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中,三撥人各有方向。

時聖的目的最是純粹,直奔主題,至於旁的,根本不放在眼裡。

鄭家兄妹毫無邏輯,也無想法,只是彷彿冥冥之中自有感應在引導著他們行事,雲落自然一路相隨,東摳摳西摸摸,撿了一口袋雜七雜八的東西。

齊紫衣沒人知道他到底在謀算著什麼,他也不像雲落啥玩意兒都撿,但就憑著一顆七竅玲瓏心,一路上沒少摸到些寶貝。

當然,這些寶貝對於當年出現在祝融秘境中的那批最低也是七境的人而言,都不算什麼事兒,比起仙格之重,這些東西連彎腰撿一下都嫌麻煩,更何況還要苦苦摸索,不想卻便宜了齊紫衣和雲落。

時聖站在正殿門口,望著和秘境入口處一模一樣的牌匾,牌匾上一模一樣的“聖帝殿”三個大字,對當年祝融聖帝的審美有些無奈。

大門敞開著,或許是之前就沒關上過, 又或許在之前搶奪仙格的大戰中,已經損壞。

反正時聖在稍一踟躕之後,便抬腳跨過門檻,進了正殿。

抬眼微微一掃,正殿之中,甚是寬闊,居中有一尊高大的雕像,只要看著便不由自主地被他吸住目光。

之見雕像男子紅發飛揚如火焰升騰,面容剛猛,手持一把火焰長槍,身披皮甲,足底還繚繞著一片火紅,顧盼生姿,睥睨四方。

這雕像栩栩如生,仿若祝融聖帝重新活了過來,正在這兒審視著那些膽敢闖入他陵寢之人。

時聖微微恭敬地朝著雕像行了大禮,然後繼續環顧打量,殿中除了這個巨大的雕像之外,還有兩側各兩個,一共四個隨官雕像,在時聖看來,也都是剛猛威武,沒啥區別。

他的眼神默默地掃過每一處角落,殿內沒多少精美的裝飾,想來也不符合祝融聖帝的剛猛路數。

仔細看,還是能發現許多當年大戰的痕跡。

四個隨官雕像有三個都已經殘破,一個沒了腦袋,一個少了肩膀手臂,另一個甚至被打沒了半邊身子,只剩一個雙手拿著兩塊石頭的,僥倖完好。

地上同樣散落著一些屍骸和器物,而且這些器物明顯品軼比廣場上的那些高了許多,但依然無法撩動時聖的心絃。

取捨之道,深深烙印在時聖的心中。

他又將視線重新挪回祝融雕像上,小心翼翼地前後轉悠一圈,發現即使當年這兒發生了如此慘烈的大戰,這座最核心的巨大雕像居然完好無損。

“是因為禁制嗎?”他喃喃道,伸出手來,試探著往前一伸。

一陣紅光閃過,將他的手燙得一下子縮了回來。

時聖不驚反喜,暗自運轉離火門的功法,一身真元如火龍巡狩四方,再次觸控上去。

他嘴角的笑意在擴大,果然!手中的觸感便已經沒那麼燙了。

他嘿嘿一笑,果然不出師父們所料,在此地,火系功法是最能獲利的。

時聖不知道的是,他的四聖師父們的猜測是有依據的,當初祝融秘境的仙格,就是被一位修行火屬功法的八境巔峰修士獲得,一舉入了九境,轉頭大戰殺得這裡滿地屍骸。

四聖雖然監察人間,但這些天仙秘境之中,是無法查知的,所以,只能憑藉後來的情況進行推測,這也才有了時聖對離火門的早早佈局。

可是,有個問題,時聖當初可是修行了清溪劍池的功法的,為什麼又能修行離火門功法呢?

修行界的基本常識不都是只能修行一種功法嗎?

