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個人都多謀善斷,否則這也不會成為一樣令人羨慕的本事。

毒辣的眼光,準確的時機把握,豁出一切的魄力,沒有足夠多的歷練,是成不了的。

這玩意兒,看書能不能看出來?

能!

但那是天才中的天才,千百年出一個。

可惜自家這位老爺不是。

大管家看著驚慌失措的元枚,心中嘆息。

轉念一想,若能扛過此番,必然能有一番大長進,治沉痾用猛藥,或許這也是老太爺的用意。

於是他輕聲問道:“那老爺是要選擇開門,還是選擇頑抗呢?”

元枚以手掩面,悶出一句,“我不知道。”

大管家平靜道:“這幾日,老爺莫不是以為二皇子就只是將咱們府邸圍起來就了事了吧?”

元枚放下手,面上全無方才的輕鬆,“是我大意了。”

“不是大意,而是老爺沒有從根本上理清這件事情的脈絡,只盯著對手的一舉一動,見招拆招,那必然進退失據。”

大管家的話完全不是一個下人對主人該有的態度,但元枚卻並無半點氣憤,期盼地看著大管家,“那當下應該如何?”

“死守。”大管家用平靜的語氣講出一個冰冷的事實,“別無他途。”

元枚望著院牆方向,似要穿透過去,瞧見外面的彎刀如林,飛箭如雨。

“老爺切莫心存僥倖。”

大管家又在他的心上狠狠補了一刀。

外面劉毅的聲音忽然陰冷響起,“小元大人,我家殿下奉旨監國,殿下之意便如陛下旨意,莫非小元大人想要抗旨不遵?抑或是元家想要謀反不成!”

“放你娘的狗屁!”元枚忽然神情激動地衝到院牆邊,脫口而出就是一句粗俗的辱罵,完全不似平日裡那種溫和風雅的做派。

劉毅面上一喜,沉聲道:“那就請小元大人開啟府門,我等也只是奉監國二皇子之意,前來探望老元大人,還望小元大人不要徒增了誤會,到時候傷人傷己,悔之晚矣!”

“你在威脅我?”元枚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在長生城的地位,冷哼道。

可如今的劉毅另有倚仗,並無畏懼,

“如果小元大人喜歡,也可以這麼理解。不過我還是希望小元大人可以配合一下。我劉毅可以保證,入府之後絕對秋毫無犯,只向老元大人致意之後便走。”

說得簡單,元枚心頭卻沉重起來,元燾根本不在府中,你跟誰致意去!

元枚高喊道:“我元家世代簪纓,府門什麼時候開輪不到你來說話!此門,不開!”

劉毅面現陰狠,厲聲道:“小元大人最好考慮清楚,這一刻鍾可馬上就要到了!”

元枚看了一眼大管家,一咬牙,“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劉毅如何率眾強攻我元府的!”

大管家微微點頭,終於還是有些元家人骨子裡的血性在。

劉毅聞言大怒,若平日裡,他當然不敢這麼做,但如今殿下大事在即,成王敗寇之下,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大手一揮,“給我攻!”

身側眾多二皇子的護衛領命怒喝,爬牆的爬牆,撞門的撞門,竟真的對元府刀兵相向。

院牆之內,早早待命的家丁們拉開手中的彎弓,瞄向牆頭,只等有人冒頭便是一箭送去。

牆下還站著許多家丁,就等著那些漏網之魚落地,便一湧而上,將其砍殺。

一刀一個,好不利落。

對方有些身手不凡的,元府這邊也間雜著派了些影衛,以備不測。

大門那邊,元家也早早備上了加固的門栓,同時有壯碩的家丁堵在門後,讓劉毅派去撞

門的那些護衛們束手無策。

眼見自己糾集如此多的人手,情勢仍舊漸漸落了下風,劉毅咬牙切齒地道:“元家果然心懷不軌,早有準備!”

他一把揪過剛才那個來送了信便一直守在他身邊的信使,“速去宮中通知殿下,請他派怯薛衛前來!”

當薛銘聽了劉毅的回稟,一拳砸在桌上,元家果然有問題!

他在迅速寫了一封手書,在上面蓋上自己的印章,吩咐信使,“你持此手書,去找到宮禁統領,領一百怯薛衛,去交給劉毅。”

信使驀地大喜,自己今天這是撞了什麼大運了,又是得錢又是被委以這般重任的,那可是怯薛衛啊!

雖說自己也算得上是二皇子的親信,但還沒有過這般經歷。

他的神色被薛銘盡收眼中,“去吧!未來還有更好的事等著你,這是對你忠心的回報。”

信使高高興興而去,很快就尷尬地跑了回來。

“那個......殿下......他們不給派人。”

薛銘大怒,快步朝外走去,剛好撞見迎面而來的鬱南。

鬱南疑惑道:“殿下這是去哪兒?”

薛銘氣沖沖地將剛才的事簡單一說,鬱南連忙道:“殿下,此刻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怯薛衛還是儘量不要得罪得好!”

薛銘猛地想起如今的關鍵,強壓下怒火,憤憤道:“若非事態緊急,哪用得著去求著他們!”

