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的頭很痛,身上很涼,他感覺有人在推自己。

白舒睜開雙眼,第一時間望見了一雙清澈的眸子,是一個小道童在自己面前。

那小道童抱著個大掃把,又推了白舒一把,問道:“師兄,你迷路了麼?我送你回家!”

白舒閉了閉眼,覺得頭痛欲裂,卻還是回應道:“不用了。”

白舒掙扎著起身,卻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了兩片芭蕉葉。

周圍聚集了不少的人,白舒看著覺得眼熟,卻沒有一人能叫上名字來。

白舒揉了揉那小道童的腦袋,低聲道了一聲謝,黯然穿過人群走了出去。

旁邊不遠有一對爺孫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其中那小孫女兒問自己的爺爺道:“他為什麼要睡在路上?”

那老者回答道:“要麼是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要麼就是連家都沒有,倒不如睡天睡地。”

那小姑娘望著白舒的背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一晚白舒睡在洗劍池邊,直到天光大亮。

等和白舒熟識的人聞訊趕去的時候,白舒卻已經不見了,但事情一傳開,還是鬧了笑話。

開陽宮晌午過後,眾人齊聚,紙鳶縮在羅詩蘭腿上午睡,柔嘉和復堂在熊玉宣的指導下寫著字。

別看柔嘉目不能視,可她寫出來的字卻極為娟秀,一如其人。

白舒默默的看了良久,忽然壓低了聲音問蕭半山道:“師父,柔嘉和復堂他們兩個,不入星院,跑到咱們太虛觀來做什麼?”

蕭半山摸了摸鬍子,看著白舒道:“還不是因為你平白無故跑去帝師苑惹來的麻煩,蘇羨魚那老兒認準了你可不管那麼多,孩子往我這兒一送,他不管不顧了,我卻不能不管。”

白舒聽蕭半山說話的意思,問道:“您認識蘇老?”

蕭半山點了點頭道:“都是豐嘉城人,哪有不熟的道理。”

白舒偷偷看了一眼柔嘉和復堂二人,感嘆道:“您放心吧,沒什麼事的話,我會好好照看他們兩個的,他們兩個雖然身份特殊,但好在乖巧聽話,倒也不算是真的麻煩。”

蕭半山知道白舒說的不錯,也就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說下去。

不過白舒看得出來,蕭半山和唐向婉對柔嘉和復堂都很滿意,山中無甲子,花開花落見多了,總歸會有些寂寞,而這兩個孩子,正好就是緩解寂寞的良藥。

不多時柔嘉字畢擱筆,白舒上前稍稍指導了一番,白舒的書法是和凌問兒學的,娟秀有餘,開合不足,只不過白舒見的世面廣了,心中所想更多,字寫起來倒是漸漸偏於中性,和董色的字變的相像起來。

只是白舒不知道柔嘉目不能視,是如何練出這手字來的,不過細細琢磨之後,白舒也知道這定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熊玉宣稱讚了柔嘉幾句,見復堂沒事兒,就讓他去把丹青顏料拿過來,說道:“算起來,我已經有好多年沒畫過人像了,今天閒來無事,我給柔嘉和復堂畫一幅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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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復堂拿著東西回來,姐弟倆坐罷卻不依,強拉著白舒也坐下,這才讓熊玉宣給三人畫了一幅像。

熊玉宣剛剛擱筆,唐向婉就拉著蕭半山坐到了白舒身邊道:“玉宣,給我和你師父也畫一張,帶上舒兒一起。

白舒只好陪著笑繼續坐著,蕭半山沉著臉,有些不情不願的,只有唐向婉笑意盈盈,好似完全沒受昨晚事情的影響。

“你們在做什麼?”熊玉宣身後忽然探出了蕭雨柔的小腦袋,她撅著嘴看著眾人道:“叫也不叫我,讓我睡著是吧!”

她清早醒了吃過一次飯,之後貪睡,倒是一直沒醒。

白舒連忙解釋道:“師妹哪裡的話,你剛受了傷,可要好好養著。”

方興在一旁也道:“是啊,小師妹,我去給你弄點兒熱乎的吃,你等我一會兒。”

不等蕭雨柔回答,方興早已經沒了影子。

蕭雨柔卻披著衣服走上前來,用手在蕭半山的臉上揉了幾下,直到蕭半山露出笑容,方才罷手。

然後蕭雨柔靠在白舒和蕭半山中間坐下,對熊玉宣道:“四師兄,把我畫上,不好看我就把你書房燒了!”

自從蕭雨柔喜歡上白舒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樣的刁蠻話了,以至於這一刻蕭半山甚至忘了開口教訓她。

熊玉宣也是愣了一下,然後道了聲好,一點一點的描摹著幾人的樣貌。

不多時,畫成,蕭雨柔湊上去看,滿意的拍了拍熊玉宣的肩膀道:“四師兄不愧是四師兄。”

白舒也低頭看去,熊玉宣用墨極為講究,這一幅畫色彩居然有那麼幾分寫實的風格,白舒在最右,臉上帶笑,笑中帶著幾分落寞,蕭雨柔抱著白舒的胳膊,笑顏如花,一雙眸子中都是喜悅。

蕭半山挨著蕭雨柔,黑髮中隱隱可見斑白,氣勢依舊如山,可卻像是春山,唐向婉最左,一臉的溫婉嫻靜。

蕭雨柔抬頭用目光掃視眾人道:“這畫我拿走掛我屋了,沒問題吧?”

