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他從來沒有陷入過這樣深沉的混沌中,此時此刻,白舒的腦海中全部都是黑暗,看不到任何一點光明。

好像是才過了一小會兒,又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白舒終於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

劇痛,連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渾身的血肉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不停的在顫抖著。

白舒僅僅是睜開了眼睛,就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白舒發現自己只穿著內衫躺在一間茅草屋子裡,除了屋子是茅草的,屋子裡的裝飾和傢俱,看起來都是極為上乘的東西,顯得有些怪異。

“我幫你把你體內的靈氣都抽出來了,你休息幾天,就不會痛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在白舒耳畔響起。

白舒努力的偏頭去看,只看到一個一身白衣,坐在桌子旁的女子。

那女子相貌極為普通,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但她坐在那裡,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獨特的氣質,白舒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氣質。

“你是誰?”白舒沙啞著嗓子開口,喉嚨裡面滿是火辣辣的疼痛。

那女子注視著白舒,緩緩開口道:“我沒有名字,以前有人管我叫小白。”

小白,白舒一愣,下意識的開口問道:“是因為你穿白衣服麼?”

那白衣女子點了點頭,忽然笑了一下,她似乎是很久沒有笑過了,笑的極為僵硬和古怪,但她笑的那一瞬間,眉眼間卻顯現出了淡淡的歡喜。

她笑道:“應該是這樣的。”

白舒繼續問道:“我們是在太虛後淵之下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女子仔細思考著白舒的問題,半天才道:“這就是太虛後淵,我從幾千年前,就住在這裡了。”

白舒大吃一驚,眼前這個女子不過才二十多歲的樣貌,居然開口就說自己已經活了幾千年,那豈不是比太虛祖師活的還久了。

白舒疑惑道:“你是什麼境界,居然能活這麼久?”

那女子蹙眉想著,似乎很是為難,終於,她低聲道:“好像你們人類說最高的境界是天啟。”

她輕咬著嘴唇,緩緩道:“我應該比天啟境界,再高一點。”

白舒心中波濤洶湧,整個太虛觀上下,只有觀主是天啟境界,白舒早就在想,這樣的千年大觀,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天啟呢,原來,真正的老怪物,在這淵下。

白舒想到這一節,心中忐忑不安,他可是下來就用了一次魔宗功法的,一瞬間,白舒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那女子似乎是不懂人情世故,見到白舒面色古怪,她卻也不以為意,卻忽然對白舒道:“你的衣服內襯上繡著這個圖案。”

那女子說著,把白舒的外衫拿了起來,指著那個白字給白舒看。

白舒苦笑道:“圖案?”

那女子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二十年前有一個人下來找到我,他的衣服上,也有這個圖案。”

那女子的聲音平靜無波,眼神中卻透著一絲哀愁道:“他說要接我上去,雖然我才等了二十年,但我還是想問你一下,你認識他麼,他什麼時候會來接我?”她的模樣,完全說不上幽怨,只是有些小心翼翼,二十年在她的嘴中,仿若三五天一般。

白舒目瞪口呆,二十年前,在太虛觀後淵下面,穿著繡有白字衣服的人,應該只可能是白訪雲吧。

白舒強壓著震驚問道:“那人是個男子?破虛巔峰境界?”

那女子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帶有一絲絲期待的望著白舒。

白舒嘆道:“他已經死了。”

那女子一愣,問白舒道:“什麼叫死了?”

白舒仔細打量著那女子,在確認她是真的不明白死字的含義後,才解釋道:“死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就是他這個人不存在了。”

那女子明顯身子一顫,她繼續問道:“那他為什麼會死?”

白舒理所當然道:“人壽元耗盡都會死,幾十年,幾百年,就會死掉,他不同,他是被別人殺死的。”

那女子聲音中隱隱有了怒氣:“誰讓他消失的,我要讓那個人也消失。”

白舒有些害怕,一個天啟之上境界的人,偏的還這麼不諳世事。

“是太虛觀裡面的一個人。”

那女子想了很久,才為難道:“我答應過別人,不會傷害觀裡面的人。”

白舒眯著眼睛問道:“你答應過誰?”

那女子陷入了久遠的記憶,半響才道:“一千多年前,有一個人來到這裡,蓋了這間茅草屋子,給我說了很多山上的事情,他說,他要在山上建了一座觀,讓我不要傷害觀裡面的人。”

那女子蹙眉道:“我答應他了。”

白舒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已經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按照她的說法,千年前那個人,應該就是太虛祖師了。

“那個人最後去了哪裡?”

