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冬亦閉上了眼睛,心中再沒有任何反抗之心。

昨日一幕幕光景,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薛冬亦的腦海中閃過。那些畫面歷歷在目,活色生香,承載了薛冬亦一生的情感與記憶。

那年秋天在泥坑中的悽悽寒雨夜,孟宗溫暖的懷抱。寒梅之下,董色丟來的雪球。孟克之三日得道,他的光輝和自己的落寞。紫桑別院的蕭雨柔,騰霄廣場上的葉桃凌,鼎城外的白舒...

人生匆匆數載,不過過眼雲煙。薛冬亦挺起了胸膛,昂然不懼地等待著死亡。

恍惚間,薛冬亦聽到瓦石碎裂的聲音。下一秒他被人輕飄飄的提起,耳畔都是呼呼的風聲。除了風聲,薛冬亦還嗅到了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並不濃烈,是極為淡雅的香甜。

薛冬亦熟悉這個味道,睜開雙眼,薛冬亦看到了一身粉裙的蕭雨柔。此刻蕭雨柔摟著薛冬亦的腰,正帶著薛冬亦輕如鴻雁地穿梭於燕京屋群的房頂。兩人腳尖踏過之處,踩碎一塊塊瓦礫。

薛冬亦被蕭雨柔摟在懷裡,二人貼得極近。薛冬亦轉過頭去看蕭雨柔,自己的鼻尖卻時不時地劃過蕭雨柔粉嫩的小臉。蕭雨柔皮膚之上的細節,眉眼和修長的睫毛都盡數落於薛冬亦眼底。

薛冬亦貼著蕭雨柔的臉,用力嗅了嗅,又閉上眼一副大為享受的表情。直鬧得蕭雨柔羞紅了臉,她慍怒道:“我來救你,你還佔我便宜,臭壞蛋!”

薛冬亦看著蕭雨柔又羞又惱的模樣,心中的種種失落和悲憤忽然莫名其妙的一掃而空。他爽朗的大笑著,激盪的狂風都掩不住薛冬亦的笑聲。

薛冬亦問蕭雨柔道:“我都成一個廢人了,你還找我做什麼?”

蕭雨柔一邊帶著薛冬亦飛快的在房頂上穿行,一邊還抽空擰著眉暼了薛冬亦一眼,卻是沒有說話。

薛冬亦繼續給蕭雨柔解釋道:“我現在是廢人,氣海被毀,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了,就連魔宗都不要我了,我徹底廢了,你明白嗎!”

薛冬亦大聲對蕭雨柔說著,一邊說還一邊無所謂的笑著,彷彿在訴說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蕭雨柔只說了一句,薛冬亦鼻子就酸了。

她說:“別人不要你,我要你,你給我好好活著!”

薛冬亦反手環住蕭雨柔的腰,抱著蕭雨柔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嬌嫩的觸感就像是在輕吻雨後的荷花。

“我愛你。”薛冬亦對蕭雨柔說道。

蕭雨柔的臉一下從臉頰紅到了耳根,整個人就像是發燒了一樣,就連手心都發起燙來,腳下也開始搖搖晃晃地踩不穩了。

蕭雨柔最多是太虛大雪封山的時候光著身子跑進白舒的被窩,被白舒吻過額頭。那時候她絲毫不覺得害羞,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被薛冬亦吻了臉頰,蕭雨柔羞極了。

她哪裡受過這樣的陣勢,連忙警告薛冬亦道:“你可不要亂來啊,咱們先逃出去再說!”

薛冬亦壞笑道:“逃出去就可以亂來了嗎?”

雨柔氣得直跺腳,連連罵薛冬亦不是好東西。

薛冬亦卻恬不知恥道:“我真的愛你,我這輩子就愛過你一個人...”

蕭雨柔都快哭了,連忙說道:“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你別再說了,我知道了!”

薛冬亦卻不依不饒道:“那你愛不愛我?”

蕭雨柔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帶著薛冬亦飛奔。

薛冬亦摟著蕭雨柔道:“你要是不愛我,你為什麼替我擋下那一劍,你要是不愛我,你為什麼來救我,還親我?”

蕭雨柔直接急了:“我何時親你了?明明是你親我!”

薛冬亦笑笑:“都一樣的,都一樣的。”

忽然間,薛冬亦斂起笑容,極為認真道:“你也是愛我的對嗎?”

蕭雨柔想了半天,面對著薛冬亦灼熱的眼神,終於還是羞澀地點了點頭。

薛冬亦立刻笑了,神色中忽然有了釋懷,他叮囑蕭雨柔道:“回太虛去吧,好好生活...”

薛冬亦話沒說完,忽然狠狠一下推開了蕭雨柔。蕭雨柔一個趔趄,摔倒在房頂上,薛冬亦也重心不穩,從房頂下掉了下去。

蕭雨柔能清楚地看到,房頂上面和房頂下面,都是黑色衣服的人。她剛才就是因為關著薛冬亦的那個小院防守過於嚴密,才從屋頂直接闖入,現在四面八方,都是黑色衣服的人。

蕭雨柔急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她眼睜睜地看著薛冬亦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墜落。薛冬亦對著蕭雨柔笑,神色無比溫柔,蕭雨柔聽不清薛冬亦說什麼,卻從他的口型中,解讀出了薛冬亦沒說完的那句話。

薛冬亦說:“回太虛去吧,好好生活,把我忘掉!”

