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氣冷的厲害,已經是午後了,騰霄廣場上的人們卻還是人山人海。

上次白舒越境重傷月興之後,就在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發現,騰霄廣場正中央,平地生出了一顆梨樹,樹根從石板之中鑽了出來,一直長成了參天之勢,樹冠遮住了整個騰霄廣場。

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樹,更何況,寒冬時節,這顆梨樹還開滿了花朵,白色的梨花,勝雪三分,暗中芬芳無盡,清雅脫俗。

這樹一夜之間長了起來,最高的樹冠之上,結著一顆沉甸甸的果子。

對於梨樹素來都有一個說法,開滿花的梨樹,結不出果實,可梨樹上的這顆梨子,色澤極好,煞是誘人。

這梨樹生的太奇怪了,但好在眾人得到了一個說法。

二十年沒有少觀主的太虛觀,今年又要開設少觀主這一職位了,誰摘下樹上的這顆梨子,誰就是繼白訪雲以後的,下一任少觀主。

既然這梨樹是觀主的大神通,那一切就都說的通了,哪怕場間再長出一顆杏樹,桃樹,也不奇怪。

這幾天一直有人試圖將樹冠最高處的那顆梨子摘下來,有人從樹下爬上去,穿過一簇簇潔白的梨花,向著那顆沉甸甸的梨子靠近,可你爬的越高,身子就越沉,四肢就越不吃力,縱使破虛境界,也不過是爬過一半,就摔了下來。

還有人想用道法,用劍,用各種各樣的武器,奇奇怪怪的東西想要把那顆梨子擊落下來。

但任何東西,靠近樹飛的高了,都會無故墜落,似乎這顆梨子根本就誰都摘不下來,好像觀主在捉弄這些弟子一樣。

但仍然有人樂此不疲,仍然有人夜以繼日拼了命的想要摘下那顆梨子。

更多的人,是站在梨樹下抬著頭仰望著樹冠之上那看似將要瓜熟蒂落的果實,咽著口水。

現在就有一個人這樣站在樹下,目光中隱隱透出了一絲貪婪。

白舒就站在樹下,他知道這顆梨子是給誰準備的,誰才有資格吃,他也迫切的想要把它摘下來,享受那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香甜汁液的感覺,下一刻可能那陰劍靈氣就隨著這些汁液匯入自己的氣海之中,然後自己就會變得天下無敵!

多美的一個美夢啊!白舒站在樹下不停的吞著口水。

“師弟,到你比試了,還不快去?”

白舒被羅詩蘭喚了一聲,終於頭也不回的向場中走去。

那晚白舒還和觀主聊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為什麼還有很多散修沒人管,為什麼異靈者如此猖獗。

觀主只說天下之事,管是觀不完的,最多是遇到了,才有可能會插手,而異靈者,也並不是全是壞人。

白舒還問了通天塔中為什麼會有太極圖的印記,觀主解釋說那圖案是祖師爺留下的,具體為什麼,答案也在小書閣第七層的那本書裡面。

這也就代表了,白舒摘下那顆梨子,立刻就能得知很多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密聞,比如通天塔裡面的太極圖印記是怎麼回事兒,上古陰劍是怎麼回事兒。

可白舒終歸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慾望,一連多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面,一張一張的描摹著符篆,而白舒的靈氣水平,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到達了希微境界的巔峰,離破虛只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次白舒沒有那種隨時都可能要突破的感覺,白舒反而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境界就止步於此了。

白舒知道,越是這種情況,就越不能著急,破虛對於很多人來講,是一輩子奮鬥的目標,天賦再好的,像葉桃凌這般,從初修到破虛,也用了兩年的時間。

白舒便不再去管境界,只一門心思的撲在了道法上,幸好有羅詩蘭在天一峰上照顧著白舒的起居,所以這段日子過下來,白舒過的倒也還算是滋潤。

在這期間,羅詩蘭找了一塊新的古玉,未離最終選擇跟在羅詩蘭身邊,離開了白舒,白舒也很滿意這個結果,羅詩蘭終日於花草為伴,未離本就應該跟著她的。

而蕭雨柔一直處於重病之中,如何醫治也都不見起色,只不過她的病情沒有日益加重罷了,儘管如此,蕭雨柔還是纏綿病榻,不能起身。

這種情況白舒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好像當年凌問兒心疾無解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白舒偶爾會去指導指導柔嘉和復堂的功課,然後順便去看看蕭雨柔,只不過到了這個份兒上,確實是相見爭如不見。

隔窗一望,便也足矣。

陸星盛把白舒和月興比試的那一場的情景告訴蕭雨柔的時候,蕭雨柔在聽到那句“欺負我小師妹,當我太虛無人了麼?”之後,禁不住失聲痛哭,當然,這是白舒事後才聽說的,他雖然沒見那樹梨花帶雨,卻也知道大致是什麼情景。

