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兒牛兒在坡上,喲。田園綠野好風光,喲。一方黃土一方田,山又高來水又長。”

小牧童躺在牛背上,雙頭環抱腦後,雙腿翹起,閉眼哼歌。

回憶著那天的場景,總覺得沒發揮好,話說得不夠霸氣,動作也不夠威武。

哎,這感覺跟那次跟那個姓凌的小子來一樣,鬱悶。

忽然,他心中一動,望向結界的方向,有人來了!

他興奮地站在牛背上,望了過去。

七個年齡不等,神態各異的男子站在兩山之間的一處狹長通道前,靜靜等著。

梅家、古家、夏家、嬴家等七位族長代表著決定出世的七家隱族,一起出現在隱川,共赴隱川荀氏家主荀鬱的邀請。

他們剛剛站定,就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諸位,此乃隱川,來此何事?”

幾道目光都投向了梅鹿鳴,作為居中聯絡者,自然是由他出面。

梅鹿鳴上前一步,“我等受荀氏家主之邀,前來會談。”

小牧童眼珠子一轉,雙手叉腰,剛要抖落一點威風,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耳旁輕輕響起,“陸小牛,不要玩鬧,放他們進來。”

扭頭一看,竟是管平江親臨。

小牧童陸小牛只好臊眉耷眼地開啟結界,“恭迎貴客。”

管平江站在入口處,朝著走入的幾人鞠躬行禮,“鄙人乃家主管家,家主已在府中設宴,諸位請隨我來。”

七位族長連忙回禮,跟著管平江朝著府邸走去。

沿路,七人都默默感受著隱川的氣息,與外界天地渾然一體,甚至靈氣猶有過之,那是一種截然不同於他們所居住秘境的安穩和真實。

不愧是隱川,羨慕不來啊!

一座古樸宅院背靠一片山坡蔓延開來,朱漆的大門,長長的院牆,與周遭環境渾然一體的設計,又彰顯著隱川荀氏的底蘊和涵養。

荀鬱站在大門口,笑望著眾人,“貴客臨門,蓬蓽生輝。”

合道境巔峰的氣息,給這七位族長的心防,再次一擊。

於是,七人原本的那些隱藏的傲慢和優越感都消失殆盡,對於自己需要奔波來到隱川相會的事情再無牴觸,各自恭敬行禮,“見過荀氏家主。”

“門外豈是待客之地,諸位,咱們裡邊請。”

荀鬱微笑著,將眾人一一讓進了院中。

院中花木依舊蔥鬱清香,在那條自神秘處而生,又曲折隱入石頭縫隙的小溪旁,已經擺好了案几,包括荀鬱在內的八人各自入座,管平江在一旁前後張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梅鹿鳴在眾人的眼神催促中,開口道:“荀家主,對於此次五宗大會,我等隱族應當如何應對?”

荀鬱微微一笑,“那咱們就好好聊聊?”

眾人連連點頭,於是,言語的節奏漸漸放緩,話語聲漸漸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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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琦終究沒能返回小院,老到的陸運早早在院中為她佈置了一間居室,讓陸琦根本找不到理由回去。

於是,今夜這場酒,便真的有點上頭。

論我一見面就把岳父大人得罪了怎麼辦?

目前,此題無解。

小院房中,符天啟也被拉著喝了起來,三人坐在一張桌上,各懷心事。

遠處的房頂上,有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地

穿行著。

“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大端來的是陸仙子姐姐她爹。”

“然後呢?”

“然後就有好戲看了唄!”

“那你現在拖著我出來幹什麼?上次才在這兒挨了揍。”

“咳咳......那次是意外。”

雲落忽然神識一動,目光扭向對面房頂,身上酒氣瞬間消散,“誰!”

身形已經衝了過去。

多羅哇哇怪叫準備逃跑,卻被李子揪著衣領從房頂跳下。

雲落看清楚二人的面孔,笑罵道:“今晚就三個男人,你們也來偷看?”

李子湊過腦袋,嘚瑟地看著雲落,“偶像,聽說你今天吃癟了?”

嗯?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得這麼快?

雲落故作平靜,“誰說的?”

“我猜的,估計你就要犯傻,哈哈,不過沒事,你還是我偶像。”

李子笑得很是張狂,在雲落的眼中怎麼看怎麼欠揍,於是他就真的揍了。

當然,還不至於跟小孩子發真火,就是象徵性地收拾幾下而已。

李子上躥下跳地喊多羅幫忙,多羅一副死道友不死貧僧的樣子,雙手合十雙目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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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一頓胖揍結束,雲落卻驚訝地看著李子,“你境界長挺快啊!”

然後他又看向多羅,這才發現兩個小屁孩都已經通玄上品了。

李子被雲落拎著腰帶,提在半空中,小手小腳無力掙扎不安舞動,“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境界長得挺快!”