蕭雨柔眼淚啪嗒啪嗒就落了下來,就在薛冬亦快要墜落下去的時候,蕭雨柔猛得揚了揚手腕,一條綢帶譁啦一聲被蕭雨柔甩了出去。綢帶直接掃過薛冬亦的手臂,颯的一下就捲住薛冬亦的手腕。就在薛冬亦將將要跌落的時候,牢牢鎖住了薛冬亦的手腕。薛冬亦的墜勢透過綢帶傳到蕭雨柔的身上,蕭雨柔雙手死死拉住綢帶,腳下噼裡啪啦踩翻七八塊青瓦,這才硬生生地拉住的薛冬亦。

蕭雨柔拉著綢帶,眼角還帶著淚花罵道:“你這個壞蛋,你壞死了。”

就二人糾纏的功夫,幾個黑衣人迅速的聚攏過來,眼看就要形成合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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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冬亦只好配合蕭雨柔,兩人對了個眼色,同時從屋簷上跳了下去。薛冬亦帶著蕭雨柔七拐八拐,憑著對地形的熟悉,兩個人互相配合,一路日夜兼程的狂奔。

在經過數次圍堵之後,蕭雨柔仗著自己出色的實力,終於帶領薛冬亦殺出重圍。一直逃到了燕國的邊境,才終於徹底擺脫黑衣人的追殺。

這天入夜之後,蕭雨柔也不敢有任何懈怠,她和薛冬亦一人一匹快馬,日夜兼程向南方而去。

行至半路,薛冬亦忽然一拉韁繩,把馬兒引向路旁一處草甸,翻身下馬,放馬兒在草地上吃草。蕭雨柔也跟著薛冬亦停下來

,不解地問道:“怎麼停下了,我總感覺咱們還沒有徹底甩掉他們。”

薛冬亦背對著月色,蕭雨柔看清薛冬亦的面容。面對蕭雨柔的顧慮,薛冬亦只是平靜地說道:“已經甩掉了,苗厲那條老狗,身邊不能沒人,他的那些手下還需要圍在他的身邊,不可能一直追著我們。”

聽到薛冬亦這麼說,蕭雨柔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和白舒分開以後,蕭雨柔一直都在刻苦修煉,她成長了很多,也心細了很多。她細細琢磨著這一路的逃亡,頗為不解地問薛冬亦道:“我怎麼感覺,他們雖然在追殺咱們,但卻一直都沒有下死手啊,反倒是我,打傷了他們好幾個人。”

薛冬亦嗤笑道:“你難道不知,他們也是你師兄的人?”

“我師兄?”蕭雨柔吃了一驚,狐疑地問道:“你是說...”

薛冬亦肯定道:“沒錯,是白舒的人,他要斬草除根。”

蕭雨柔立刻否認道:“不可能,他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明明都是你們魔宗的人,和他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已經求他放你一條生路了,有我在,我是不會讓他殺你的!”

蕭雨柔一下子急了,連珠炮一般一番話抖了出來。說得薛冬亦連連冷笑:“你何必求他放我一條生路,男子漢大丈夫,不貪生,焉畏死。我既然敗了,我就做好了被他幹掉的準備。”

薛冬亦挺了挺佝僂的身子,努力板正自己的腰桿。語氣間滿是對蕭雨柔向白舒乞求的不滿。

蕭雨柔急忙說道:“你可不能死,你得好好活著,放心吧,我師兄最疼我了,有我在他以後再也不敢傷害你了!”

薛冬亦冷冷看著蕭雨柔,忽然問道:“他那麼寵你,為什麼你不留在他的身邊,反過來找我?”

蕭雨柔一時語塞,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薛冬亦冷笑道:“難道是因為你師兄勝了,風光無限,而我敗了,你覺得我可憐?”

薛冬亦眉頭擰在一起,神色有些嚇人,聲音也高了八度:“我需要你的可憐?”

薛冬亦心火驟起,口無遮攔道:“你怎麼不去找他,難道你見不得白舒和葉桃凌那個小美人卿卿我我...”

啪的一聲脆響,蕭雨柔一巴掌打在薛冬亦臉上,還不等薛冬亦反應,蕭雨柔緊跟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鼻涕眼淚一大把,抱著自己的膝蓋就蹲在了地上。

薛冬亦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偏偏還是被一個女人打了,又偏偏這女人打完人,哭得翻江倒海,叫自己不好發作。

薛冬亦呆立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良久薛冬亦才嘆了口氣,走過去拍著蕭雨柔的後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蕭雨柔抬臉就把鼻涕眼淚抹在薛冬亦的手上,淚眼連連道:“你就是這個意思,你說我比起葉桃凌差遠了,你瞧不起我!”

薛冬亦連連解釋:“沒有沒有,我真沒這個意思!”

蕭雨柔不聽:“你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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