經來了嶺南,那去妙音谷越王府要人便成。

妙音谷位於嶺南鬱水河畔,兩面山兩面水,此處乃妙音谷千年基業,因妙音谷在嶺南影響力極大,是以當年嶺南各族皆為妙音谷馬首是瞻,而第一任越王阮明玉便是妙音谷谷主!是以大唐帝國勢力最大的一個封疆異姓王的王府,便坐落在妙音谷中。

入嶺南三日,薛湛和十二血騎皆未出山,夜裡做好蛇蟲鼠蟻的防範,便山中落營,將就過夜。

可不料第三日凌晨,薛湛忽聞得一陣妖異笛聲,猛地驚醒,側耳細聽,立刻心道不好!忙起身出賬,只見得守夜的三個血騎已然神色古怪,如木偶般站在火堆之前,待得笛聲止,一陣鈴聲又起,那些本在安睡的血騎亦走出帳來,皆閉著眼,手中刀槍緊握。

待得鈴聲再起時,十二血騎竟齊齊向薛湛攻來!

十二血騎乃玄甲精騎中最為精銳的兵士,每一個皆是武功高強戰功累累之輩,若放到江湖之中,皆是響噹噹的英雄,十二人齊攻之威,可見一斑。

薛湛大驚,忙喚出九霄流雲戟左右招架,其實憑他修為,要敗十二血騎並不困難,可他明知十二血騎此時被人用古怪法門控制魅惑,身不由己,他又怎可能全力迎擊?

是以一時之下,薛湛唯有左右閃躲,倉惶招架,完全無法還手。

那鈴聲陣陣,時而輕靈,時而沉悶,似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完全聽不出是從來自何處,薛湛暗道:“嶺南妙音谷天音魔音兩道,天音滌盡世間汙穢,魔音喚起九幽邪靈,這攝人心智的笛聲鈴聲,怕是妙音谷魔音道錯不了了!”

魔音道惑人心,乃妙音谷音律一道功法極致,實是極為了得!這十二血騎雖是被人控制,但功力身法,樣樣用到極致,和自身拼殺打鬥無異,這便是被魔音道攝了心神的表現,自己全力拼殺,卻不知要殺之人,是敵是友......

確認來人身份,薛湛橫槍一震,銀色光芒登時照亮夜間山林,霸道修為將攻來的十二血騎全部震退,朗聲喝道:“嶺南越王,我乃大唐帝國十道兵府統帥少將軍薛湛,身負重任而來嶺南,小王爺已魔音道待客,是何道理?”

他雖確定薛湛阮芸衣一定知曉他的身份,但依舊說明,此為禮!若越王阮芸衣依舊不停手,那時他全力施為,亦算不得朝堂重臣於嶺南越王府無禮。

便是此時,那林中深處一低沉悅耳的年輕男子聲音道:“大唐皇帝陛下親封嶺南自制,朝堂不向嶺南大地派遣一兵一卒,如今少將軍親率十二血騎前來,提前並無文書告知,又是何道理?”

薛湛心頭一冷,暗道遭了!

他入嶺南之前,已責令九江官府提前寫好文書送與嶺南越王府,如今越王卻說沒有收到,此言乃虛倒也還好,但若此言屬實,那薛湛帶十二血騎入嶺南,那便和私自帶兵入境無異!實是無禮無名之舉。

而如今想來,那拜火琉璃妖女,怎可能想不到薛湛會追到嶺南?大有可能派送文書的官員,已被她和令羽宸殺害,如此,便讓薛湛入嶺南變作極為尷尬的舉動。

環目看了看依舊被魔音道控制的十二血騎,朝堂與嶺南的關係素來尷尬,嶺南明面上尊著大唐皇帝,卻素來不繳貢稅,不朝天子,嶺南宛若一個國中之國,朝堂卻又不能用兵。但好在嶺南百姓不涉外界事,而越王府亦只管自界民,是以十數年來,雖然與朝堂關係尷尬,但亦和諧,太宗皇帝李世明亦不去管嶺南,此地千年來皆如此,或此便為最好的局面。

這些年,朝堂不在嶺南安置官員兵馬,越王亦約束嶺南各族,不涉外界,不亂安寧,薛湛此番卻有不妥,帶十二血騎入嶺南,如今無文書無聖令,其身份極高,自令越王府心生戒備......

薛湛道:“此番在下冒犯之處,日後定向王爺請罪!但在下貿然帶兵入嶺南,實是有不得不為的因由,文書一事在下日後亦會解釋,但在下可以保證,此番我率十二血騎入嶺南,不為越王府亦不為嶺南政局,只為追兩個亡命之人。”

起初那聲音又從林中傳來,道:“追誰?”

薛湛道:“魔門令羽宸和拜火妖女琉璃!”

那邊片刻沉默之後,道:“少將軍回去吧,你要的人不在本王手中,便是在了......本王恐怕亦給不了你!”

薛湛目中怒火一閃,越王阮芸衣果然依舊心繫風侯帝瑤,要護魔門大黑山陰陽殿君,沉默許久後,薛湛肅然道:“還望越王三思。”

那個隱於林中的越王毫不猶豫道:“皇帝陛下可以過河拆橋背信棄義,但我越王府和嶺南各族百姓卻不可以,少將軍莫要忘了,嶺南各族,從未降你大唐帝國!本王認的,只有一個天帝帝瑤。”

嶺南助風侯帝瑤爭奪天下,歸屬於帝瑤勢力,乃是因為南王楊逸曾與嶺南各族同生共死,各族感念其仁義,願意助之,而玄武門之變後,一朝之間天下盡歸大唐,風侯帝瑤返崑崙而再不理人間,嶺南各族回返祖地,從未變態歸降於大唐,李世明因嶺南地勢和歷史等諸多原因,亦只有封異姓王自制。

是以自大唐帝國建立以來,嶺南從未歸降過大唐,他們歸屬的,從來只有一個帝瑤!

少將軍薛湛終是明白了令羽宸和琉璃的良苦用心,千里迢迢逃到此處,便是為了挑撥朝堂與嶺南本就極其尷尬的關係。

朝堂不敢用兵於嶺南,千年來多少朝代帝王良將,皆打不下嶺南,乃是有必然原因。

而嶺南民風彪悍不服王化,且傳承源遠,習慣了自給自足遠離外界,不願受朝堂約束。

令羽宸和琉璃便是算透了越王阮芸衣不會交人,亦算透了少將軍薛湛不會放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嶺南與朝堂本,越王與少將軍,只怕定然爆發一場巨大的衝突。

這......便是令羽宸和琉璃想要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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