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上,瞧見懸掛的各色慶典裝飾沒被破壞,一路上也並無任何打殺痕跡。

博爾忽和甄文和對視一眼,徹底放下心來。

一行五人很順利地進了宮。

長生殿腳下,鬱南和那位宮中大貂寺停步,讓三人自行進殿。

長生殿前長長的臺階,就像是一條青雲直上的大道,它自低處起,通往北淵權力的最頂峰。

這條路薛銳曾走過許多次,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輕鬆和激動。

敬畏和忐忑,都隨著父皇薛律的駕崩而煙消雲散,如今是屬於他們的時代。

對於博爾忽和甄文和而言,則更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權力是天生讓人敬畏的,望著眼前的長長臺階,博爾忽和甄文和屏氣凝神,緩步登高。

三人並肩走入大殿,一抬頭,皆愣在當場。

左右的怯薛衛將他們和群臣隔開,門口的怯薛衛也迅速攔住退路。

三人中唯一的修行者甄文和神色大變,老臉上呈現出一股憤怒,腳下一跺,便朝著大殿中央的寶座上掠去。

一個問天境修行者的憤怒,無關於權勢、地位,只要你是普通人,那便一定是承受不起的。

但薛雍連眼皮子都沒顫抖一下,安坐在位置上,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一陣莫名的風從皇位背後的屏風上刮過,等風停,甄文和已經丹田破碎,渾身經脈盡斷地躺在地上,面上除了痛苦,還有深深的疑惑。

薛銳見此情景,忽然想起曾經在皇族之中的那個傳言。

據說深宮之內,一直有一位高手,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姓名不知長相,但總是在薛家皇族傳承受到致命威脅時,才會出手,莫非便是此刻出手之人?

薛雍接下來的動作便印證了他的想法。

只見身著皇袍的薛雍站起身來,面朝後方,深深一拜,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輕輕嗯了一聲。

薛銳的膝蓋瞬間一軟,“薛銳叩見陛下。”

狠人不只是對別人狠,也能對自己狠。

薛雍笑著道:“放心,既然薛銘容得下你,朕這個做長輩的,便沒有理由容不得你。”

“謝陛下!”薛銘連忙跪伏在地,如蒙大赦。

薛雍擺了擺手,“別急著謝朕,要想站上這條船,總得跟另外的船做個了斷吧?你說呢?”

薛銳立刻站起,從身旁一個怯薛衛的腰間抽出一把彎刀,轉身捅進了還在迷茫中的博爾忽腹中。

厲兵山的虎將捂著肚子,懵裡懵懂地緩緩倒下,臨死之際,他的嘴唇還在緩緩張合著,似乎在問,他家的殿下上哪兒去了。

群臣倒吸一口涼氣,三皇子的陰狠果然名不虛傳。

薛雍面露讚賞,“既然一個都解決了,那就一併代勞了吧。”

薛銳沒有猶豫,拎著刀就走向了甄文和。

作為薛銘的頭號謀士,甄文和的腦子可比博爾忽好用多了,當看見坐在皇位上的是薛雍時,他便心知自家殿下多半已遭了毒手,而那個鬱南,想必就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看著步步走來的薛銳,沉聲道:“三皇子......”

聽見這三個字,薛銳立刻快步衝上,一刀削去了甄文和的腦袋,讓那些可能的誅心之言未能出口。

彎刀上的血跡緩緩滴落在地上,和甄文和脖頸處流出的鮮血彙集在一起,流進殿中群臣宗室的心頭。

薛銳用他的狠辣,為眾人的心頭染上一層紅色陰影。

薛雍站起身來,“回府候著吧,封賞旨意很快就會下來,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朕便能給你你想要的。”

“謝陛下隆恩。”薛銳起身正要後退,忽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重新跪在地上,“請陛下派人,接管

城外兵馬。”

“呵呵,既然你這麼著急,那就依你吧。”

薛雍笑眯眯地開口,派了一位雍王府的心腹,和薛銳一起前去。

果然!

冷汗直流的薛銳連忙說他寫封手書,拿出信物交予別人便是,自己為了避嫌就不出城了。

誰知薛雍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讓他一起去就是。

當薛銳和那名心腹出了北門,來到寢甲沙海的駐紮地時,背心又是一陣冰涼。

只見有將近四萬大軍將自己帶來的兩萬兵馬牢牢圍在當中,即使自己仍有二心,想趁機逃竄,也是不可能的事。

回想起方才殿中的那驚魂一刻,薛銳喉頭滾動,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滿心盡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當他把自己艱難積攢下來的家底,移交出去之時,他的心中,竟是一片輕鬆。

當然,這等情緒會有多長久,若是未來安定得久了,會不會再生出些旁的念頭,就只有天曉得了。

與此同時,南面厲兵山兵馬駐紮的營帳外,也被另一支數量更多的大軍團團圍住,大軍中一隊精騎越眾駛來。

威猛無比的格楞一馬當先,身後兩名護衛一人拎著一顆頭顱,直入其中軍大帳,迎走了薛律的靈柩。

大局抵定,西門大開,老王公和馬祁護送著薛律的靈柩走入了長生城中。

望著長生城中久違的一切,馬祁頗有慶幸。

薛雍領著宗室群臣,肅立於宮門之外,恭迎薛律的靈柩。

當馬祁看著薛雍和老王公默契的眼神,心中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好在他的功勞也不差,薛雍同樣很是讚賞,並且許諾一定會有令他滿意的封賞賜下。

在場的宗室和群臣這才猜出了個大概,原來雍王,哦不,陛下的佈局如此深遠,這二皇子輸得不冤啊!