“他離開了,五百年前,他回來看了我一次。”

白舒心中更加震驚了,也就是說,至少五百年前,太虛祖師還沒有死,他至少有五百年的壽元,甚至很有可能直到現在,他還活著。

“有多少人見過你呢?”白舒繼續問道。

“除了他們兩個,就是你了。”

“難道沒有別人下來過麼?”

那女子認真的想道:“有的,八百年前,有一個人…六百多年前,還有一個下來…………兩月之前,也有人下來過,不過,我都沒有和他們見面。”

她如數家珍的說了幾十個時間點,幾千年的歲月,並沒有讓她的記憶力有絲毫的衰減。

“你為什麼會見我呢?”

那女子看了白舒一眼道:“你是第一個吸收了我這麼多靈氣的人,別的人下來,都是嘗試了一下,就放棄了,更何況,我看到了你衣服上的圖案。”

那女子說完,就默默的望著白舒衣服上那個白字,怔怔出神了。

白舒只能苦笑,一般能下來的人,都是太虛觀的人,肯定不會用魔宗的功法,偏偏白舒他不是一般的太虛弟子,這才引起了這個老妖怪的注意。

同時,白舒也捕捉到了這女子話中的兩個細節,談起境界時,她說你們人類最高境界是天啟,而之後她又說,白舒吸收了她太多的靈氣,也就是說,這裡面的靈氣都是她的靈氣,而她,根本不是一個人。

白舒鼓起了勇氣問道:“你不是人類麼?”

她搖頭。

“那你是什麼?”

她再次搖頭。

“這屋子裡面的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是那個人給我帶下來的,他說以後要接我上去。”

白舒默然,半天才道:“他叫白訪雲。”

“白訪雲?”那女子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忽然問白舒道:“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白舒點頭。

那女子繼續問道:“再等幾千年也不行麼?”

白舒看著她懵懂的樣子,狠心道:“不行。”

那女子狠狠的咬著嘴唇,似乎是已經將自己的嘴唇咬的皮開肉綻。

雖然她看起來沒什麼人類的情緒,但白舒知道,此時此刻,她在生氣,她很傷心。

白訪雲,你究竟還要留下多少自己的影響啊,白舒在心中暗罵著,他從來沒見過白訪雲這麼無恥的人,闖進了那麼多人的世界,卻不能給這些人幸福。

“我是他的兒子。”

“兒子?”

“他和我娘生的我。”

那女子隱隱有些理解道:“就像天地生養我一樣麼?”

白舒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得天地生養的她,究竟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存在。

白舒偏著頭說話極為不舒服,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卻因為動作而痛的悶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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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忽的起身,走到白舒身邊扶起白舒,她觸碰到白舒身體的一瞬間,一種近乎於溫水的靈氣將白舒包裹了起來,白舒身上的劇痛,也隨之消了個一乾二淨。

那女子道:“你拿了我的靈氣,我只是想拿回來,但你既然是他的兒子,我就任你拿了,還可以幫你修復好你的身體。”

隨著她的話語,那如溫水般的靈氣也隨著退了回去,白舒感覺身體恢復如初,但氣海卻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的身體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

白舒長嘆了一口氣,開口沒有先問自己的身體,反而是說道:“他叫你小白,那我可以稱呼你白姨麼?”白舒心裡當真是服了白訪雲,一個幾千歲的老妖怪,居然管人家叫“小白”。

那女子點點頭預設了白舒的叫法。

白舒繼續道:“白姨,我叫白舒,你可以叫他訪雲,可以叫我舒兒。”

那女子念了兩聲,還有些不適應這種特定的稱呼,幾千年來,她只會說你我他,卻還不會叫別人的名字。

白舒安慰她道:“白姨,我替他給你道歉了,他既然死了,就肯定沒辦法帶你上去了,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上去。”

她搖搖頭道:“我已經不想上去了。”

白舒喟然長嘆,他明白,小白所憧憬的根本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由那個男人親自帶著她離開的那個場景。

誰也沒有想到,在太虛後淵,居然還有一間太虛祖師親手蓋好的茅草屋子,而這屋子裡面,還住著“人”。

一個超越了天啟境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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