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奇聞言一愣,狐疑的望著白舒道:“人家都知道他姓丁,可他的名字,卻鮮有人知,老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舒笑笑,心道人生真是無巧不成書,也不瞞孔奇,解釋道:“我和念之相識已久,早在他開始做生意前就認識了。”

孔奇一拍手,快慰道:“那咱們更是親上加親,以後念之娶了星婕,咱們更要多加走動。”

孔奇說著,一口幹掉了杯中的美酒,又要添酒。

白舒卻擔憂道:“老哥莫非不知道念之身邊有一位木辛姑娘?”

孔奇面色微微一寒,旋即無所謂道:“不過是個風塵女子,怎麼有資格威脅到我家星婕?那小子玩兒膩了,自然也就算了。”

白舒連連搖頭,說道:“木辛姑娘可不簡單,念之對她也有真情。”

白舒本想言盡於此,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誠懇道:“老哥倒不妨仔細想想,倘若木辛姑娘也有爹孃,未必不會把她寵上天去。”

白舒嘆氣道:“若非走投無路,誰願意一頭扎進風塵之中呢。”

許是白舒語氣過於哀傷,讓孔奇情不自禁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兒也這樣淪落而遭人鄙視,他居然很快就認同了白舒的話,誠心誠意的道了聲不是。

白舒拍拍孔奇的肩膀,寬慰他道:“所以念之怕是沒有這個福分了,兒女自有福緣,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只能給他們一些正確的引導,卻無法替他們做一些決定。”

白舒這話告訴的是孔奇,真正說的卻是紙鳶,白舒也希望紙鳶能自己找到自己的幸福。

這也是白舒發自內心的想法,他從不認為一個人有任何權力替另一個人決定一切,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可以。

所以白訪雲讓白舒放下,白舒根本不聽。而凌問兒只是勸白舒放下,最後一刻又讓白舒去見苗厲。目的就是讓白舒瞭解一切,自己做一個選擇。這也是為什麼白舒如此喜歡凌問兒的一個原因。

包括觀主,也包括苗厲和陸靜修,他們只能給白舒建議,卻沒辦法替白舒做出最終的選擇。

孔奇聽完白舒這一番話之後,卻仍是不以為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觀念早已經深入人心,不是白舒三言兩句就能改變的了的。

這個話題過後,白舒忽然失去了喝酒的興致,卻在出神時聽到華清殿內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喧譁。

白舒轉頭望去,只見宴酣之際,有一銀甲將軍被四五個人拉著,嘴裡罵罵咧咧的,醉醺醺的向門口走來。

他身旁的士卒盡力阻攔道:“將軍,您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場合,怎好於他為難。”

那銀甲將軍大手一甩,將那士卒推的一個趔趄,罵道:“你給我滾開,今天我非得剝了這小子的皮!”

白舒看了片刻,心中覺得好笑,酒也不喝了,抱起手準備看這銀甲將軍要找誰的晦氣。

等那銀甲將軍真的走到白舒面前,並把一隻腳重重踩在白舒的桌案之上的時候,白舒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他低聲罵了一句:“這酒有人喝就是仙湯,有人喝卻不如馬尿,當真是如此。”

仙湯是白舒自己的叫法,而行伍之中,倒多用馬尿來代指酒。倘若有人喝醉鬧事,定然有人說他馬尿飲的多了,神志不清了已經。

這銀甲將軍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也聽得懂白舒話裡的意思,尤其是馬尿二字落在他耳中,他頓時覺得一身熱血都往頭頂上湧,噴著酒氣就貼近了白舒,想狠狠揍白舒一頓。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走來一位侍從,輕聲問了一句:“君上問將軍,這裡出了什麼事情?”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一下子就讓那銀甲將軍覺得遍體生寒,酒也醒了大半。

他根本沒想到這樣偏僻的位置,都能被華帝所注意到,他頓時站好了身,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釋一番。

那侍從又是輕飄飄一句話從口中說出道:“君上讓幾位坐到近前去,李御將軍也一併來吧,到時候有什麼事情,就有您親自稟報君上。”

那被喚做李御的將軍臉色一變,額頭上隱隱泛起一層汗珠,也顧不得與白舒為難,就要往華帝近前走去。

白舒這時候也起身,邀請孔奇道:“走吧老哥,咱們去前面坐著,我那裡還有好酒,比這些酒好。”