鬱南笑道:“殿下先去試試看,正好也就當試探一下怯薛衛的真實態度。至於兵馬的事,這城裡也還有城防大營啊。”

薛銘一拍腦袋,“對對對,瞧我這腦袋。”

他們都被劉毅下意識的想法給侷限了,劉毅只是想要兵,又不是一定要怯薛衛。

“所以殿下先去吧,城防大營那邊我先去看看可以拿主意的都誰在宮裡。”

薛銘拍了拍鬱南的肩膀,快步離去,鬱南微微一笑,去往長生殿的偏殿群中。

自從那日有了猜測,黎華便乾脆與溫赤換了班,由他坐鎮宮城,並且和溫赤約定了信物,除此之外,只要不是淵皇下旨,溫赤一定守好大營。

他好整以暇地泡了碗茶水,看著快步走來的薛銘。

方才明言拒絕了那個信使,他便知道有這一刻,但瞧見薛銘神色如常,黎華的眼神裡還是有著些激賞,不愧是陛下的兒子。

原本在眾人心中,陛下的四個兒子,老大勇武,老二謙和,老三狠辣,老四只是靠著大將軍莫名其妙的寵愛地位超然,但在之前長生城的那場精彩表演之後,再無人敢輕視那位曾經的四皇子、如今的靖王殿下,同時感慨著還是大將軍眼光獨到。

薛銘一步步走近,黎華在距離恰到好處時主動迎上,單膝跪地,“怯薛衛左衛長黎華參見監國二皇子。”

薛銘伸手一拂,手未至,真元先至,將黎華輕輕扶起,再拜不下去,他笑著道:“黎將軍快快請起,您是怯薛衛的左衛長,何須行此大禮。”

示威麼?黎華心裡一動,並不想與薛銘過多糾纏,開門見山道:“殿下可是為方才的手書而來?”

直接得讓薛銘都不由面露一絲尷尬,“額......不知方才的手書可是有什麼問題,有的話請將軍直言,畢竟軍情緊急,不容耽擱。”

“手書倒沒什麼問題,我也確當派兵。”黎華斟酌著道

薛銘有些詫異,“既然沒什麼問題,將軍又為何不派?”

黎華望著薛銘的雙眼,“只是攻打的物件有些問題。”

薛銘眯起眼,“我既有權調動怯薛衛,難道還要在乎攻打物件?”

“按說是不用,可元家畢竟特殊。”黎華嘆了

口氣,“末將斗膽直說了吧,殿下以為您為何可以封禁百官於宮城,為何可以調動怯薛衛?”

“自然是父皇下旨,我奉命監國,代行君事!”

“這就對了,陛下的旨意是您可以調動怯薛衛的根源,但陛下的旨意中還說了由雍王和老元大人輔佐政事,您若對這二人刀兵相向,那就是在對抗陛下的旨意,您怎麼能用陛下的旨意去對抗和破壞陛下的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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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華懇切而有理有據的言辭讓薛銘根本無從反駁,他只好沉默片刻,然後拱手道:“是我想得差了,將軍見諒。”

“哪裡哪裡。末將直言,還望殿下勿怪。”

薛銘轉身離去,黎華望著那個背影,心道:管你們打破頭,別把我們扯進去就行。

怯薛衛沒弄到,但好在鬱南很快領著兵部的人來了,在薛銘的命令下,一隊城防兵迅速撲向了元府。

訓練有素的軍隊和單打獨鬥的護衛,若是人數相當來對決,只要對方沒有修行者,單個武藝都要高於普通軍士的這些護衛們必敗無疑,因為他們沒有配合。

戰爭講究個人武勇,也更講究整體。

所以,哪怕不是怯薛衛,只是城防兵的到來,都讓元府的院牆內的眾人壓力猛增。

傷害不斷出現,死亡不斷增加,大門外,更是響起了猛烈的撞擊聲,讓厚重的門框發出滯澀沙啞的聲音。

大管家悄悄使了個眼色,兩個影衛迅速離去,然後迅速迴轉,手中多了兩個暈過去的人。

大管家伸手按住元枚想要站起的身影,“這等事,豈能由髒了老爺的手。甲五、甲六,你們二人去吧。”

兩個影衛點點頭,搭好兩把梯子,各自拎著一人爬上院牆,露出個頭來。

“劉毅!看清楚這是誰!你若不停止進攻,馬祁大人的獨子和刑部尚書親兒子可就要因你而死了,你準備好承受他們的怒火了嗎?”

說完,二人便迅速溜了下去,不給劉毅出手的機會。

劉毅面色陰沉如水,沒想到那天讓這倆人出面,卻反被元府這般利用,若只是刑部尚書也就罷了,一個尚書他自己都得罪得起,更遑論殿下了,可還有馬連山也在,他陷入了兩難。

馬祁,手握十二個頭下軍州的馬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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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蒼狼原了啊!”馬祁用馬鞭指著前方,同身旁的幾個大貴族說道。

為了掩蓋薛律死亡的真相,他們幾人按照慣例每日安營紮寨後都會去往薛律的中軍大帳中請安,此刻便是剛從擺著薛律屍體的大帳中走出。

“想當初出征之際,意氣風發,覺得南朝君弱將熊,我大軍馬蹄所向,錦繡河山手到擒來,可如今,十餘萬兒郎埋骨他鄉,咱們幾個領著這些殘兵敗將,狼狽班師,再看著蒼狼原,真的是物是人非啊!”一個大貴族附和道,神色滿是感慨。

“這事兒啊,就怕回頭看,想想那時的豪言壯語,還真是可笑啊。”又有一個大貴族感嘆了一句,聽起來似乎意有所指。

這時,一個中年漢子開口道:“行了,咱們都別在這兒傷春悲秋,嘰嘰歪歪了,不遠處的長生城裡,還有那麼大一個餅等著咱們分呢!”

作為如今這座天下裡為數不多知曉薛律真實情況的人,他們手握重兵直奔長生城,屆時的北淵朝局,很明顯將由他們說了算。

“格楞說得是,咱們還是朝前看吧!”馬祁點點頭。

格楞,六部王騎那位資歷最老的實力最強的老王公的繼承人,與這兒的每一個,都有底氣平等對話。

他眯起眼,望向隊伍即將開拔的方向,“打起精神吧,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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