否則之前西嶺劍宗收徒也不用在普通人之中選材了。

其實這就是時聖命運的眷顧了,或者說四聖的眷顧了。

當初他被雲落一劍斬得經脈盡斷丹田破碎之後,四聖曾有過一次密議,最終決定不更換人選,便合力施展秘法,為他重塑肉身。

所以後來他才能重新接續經脈,重開丹田。

餘芝一直以為這是他們愛的奇蹟,老天垂憐,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錯。

對於功法,他當初丹田一碎,經脈一斷,清溪劍池的功法痕跡自然沒了,而重新接上之後,他便被四聖傳授了一篇火系的高階功法,一路順風順水,重開丹田,直入四境。

同樣,這也是為何他會去離火門,也能夠改良離火門功法的原因。

對現在的他而言,體內真氣自然是火系的功法,但清溪劍池的真氣運轉方式他也會,當他駕馭著離火門的真氣以清溪劍池劍修的運轉方式出劍時,劍氣之中還可以附帶有火系攻擊。

這是時聖最大的殺手鐧。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離火劍氣跟雲落壓箱底的大殺招,劍符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彼此的這一切,勢必還會對戰的二人都不知道,謎底只有隨著戰鬥的落幕,一起揭開。

時聖的真氣越發地熟練和磅礴,因為他發現了一個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當他的真氣以某種節奏和韻律契合上守護這個雕像的紅光時,紅光中會反哺給他一股極其精純的火系靈力。

於是,他乾脆跳上了雕像的臺子,盤膝坐下,默默地繼續吸取。

四境神意境的三個小境界,興神、得意、歸真。

時聖此刻的境界就是四境歸真,早已明悟了真元修行的神、意。

五境通玄境全境只做一件事,就是凝結金丹。

凝結金丹的三個小步驟,就是五境的三個小境界,旋合、脈生、紋現。

而當金丹徹底凝

結,修士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六境知命境。

到了六境,才算得上真正的一方強者。

因為前五境的攀升更重修力,而從六境知命境起,七境問天境,八境合道境,直至九境天人大長生,都是更重修心,故而也有下五境和上四境的說法。

上四境中,被一個小境界的門檻卡住一輩子,真不是什麼稀罕事。

想要從四境神意境升入五境知命境,就要試著將丹田中流淌積蓄的真元轉化為氣旋,當氣旋一成,真元的凝練程度和威力大小,便與當初一片汪洋時不可同日而語,從而便能邁上五境大門檻。

九境修行所蘊含的道理,從修力上說便是壓縮,凝練,從修心上說,便是明悟自身,契合大道至理,到最後再心力相合,形成自家小天地,去明悟天地規則。

當自家小天地與外界的大天地相連同步,規則相合,只說修為,便可遨遊八方,成就天人。

時間悄悄流逝,時聖體內的真元隱隱開始不再是一片汪洋,而是開始緩緩地有了些凝聚的氣象,他將要努力地讓這片真氣之海,旋轉起來,屆時自己就將跨入五境。

齊紫衣穿過了兩重院落,眼前驟然一亮。

只見一片月色如銀,均勻地鋪灑下來。

手邊有一塊石碑,碑上刻著三個大字,“望月臺”

沿著石碑旁的階梯,拾階而上,在一處不大的平臺上站定,平臺四周圍著欄杆。

齊紫衣環顧一圈,發現這哪兒是什麼平臺,分明就是一塊頂部稍稍平整的巨大石頭。

按照幾人進入的時間來看,此刻遠遠沒到天黑之際,可這望月臺上,已經有一輪明月行到中天,皓月臨空,銀光四射。

地上還刻有一句詩,但卻只有上句,“人間朗魄已落盡”

齊紫衣微微一笑,他已經認出了此地是何人手筆,盤膝坐下,手持拂塵,唸叨一句“此地清光猶未低”,緩緩入定。

他在心中冥想著“月府素曜太陰皇君”,默誦太陰星君寶誥。

月光中的清輝緩緩朝著他的身體凝聚。

這邊,雲落絲毫不知道實力的平衡已經被緩緩打破,巨大的危機已經漸漸籠罩住自己。

相反,他還很幸福。

真的,這一路上,雲落算是真的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福緣深厚,什麼叫做天命所歸。