倘若白舒和蕭雨柔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是沒心沒肺的,此時此刻都不會這樣痛苦,偏叫這情劫,折磨這些善良聰明的人兒。

幾日之前,白舒剛剛又贏了一場比試,進入了四派論道的前八強,當時白舒對陣一名劍宗弟子,那弟子上去只道:“我非白師弟對手,亦無可尋對劍之歡,只願師弟救桃主於浮沉亂世,劍宗弟子定感激不盡。”

葉桃凌就在場下,聞聽此言轉身就離開了騰霄廣場。

那名說話的劍宗弟子,正是白舒那天路過莫愁湖居,叫白舒一定把葉桃凌從如故崖上救下來的那名弟子,叫做向歡。

似乎所有的劍宗弟子都認為,白舒是這麼多年以來,最有希望解開葉桃凌心結,帶她走下如故崖,遠離崖棺的那個男人。

同時白舒也是太虛觀弟子認為的有可能摘下那顆梨子的那人。

承蒙厚愛,只不過那人都不是我就對了!

白舒這般想著,閒庭信步般和葉桃凌、羅詩蘭、李月溪、薛冬亦、顏丹暈、李安憶和魏然進到了四派年輕弟子中的前八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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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是劍宗弟子,這八人之中,只有白舒一人是希微境界的修為。

而太虛觀也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因為八個人裡面,太虛和劍宗各佔了三人,而澄湖寺和魔宗都只有一人入圍。 去年是葉桃凌不在,今年是孟克之不在,似乎這世間最強的兩個人,就不應該有一個分出勝負的機會,只有這樣,才能同時存在兩個傳奇。

而這一轉眼,也到了冬末了,最後的幾場比試,安排在同一天進行,也就是說,今天一天,就要分出誰才是今年四派之中最強的那個弟子,決定誰才有資格,去別的門派修煉一年。

白舒對陣薛冬亦,羅詩蘭對陣魏然,葉桃凌對陣李月溪,顏丹暈對陣李安憶。

四場比試同時進行,結束之後,下午還有三場最終對決。

羅詩蘭見白舒有些心不在焉的,便打趣他道:“師弟你莫不是也對少觀主的位置心動了麼?”

白舒靦腆的笑笑道:“師姐說下了,不過浮名爾,不敵師姐一笑。”

羅詩蘭拍了拍白舒的手道:“就你會說話,等下打薛冬亦,可要萬般小心,不敵他就退下來好了,他實力真的不弱的。”

白舒點了點頭,也囑咐羅詩蘭道:“師姐也要小心啊,魏然雖然名聲不顯,可他擊敗了慕靈師姐,實力肯定也是不弱的。”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溫馨且與世隔絕的小世界,彷彿別人都插不上話一般。

暮然間,白舒感覺到了一道注視的目光,白舒偏過頭去,正好見到葉桃凌在看著自己和羅詩蘭,自從那次白舒帶紙鳶去看過一次葉桃凌之後,白舒再沒有去臨崖小築給她送過飯,她也沒有再跟白舒說一句話了。

兩個人就像是莫名其妙的,重新變成了陌生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舒覺得葉桃凌看向自己和羅詩蘭的目光中,有那麼一絲絲的羨慕。

是那種永遠獨行且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別人在一起的那種人,對於溫暖的一種下意識的渴望。

可望而不可及,羨豔而不奢求。

畢竟葉桃凌還有那一後山的桃花呢,有這些花就夠了!

葉桃凌望見白舒的目光,也沒躲閃,她用手挽了一下臉龐的髮絲,皓腕之上守宮砂在紅袖間一閃而過,轉身走向了朱雀臺。

一般來講用劍的人是不會穿寬袖衣衫的,像葉桃凌紅衣這般華美的服裝,也不適合用來比劍。

可誰讓她是葉桃凌呢,她頭也不回,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一般,一路燒了過去,至此白舒才發現,葉桃凌身邊從來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敢和她站在一起。

曲高和寡,也是一種寂寞吧!

葉桃凌的名,葉桃凌的貌,她的紅衣,她的長劍,她的崖棺,包括她那一後山的桃,她的一切都在告訴著別人,別靠近我!

羅詩蘭推了推白舒的肩膀道:“師弟,我先上去了,你也趕緊過去吧。”

白舒哦了一身,轉過目光來,捏了捏羅詩蘭的手,給她加油打氣。

然後白舒才離開了這顆參天梨樹,他還是青龍臺,葉桃凌也依舊是朱雀臺,如同四派論道第一天一樣,這兩處的人是沒有相見的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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