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呂漱仙的房門口陷入了一片混亂,年長的弟子指揮著其他人,準備著呂漱仙的後事,再沒有人願意多看洛凡一眼。

洛凡趴在冰冷的石板之上,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一行心酸眼淚,已經在洛凡目中打著轉,就快要滴落下來了。

可洛凡從小就要比其他人堅毅果敢,他甚至記不得,自己上一次哭究竟是什麼時候,他只是在戰場上學到了一點,男人可以流血,卻是不能流淚的。

尤其是洛凡現在的狀態,他由不得自己軟弱,因為他一旦脆弱起來,就意味著自己後悔了之前所做出的決定,洛凡可以做錯,卻不能夠後悔。

正在洛凡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人扶住了洛凡的胳膊。洛凡轉頭望去,才發現來到自己身邊的,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子,眉眼雖然還沒有長開,卻已經有著說不出的俊逸了。

這小男孩兒活像是二十年前的洛凡。

小男孩兒拿自己繡著淡藍色雲紋的袖子為洛凡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鮮血,又伸出手來,為洛凡拍打著他身上的灰塵。

最終那小男孩兒輕輕的抱住了洛凡,在他耳邊說道:“哥哥,為什麼星河卷要比活生生的人命還要重要?”

小孩男兒這句話出口,洛凡終於控制不住情緒,緊緊擁著這小男孩兒,失聲痛哭的起來。

洛凡二十年以來,第一次用這種方式發洩著自己的情緒。不管是幼年時期修煉中的困擾,還是後來從軍所遭受到的苦難和傷患,抑或是後來洛凡背負著罪名,受盡懲罰和冷眼,他都沒有哭過一次,甚至他都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展示過自己的脆弱和柔軟,可這一次洛凡忍不住了。

那小男孩默默的抱著洛凡,等洛凡哭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給洛凡擦了擦眼淚,說道:“哭過之後就沒事兒了,得了教訓,以後就不能再給自己掉眼淚的機會了。”

洛凡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這樣一番話是從年紀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嘴裡說出來的,洛凡穩了穩情緒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小男孩兒微笑道:“我上上次哭的時候,我娘告訴我的。”

洛凡心裡一暖,說道:“你娘真的是位好母親,她叫什麼名字,我說不定認識她。”洛凡潛意識裡,就認為這小男孩兒的孃親是自己的某位師姐,洛凡在星院中二十餘年,自然沒有他不認識的老人。

小男孩搖了搖頭道:“我娘早就死了。”

洛凡一愣道:“那你最後一次哭?”

小男孩兒回答道:“就是我娘死的那一次。”

許是洛凡第一次嘗到了自己的眼淚,他覺得嘴裡有些發苦,洛凡摸了摸那小男孩兒的頭道:“那你還有其他家人麼?”

小孩男兒依舊搖頭,片刻之後卻又點了點頭道:“如今星院裡面,都是我的家人。”

洛凡想到自己曾經也是這個想法,可現如今卻受盡冷眼和奚落,心頭又是一酸,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男兒道:“我姓孤,單名一個啟字。”

“孤啟?”洛凡喃喃念了一遍,忽然問孤啟道:“你想學很多很厲害的招數,以後變成一個強者麼?”

孤啟望著洛凡,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問道:“是像你一樣的強者麼?”

洛凡微微搖頭道:“不,比我還強。”

孤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願意。

洛凡又問他道:“那你願意跟著我修煉麼?”

孤啟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洛凡的問題,反而是問道:“哥哥,你是不是要離開星院了?”

洛凡回頭看了一眼星院的房屋和人群,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暗了下來,山林之中錯落有致的房屋內,已經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只有星院之中的夜晚,才是世上最寧靜美麗的場景。

洛凡長嘆一聲道:“是啊,如今這星院已經容不得我了。”

孤啟輕聲說道:“我是不能跟你離開的。”

洛凡看著孤啟,這小男孩兒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目中一片清明,沒有任何的迷茫,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孤啟堅定不移道:“我要留在星院裡面,然後變得像你一樣強,把那些來星院之中撒野的壞人,全都趕跑。”

洛凡剛要開口說什麼,孤啟又補充了一句道:“雖然我覺得葉桃凌不應該被殺死,但無可否認的,她也是壞人。”

洛凡壓低了聲音,像是自言自語道:“哪裡有什麼絕對的善惡和對錯,如何處事,不過只是在人的一念之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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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洛凡第一次見到葉桃凌,就奮不顧身的為葉桃凌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到頭想來,也不過是一念之差罷了。倘若當年洛凡不點亮那六十四盞星燈,今天這世上,也就沒有葉桃凌這個人了。

幾年之前,葉桃凌不過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算是真的做錯了,也不應該就徹底失去了重新來過的機會,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做過錯事呢!