很快,薛律的靈柩被迎進了宮中,守靈三日之後,就將被護送去往木葉山皇陵之中安葬。

安排好了守靈人選之後,其餘人才終於得以返回自己的家中。

這一天,是值得好好消化的一天。

也是值得好好謀劃的一天。

大格局變動,下面可還有無數的小格局等待著塵埃落定呢。

雍王府的密室中,狹小的透氣窗只夠一盞小小的油燈。

油燈擺在桌上,燈火昏黃,將伏案的那個影子在牆上映照得十分偉岸。

他輕輕擱下手中的毛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在這樣的光線下待久了,即使自己是修行者那滋味也不好受啊。

藉著透氣窗的微光,瞧了瞧天色,那邊應該已經塵埃落定了吧。

事情終於在一步一步變得好起來了。

這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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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陛下回宮了!”

一個派出去打探訊息的宮女急匆匆地趕來報信。

明妃那雙秋水眸子瞬間明亮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懶懶吩咐道:“焚香,沐浴。”

熱氣升騰,背影綽約,風華少有人及。

當穿著一身貼身絲袍,外罩薄紗長裙的明妃走出,豔光頓時明媚了整座宮殿。

她看著將屋中的宮女盡數揮退,只留下一位親信相伴。

斜倚在軟塌上,明妃將一條修長的玉腿翹起,絲袍頓時順著柔順的肌膚滑落,露出一片耀眼的潔白,“你說,我美嗎?”

親信宮女連忙道:“娘娘麗色天成,乃人間絕色。”

“可惜啊,這麼美的女人就成了寡婦,半生寂寞啊。”明妃幽幽地感慨著,宮女低眉順目不敢搭話。

“你說靖王府裡那位崔家姑娘,做銘哥兒的皇后夠資格不?”

被直接問道,宮女自然不敢再裝聾作啞,小心翼翼地想了想自家娘娘問話的用意,斟酌道:“那得看陛下看不看得上她。”

“喲,真會說話!”明妃將長腿緩緩放下,看著她,“回頭我讓陛下把你收了吧,也給你個嬪位。”

宮女撲通跪地,口中激動道:“謝謝娘娘大恩!”

明妃得意地朝後一靠,夜色迷離,燈火輝煌,佳人絕色。

“陛下駕到!”宮外忽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喊聲。

明妃跪伏在柔軟的地毯上,柔聲道:“恭喜陛下!”

“得償所願!”她一邊說著這句飽含深意的話,一邊媚笑著抬頭,卻看見薛雍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

“怎麼是你!!!”明妃驚叫著連連後退。

薛雍笑著道:“穿得如此風騷,竟然是在等自己兒子,有趣有趣。”

“我的銘哥兒呢!你把他怎麼樣了!”明妃退到一半,又忽然驚覺過來,又撲向薛雍。

薛雍一把抓住她伸過來的潔白手腕,俯下身子,“要麼陪他一起死,要麼陪我一起榮華富貴,選一個吧?”

明妃跌坐在地,春光乍洩。

夜色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心滿意足的薛雍整理好衣衫朝外走去。

他在宮門前停住腳步,笑著道:“忘了說了,今天傳信的那名宮女我還有用,你可別傷到她了,否則我會很生氣的。”

第二日,新皇薛雍強幸先皇妃子的訊息不知為何,傳得滿城皆是。

甚至有的傳言更是離奇,說著什麼薛雍就在先皇薛律的靈柩前,見色起意,竟直接當場行那醜事。

這般有模有樣的傳言,顯然更能激起市井小民的興趣,漸漸竟成了主流版本。

對於大人物們而言,風月皆是小事,他們更在意另外的訊息。

厲兵山的兵馬在博爾忽和甄文和的兩顆人頭以及四周近十萬大軍的包圍下,盡數投降,跟寢甲沙海的兵馬一起被收編。

跟那位死去的二皇子達成交易的三位大貴族在得知了長生城的變故之後,無聲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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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散落的輜重和凌亂的車轍來看,撤退得很是匆忙。

如此看來,這長生城,大局已定了啊!

許多人都在這樣想著,遍體鱗傷,臥在床上的小元大人元枚也是這般想著。

二皇子一系轟然倒臺,在薛雍沒有下令的情況下,自然也沒有了繼續囚禁拷問他的理由。

城防軍撤走,元府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大管家欣慰地看著自家老爺,整整一夜的酷刑,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終究還是咬住了牙。

想必經過這一次,老太爺下的這劑猛藥,應該能在老爺身上起到好效果吧。

躺在床上,渾身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元枚並沒想那麼多,而是唸叨著,既然大局已定,父親為何還不回來呢?

同樣,還沒回來的人有很多。

知曉了薛雍即位後,德妃松了口氣,但很快又聽到了明妃的遭遇,她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此刻的她,望向宮門外的天空,自己那位兒子,到底去了哪兒?

同樣的疑問,也在大皇子薛鈞那位舅舅的腦海中盤旋,但他想得要比自家姐姐稍微深些。

事到如今,握有兵權和大義名分的薛雍看來地位是無法撼動的,但關鍵在於薛雍並無子嗣,且年紀不小,那麼薛鈞的目光,便可以稍微放得長遠些。

他回來的姿態很重要,千萬不能亂了方寸,失了大計。

但要命的是,他現在也聯絡不上薛鈞了。

靖王府中,崔雉和楊清、鄒荷也在苦等著有關裴鎮的訊息。

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還有個冒死守國門的鮮卑鐵騎共主,仍在殤陽關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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