那日密議,蕭雨告訴他,鄭家兄妹是祝融秘境之中的天命之主,自己只需要護著他倆就行,因為蕭雨身為守靈人,是沒有資格進入秘境一步的。

雲落雖然應下,其實心中一直是有疑慮的。

剛才在廣場上,人家隨手撿個東西都比自己吭哧吭哧刨半天好使,這點疑慮就已經幾乎打消了。

而現在,雲落純粹就當長見識了。

鄭惜朝幾乎不做停頓地走著,也不知目的地在哪兒。

而鄭念夕跟在他身後,覺得累了,就停下來歇一口氣,然後順手就能摸出點啥來。

走路不小心摔個跟頭,也能磕得一塊青磚空空作響,頂著額頭上的包給挖開,又是個莫名其妙的寶物。

總之時不時地停留在某處,就總能摸到點什麼來,然後她都以沒地方裝為由,送給了雲落,搞得雲落怪不好意思的,連忙收下。

行走江湖,不要斤斤計較。

雲落已經將自己之前撿的那些東西都清了出去,畢竟方寸物中空間有限。

他此刻心神之中默默盤點著目前的收穫,兩柄劍,一短一長,應該都是之前那次大戰的遺留之物;

一塊玉牌,是鄭念夕從假山縫隙中幫他撿來的;

一顆避水珠,是鄭念夕休息時順手從一個雕像手裡取下來的,而自己站在旁邊半天,都沒看見那兒有這麼一顆珠子;

一個木頭雕像,雕刻的是一個身著綠袍的男子,面容剛猛,惹得雲落一陣腹誹,怎麼穿得如此妖豔;

最令雲落開心的,就是鄭念夕一腦袋磕出來的,也是鄭念夕以為最不值錢的東西,一疊黃紙,雲落識貨,那是最上等的金色符紙,在這上面寫就的符,威力比起尋常符可是要大上許多許多倍。

雲落打定主意,回頭把這個符送給那位教自己劍符道的大叔,報答他教自己符之道的恩情。

當然,這事兒還得跟鄭念夕商量過後才行,畢竟人家少不更事,不知輕重,張口就送給自己,自己哪兒能真捏在手上不還了。就當她是暫存在自己這兒吧。

雲落看著鄭念夕,心中默默祈禱著,趕緊找到那件火浣衣吧。

在進來之前,蕭雨就曾經對他專門交待過,一定要找到一件火浣衣,然後他為雲落設計的那條退路才有可能實現,就能確保雲落平安無事。

之前一路上,雲落眼珠子都快瞪瞎了,也沒見著任何線索,現在就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鄭念夕這個小丫頭身上了。

至於鄭惜朝,雲落想著就有些愁,這小子估計是受了刺激,進來之後寡言少語,一直神神秘秘的,雲落望著他的背影,摩挲著下巴,難不成自己猜測他跟祝融聖帝有些關係這事兒是真的?

跟著鄭惜朝的腳步,雲落和鄭念夕穿過兩重院落,然後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當他們漸漸適應了光線,抬頭正好望見一出絕美景象。

遠方,從金邊到紅光,紅日噴薄而出,日光閃耀,照射在平臺之上。

平臺上鋪滿的是鮮豔的紅磚,是雲落從未見過的搭

配。

一種搭配沒人用,說明這個搭配肯定有問題,這是雲落以前的想法,但現在不一樣,他覺得是沒找對用它的地方。

比如在這兒,日光降臨,瞬間蒸騰出一片火海,映著金色的日光,一種豪邁和壯闊填滿每個人的心間。

很快就日上中天,再日落西山,當最後一絲餘暉還未散盡,那邊的光芒便已經再次滲出。

雲落看著這樣的天大手筆,心中震撼不已,這便是上古天仙的實力嗎?

鄭惜朝靜靜地站在那兒,看了一遍又一遍。

再好的風景,起初震撼,繼而平淡,最後煩膩,總逃不脫這樣的迴圈,風景本身無罪,有罪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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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鄭念夕。

她就已經很不耐煩地催促了自己哥哥兩次了,鄭惜朝恍若未聞。

雲落抱著手臂,靜靜地旁觀,也不插手,他對自己的運氣沒啥信心,索性由著這倆折騰。

等看到第五遍,鄭念夕已經放棄了,氣鼓鼓地靠在牆壁上,恨恨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沒辦法,從小自己就是聽哥哥的,他那性子,看著溫和,實際上犟得要死,勸了兩次不行,自己再懶得費那口舌。