白舒說著看了看面前桌案上的酒壺,眼角微微流露出幾分不屑。

而李御踩在桌子上,在隱隱發亮的紅漆木桌案上留下的一個淺淺的腳印,格外的刺眼。

孔奇大風大浪也是見得多了,略一思稱,就起身和白舒一起往華清殿最裡面走去。

滿殿清風,白舒一身長衣被吹的鼓動起來,雖有寒意,卻不乏飄飄欲仙之感,更不用提白舒姿態從容不迫,渾身籠罩著月華,像是下凡而來的仙人。

對比之下,李御那一身閃閃發亮的銀甲,也就不怎麼嚇人了。

再次回到太虛觀的人群之中,眾人都友好的和孔奇打了個招呼,畢竟在荔香院門口,眾人和孔奇有過一面之緣。孔奇又足夠的風趣幽默和學識淵博,不論是誰,都願意結實孔奇這樣的人。

白舒和孔奇落座,李御卻還是略有緊張的站在一旁,他站的筆直,卻因為喝醉了酒的原因,身形有些搖晃。

“何故喧鬧?”華帝的聲音漫不經心,白舒卻聽出了幾分熟悉的味道。

抬眼看去,白舒才注意到,華帝面前的薄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挽了起來。龍椅之上的那個中年男子赫然就是之前白舒在墨池苑陸靜修故居之中遇到的那個男人。

白舒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說他見過自己的畫像,又和白舒說了那麼多意味不明的話。

與此同時,復堂正壓低了身子趴在柔嘉的腿上和柔嘉打鬧,同時他還對著白舒擠眉弄眼的,倒是讓白舒嘴角生出了幾分笑意。

面對華帝的發問,李御想都沒想就道:“聽說宮裡來了位了不得的人物,臣想和他切磋比試一二。”

白舒聞言倒是尷尬的不行,誰都知道白舒修為盡毀,於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跳出來要在白舒身上狠狠的踩上一腳。

如果李御面對的是一個修為正盛的白舒,白舒不信他敢說出剛才那一番話。

華帝也想到了這一點,情不自禁的將笑意堆了滿臉。可李御卻不敢抬頭,根本不知道華帝究竟是不是對自己心生不滿,畢竟白舒也算是遠道而來的貴客。

華帝滿臉笑意,開口聲音卻冰冷含怒,他道:“你究竟是想和別人切磋比試,還是想給洛凡出一口氣呢?”

白舒眼見著華帝滿臉笑意卻說出口氣如此冰冷的話語,心中對弄權者更是多了幾分忌憚。

而且洛凡二字一落入白舒耳中,白舒便將事情的緣由猜出了一個大概。昔日洛凡在軍中,定然也和李御關係不淺,而此刻眾所周知,白舒大鬧了星院,害的洛凡遠走他鄉,這種仇怨,自然是值得被拿起來正視一二的。

李御幾次張嘴想說什麼,卻都沒開口,華帝語氣之中怒意更盛道:“莫不是我華國軍人,也有吞吞吐吐之輩。”

這話一下子刺激到了李御,藉著酒勁,他頓時大聲說道:“沒錯,臣在軍中受將軍照顧多年,今天就是要為將軍出一口惡氣!”

滿殿武將文官,隨著李御這一番話,都變得同仇敵愾起來,四處都是稱讚李御,貶低白舒的聲音。

自然也有人緬懷起了那位將軍來。眾人口中的將軍,只有一位,就是洛凡,這位少年英才在華國朝堂之中的地位,實在是太過於超然。

管你文官武將,只要明白一件事情,就是華國朝堂少了洛凡,損失慘重。

華帝沒有說話,李御則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激動的漲紅了臉,惡狠狠地望著白舒道:“臭小子,你可敢和我一戰?”

所有人都隨著李御這一番話興奮了起來,因為知道白舒修為盡毀是一回事情,親眼看到這位昔日的道法天才被人踩在腳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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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倒眾人推,古今如此,鮮有例外。

太虛觀弟子頓時就要發作,白舒卻按了按手,制止了眾人。

這時候華帝身邊突然傳來了一個質問的聲音,聲音清脆柔軟,卻透著一股倔強。

“我不許你們比試。”

白舒苦笑,是柔嘉在幫他出頭,每次出了什麼事情,總會有女人幫白舒出頭。

白舒的桃花便多如天上的浩渺星辰,天生的女人緣好。有時候這樣的確很好,有的時候白舒更希望自己處理這些事情。

於是白舒輕聲說道:“沒事兒的柔嘉,你安靜坐著就好。”

柔嘉對白舒言聽計從,回應道:“我知道了,先生。”

這時候眾人才反應過來,白舒還是柔嘉的老師,公主的老師總還是有一些身份的,更不要說白舒也在指導復堂的功課。

白舒緩緩起身,問李御道:“你和洛凡什麼關係?”

李御毫不猶豫道:“我是將軍舊部。”

白舒輕蔑的笑笑道:“臨川有那麼多洛凡的舊部都跟過去了,為什麼唯獨你李御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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