洛凡拍了拍孤啟的肩膀,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卻又覺得星院之中有一個孤啟在,至少也還算不上是人才凋零。

洛凡離開星院之前,囑咐孤啟道:“以後我的星院就交給你了。”

入夜之後,星院之中才搭起了靈堂,呂漱仙沒有子嗣,一眾星院弟子披麻戴孝。

洛凡離山,孤啟進入靈堂之中,恭恭敬敬的給呂漱仙上了一柱香,磕了三個響頭。

在所有人悲悲慼戚的時候,孤啟仍然保有著和年齡不匹配的成熟,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以為天徹底塌了下來,孤啟只是默默的望著靈柩之中呂漱仙的遺體,記住了今天這個日子,就像他記住自己孃親離世的場景一般。

只有努力變強,才能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正在這個時候,靈堂之外忽然吹進了一陣穿堂風,時正盛夏,不管怎麼說,吹進來的風都應該帶著幾分夏夜的暖意,可不知道是為什麼,眾人被這陣風一吹,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靈堂之中的燭火,也在這陣風之下被吹的搖曳了起來,火光被壓到了最低。靈堂之中光怪陸離的斑影閃個不停,照的呂漱仙的面頰一片慘白。

“莫非是院長死不瞑目,不願意走?”立刻就有弟子驚慌的喊出了口。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靈堂之中的蠟燭立刻滅了一大半,而且蠟燭熄滅的時候,那陣風早已經停了下來。

這時候就輪到一眾星院弟子面色慘白了。

與此同時,靈堂之外忽然隱隱傳來女子的哭聲,那聲音鬼氣森森,虛無縹緲,一聽就知道不是院中女弟子的哭聲。

“難不成院長一離世,就有什麼精怪要來咱們這裡鬧騰麼?”

一時之間,靈堂之中的弟子變得人心惶惶了起來,下一刻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忽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嚎,靈堂中剩下一半的燭火,也隨之熄滅了個乾淨。

但好在這是一個晴朗的夏夜,清亮月光照在了靈堂之中,就算是沒有燭火,也不至於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東西。

可就在下一刻,空中忽然飄過了一片烏雲,把明亮的月光吞沒,那淒厲的哭嚎隨即停止,靈堂之中的溫度驟然低了起來,眾弟子都覺得自己脖子後面汗毛炸起,彷彿有人在自己身後對著自己吹冷氣一樣。

靈堂之中氣氛凝滯到了極點,無人發聲,但每個人都能真切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明明是很多人站在一起,但在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之中,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黑暗深處彷彿隱藏著什麼鬼怪,隨時會跳出來把自己撕扯成碎片。

人越是緊張的時候,就越不敢輕舉妄動,卻缺乏打破平靜的勇氣。就算是最為靜謐的深夜,星院之中都沒有這樣安靜過。

一片死寂和混沌之中,靈堂之中忽然嚓的一聲,亮起了一點明黃色的火光,溫馨而給人安全感。

是孤啟打著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火摺子,他走到了靈堂供桌邊上,依次把那些熄滅的蠟燭重新點著了起來。

這時候被烏雲遮住的月亮也探出了頭來,靈堂之外的嚎哭聲就像從來沒有響起過一樣,那些沒有了聲息的蟬噪和蛙鳴,又重新響成了一片,溫柔的夜風再次吹了進來,帶著一種令人陶醉的暖意。

一切彷彿都是那樣的正常,和剛才那種令人膽寒的恐懼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可靈堂之中的星院弟子,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因為燭火重新點起之後,他們才發現,靈堂供桌之上的祭品和香爐已經不知了去向,反而是一張白色輓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平鋪在了供桌之上。

輓聯之上寫著幾個鮮紅色的大字,字跡還沒有乾透,彷彿隨時都能滲出血來。

“交出不屬於星院的東西,否則我攪的鳳霞山,雞犬不寧!”

不屬於星院的東西只有乾滄一樣,誰都知道,這句話是誰給送過來的訊息。

眾人在恐懼之後,心裡忽然生起了一股滔天的火氣,呂漱仙才因為白舒和葉桃凌的原因去世,現在他屍骨未寒,白舒就找了精怪來星院之中鬧騰。

“欺人太甚,真當我星院無人了麼。”

(兄弟們有條件來縱橫給我點個訂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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