鄭惜朝卻在此刻默默轉身,看著地面,沉吟不語。

雲落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也在暗自琢磨著其中玄機。

日光反反覆覆,地面明亮又陰影,然後眼尖的雲落卻在此時敏銳地發現,有一塊靠邊的地磚,至始至終都沒有被陰影完全覆蓋,哪怕是日落和日出之間微不可查地時間中,它依舊有著一絲陽光照射的光亮。

再看一遍,雲落確認無誤。

於是他輕咳一聲,走上前去,朝著鄭惜朝點了點那塊紅磚。

鄭念夕一看雲落有了動作,也連忙湊了過去。

鄭惜朝起先還不明白,當又看了一輪日出日落之後,神色一喜,脫口而出,“火種?”

雲落微笑道:“或許換個說法,就是火神傳承。”

鄭惜朝看著雲落,雲落看著他眼神中的祈求和自以為隱藏得極好的戒備,突然覺得好沒意思,擺擺手,“我沒興趣。”

然後轉身走開兩步。

鄭念夕也癟癟嘴,“有什麼好的,哥,你要小心啊。”跑去跟雲落站在一起。

鄭惜朝不再答話,便試圖將那塊紅磚撬起,誰知弄了半天,紅磚紋絲不動。

雲落實在瞧不過去,提醒了一聲,“用血試試?”

鄭惜朝恍然大悟,毫不猶豫地咬破了指尖,朝著紅磚滴落一滴鮮血。

鄭念夕看得頭皮發麻,打了個寒顫,不疼嗎?

血緩緩浸入了那塊紅磚,忽然間,紅光大作,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意志降臨,“吾乃火神,賜汝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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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端的高處,一處高到不知道多高的空間,仙禽飛舞,異獸四出,奇花異草爭相開放,奇人異士三五成群,正是天庭。

此時正在舉行一次小範圍的聚會,一個紅發男子雙手負後,隨意地站在一處,站姿就透露出一股霸氣。

一個男子緩緩走向紅發男子,恭敬行禮後苦著臉道:“火神,景玉衡領著那幫劍修又在四處惹是生非,搞得四處不寧。”

紅發男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與我有關?”

那男子受這一瞥,心中一緊,強笑著道:“他們劍修殺力是大,又喜歡抱團,但他們就敢肆無忌憚?別忘了,這天庭之中可還是有火神您這樣的天仙做主呢。”

紅發男子再不看他,“上了天就好好當自己的仙人,跟人間的事情自有人負責,用不著你們幫倒忙。人家有理有據,你若再來我這兒搬弄是非,我賜你一槍你接得住嗎?”

男子臉色一變,連忙告罪。

紅發男子卻沒再理他,而是突然心神一動,疑惑道:“咦?火神傳承居然被人找到了?”

話音一落,許多剛才便關注著這邊的仙人瞬間圍了過來,其中就包括那位曾經取得祝融留下的仙格,卻沒能獲得傳承的修士黃皓,後來飛昇之後,自然投靠在祝融門下。

有仙人望著他,調笑道:“你沒找到的,還是被人找到了。”

黃皓也不計較,只是等著火神發話。

紅發男子自然便是祝融,他看著圍上來的眾人,有些無奈,伸出右手,幻化出一道光幕,正是自己在人間遺留的祝融秘境之中的場景。

掌觀山河,天仙本事。

看得場中許多真仙一陣豔羨。

眾人的目光快速地望向光幕,看清了那個被祝融虛影一指點在眉心的少年。

憑著這個傳承,只要天賦不太差,修到個七品八品的幾乎可以說是水到渠成,至於天人飛昇,那就得看有沒有仙格,以及什麼時候開天門了。

天門不開,就算有仙格的九品也只能在人間待著。

但毋庸置疑,這個少年的運氣是極好的。

黃皓有些鬱悶,自己當初真沒什麼時間在這處地方多待,群敵環伺,等拿了仙格,又太過忘形,一陣廝殺之後,直接就到了時限被傳送了出來。

等看清了傳承者,他們的視線裡,又出現了兩道飛奔的人影。

黃皓的嘴角勾起笑意,彷彿回到了之前自己在秘境中廝殺搶奪的捨命歲月裡。

這傳承,哪有那麼好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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