雲落悻悻將李子放了下來,幫他理了理衣衫,“不錯,繼續努力。”

李子卻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努什麼力啊,隨便閉個關就是了。”

倚著門看熱鬧的梅子青和符天啟對視一眼,心中震驚。

這天底下的天才跟天才真是不能比啊。

雲落卻知道李子素來狡猾,滿嘴胡話,於是看著多羅,“是這樣嗎?多羅?”

李子的一雙眼睛立刻忙碌了起來,各種眼神各種暗示像雪花一般砸向多羅。

多羅雙手合十,“我們一起修煉了一個秘法。”

梅子青和符天啟長長松了口氣。

“哼哼!”雲落擰著拳頭,走向李子,“還騙起人來了?”

李子怪叫一聲,張牙舞爪地逃了。

多羅看了雲落一眼,試探著邁步,然後飛也似地跟了上去。

雲落呵呵一笑,心情竟然輕鬆了許多。

大家都在為五宗大會做著準備,自己也別太陷於這些兒女情長了。

修煉吧!

一夜的時光,對於修行來說不過眨眼之事。

當人間重新亮起,劍爐的山門口,站著好幾個人。

準確地說,是劍爐的所有人,和管悠悠,以及一隻鵝。

劍一領著六位師弟師妹以及管悠悠轉身,朝著身後山包上的一人一鵝,深深一拜。

鐵匠淡淡道:“別煽情了,又不是讓你們去死。”

原本沉浸在離愁別緒中的幾人瞬間苦笑,師父這還真是一針見血。

鐵匠再次開口,“不用理會別的說法,你們只代表劍爐,其餘一切與你們無關。這五宗,你們實力達到了自然就有,實力不足強求也無用。明白嗎?”

眾弟子齊齊抱拳,“是

!”

大鵝也在旁邊嚎了一嗓子。

看著弟子們消失在山門之外,鐵匠輕輕道:“別死了。”

大鵝湊過腦袋,雪白修長的脖頸輕輕蹭了蹭鐵匠的腿。

“要再找徒弟很麻煩的。”鐵匠緩緩說出下半句。

劍爐眾人自然不知道自家師父的心聲,走出山門,都在感受著外界久違的遼闊和新鮮。

劍一抬起頭,閉目感受著周遭的一切,他已經有二十多年未曾出過劍爐了。

當年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問天境下品劍修的他,遭敵人算計。

情、義、親多重連環打擊,就是一定要這個板上釘釘的大劍仙中途夭折。

最終劍一還是活了下來,雖然渾渾噩噩沉寂了二十多年,但終究是活下來了。

後來的他才知道,其實師父早就有辦法讓自己醒來,但都沒有做,而是讓自己用了漫長的歲月真正將那些苦痛都磨碎,都感知透徹,才等來了真正的契機,淵皇駕臨。

在聽到淵皇說出那些人的結局,當聽到老父親的訊息,他終於真正醒來。

鐵匠才能欣慰地說一句,“劍心無礙。”

醒來之後,心關無礙,沉淪許久的境界厚積薄發,短短數月,便衝到了問天境上品。

但他自己知曉,自己的劍意,早已不屬於問天境了。

他聽劍七說那位白衣劍仙,十幾年磨一劍,劍一的心中湧動著無限戰意。

在他們的前方,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純色的馬車樸素而淡雅,車身上只有一個印記,上面畫著一頭嘯月的蒼狼。

在看清那個標記的瞬間,劍一渾身一震。

馬車停在眾人面前五十步開外,劍一徑直迎了上去。

他在馬車旁站定,然後在眾人的驚訝中,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這一瞬間,他記起自己那個已經遺忘許久的名字,阿史那頡利。

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少年,看著這個應該是自己叔父的男子,拘謹而膽怯,但最終他還是聽從命令,上前將劍一扶起。

劍一看著這個少年,那眉眼之間的神色,跟故去的大哥是多麼的相像。

但一想起這個,便又想起了那段時光,那些算計,那些折磨了他數十年的苦痛。

好在,如今的他,已經能夠承受起那段回憶。

馬車的側簾被無聲掀起,一張蒼老不堪的面龐出現在劍一的視線中。

白雲蒼狗,歲月無情。

劍一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甚至不敢去想,父親曾經高大的身軀,挺直的腰背,如今該是怎樣的佝僂老朽模樣,一眼便是那二十年的時光啊!

“孩子,別哭。”

阿史那伊利輕輕道。

劍一深吸一口氣,“父親,那些沒收回來的賬我親自去收。”

阿史那伊利笑了笑,“沒什麼了。”

沉默一會兒,劍一開口道:“我得走了。”

“好。”

劍一撩起袍子,再次跪下,朝著阿史那伊利再次恭敬磕頭,然後起身,揉了揉阿史那思齊的腦袋,轉身大步流星而去。

阿史那思齊回到馬車,掀開正簾一腳,偷偷望向那遠去的背影。

“爺爺,這便是我的叔父嗎?”

他一邊問著,一邊扭過頭,才發現最近老邁得厲害的爺爺正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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