眾人哪兒有不答應的道理,紛紛道好,由她任她,蕭雨柔便提著畫,歡天喜地的跑了回去,飯也不吃了,還要方興追著送了回去。

白舒在開陽宮待到傍晚,才帶著紙鳶回去,到岔路口的時候,白舒對紙鳶道:“你先上去,我去給桃主送個飯。”

紙鳶黑黝黝的眼珠一轉道:“你要去找葉姐姐?”

白舒拍了拍紙鳶的腦袋道:“沒錯,就是去找她。”

“我也要去。”紙鳶輕輕拉了一下白舒的袖子。

白舒愣了片刻,才緩緩點頭,牽著紙鳶的手往天璣宮走去。

紙鳶除了主動去找過紅豆一次,連羅詩蘭,紙鳶都沒有主動提起過要去看她。

為什麼只和紙鳶有過一面之緣的葉桃凌,她的葉姐姐,她要去看呢?

“你為什麼會想去看葉桃凌呢?”白舒想到這裡,乾脆問了出來,他和紙鳶之間不需要任何的隱瞞。

紙鳶咬著唇,想了想道:“她很可憐,我想去看望她!”

白舒更加不解了:“你怎麼知道她可憐?”

紙鳶低頭摳著手指,想了半天才道:“她就是可憐啊!”

白舒沒有繼續問下去了,小孩子總有一套自己獨有的判斷邏輯,白舒不知道紙鳶是如何判斷出葉桃凌可憐的,但從白舒所瞭解的這些東西來看,葉桃凌的確沒有外人想象的那樣光鮮亮麗。

說不定她紅衣之下的那顆心,是千瘡百孔呢!

白舒給葉桃凌做了幾道菜,和紙鳶一起給她送了上去。

路過莫愁湖居的時候,有在遊廊中交談的其他門派的弟子,見到紙鳶都親切的打著招呼。

被白舒和葉桃凌這麼一鬧,紙鳶也出名了。

有和白舒認識的劍宗弟子見到白舒,笑著打招呼道:“白師弟,又去找桃主麼?”

白舒笑笑,也不解釋,有些事情越描越黑,倒不如少去理會。

可那弟子卻繼續調笑道:“我看好你啊,白師弟!”

白舒還是沒說話,已經是背對著那人,漸行漸遠了。

可那人還在說著……

“一定要把她從崖棺上救下來!”

白舒身形一頓,片刻後才繼續往前面走去。

本來白舒還在想,對於劍宗弟子而言,不是任何試圖接近葉桃凌的人,都應該被仇視麼?

現在白舒想明白了,比起佔有葉桃凌,他們更希望她幸福。

如故崖就在那裡,崖棺就在崖上,這些劍宗弟子每每看見葉桃凌一個人在如故崖上,吹著海風,長髮飄飄面對著大海的清冷模樣,心中的心疼,又怎麼可以用言語說的清楚呢?

如果白舒能把葉桃凌從崖棺上救下來,那白舒就是劍宗的英雄,殺陳淼這種人,能任由白舒殺到血流成河,那傳說中被看的死死的天劍術,給白舒學了也不打緊。

再過幾百年也不一定還會有一個葉桃凌,她這一生絕不該這個樣子。

白舒帶著紙鳶上去的時候,葉桃凌恰好站在崖邊。

她背對著白舒,一身紅衣伴著黑髮被山風吹起,腦後那支藍色的髮簪,被月光照的發白。

不只是怎得,白舒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葉桃凌的時候,她站在如故崖上吹海風,那時她的身影也是這般孤寂。

彷彿天地間就只有她葉桃凌一個人一般。

彷彿世間再沒有什麼事情能牽動她的情緒。

她雖然活生生的站在那裡,卻像是一個死人。

漸漸的,白舒甚至在葉桃凌身上看見了幾分凌問兒的影子。

紙鳶鬆開了白舒的手,跑到葉桃凌背後,一下子抱住了葉桃凌的腰。

白舒能明顯的感覺到葉桃凌的身子一僵,她那及腰的長髮已經被紙鳶全部壓了下去摟在了懷裡。

她本來是乘風而去,又頃刻間墜入凡塵。

葉桃凌回身對著紙鳶笑了一笑,白舒眼睛都看直了。

要不是此刻白舒在場,他不會知道葉桃凌會笑,而且笑的如此好看。

“外面風大,進屋坐吧!”葉桃凌道。

白舒給葉桃凌送了那麼多次的飯,都沒有進過葉桃凌的屋子,可今天白舒跟著紙鳶,卻沾了這份光。

葉桃凌門外那支桃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移到了屋子裡面,插在翠玉花瓶之中,桃枝在水下的部分,竟然生出了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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