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是我爹撿回來的吧?”白舒笑眯眯的望著羅詩蘭,在說著家常話。

羅詩蘭愣了愣,沒有說話,思緒卻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朗月清風的夜晚。

白舒若是不提,羅詩蘭就只能在夢裡才能想起那遙遠的舊事了。

“師姐?”白舒見羅詩蘭發愣,又喊了她一句。

羅詩蘭如夢初醒,懷念道:“是啊,師父把我撿回來的,也是他給我取的名字。”

白舒仔細盯著羅詩蘭修長的睫毛看,直把羅詩蘭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為什麼姓羅而不時姓白呢,師姐。”白舒這聲師姐喊的很輕,呢喃似夢。

羅詩蘭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解釋道:“師父的師父就姓羅,我進觀的時候,師父就騙他們說我是羅師爺的孫女兒。”

羅詩蘭笑道:“所以我一進觀,就被所有人寵著。”

從羅詩蘭的笑容之中,白舒就能想象得到當年的場景,和紙鳶不一樣,羅詩蘭一定是極為得寵的,不然不會因為羅詩蘭說一句荷塘之中藕未成熟,滿山的人就全都不敢吃藕。

這種寵愛比不過凌問兒,但在太虛觀裡面,肯定也不輸給在劍宗的葉桃凌了。

白舒看著羅詩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師姐,謝謝你把我撿回來,還處處寵著我,不然我白舒不知道現在還在哪片苦海浮沉呢。”

白舒還記得那一晚在雁南,與羅詩蘭初見,她抱著自己,兩人都哭成了淚人。

羅詩蘭往前坐了坐,靠在白舒身邊,摸了摸白舒的額頭道:“在我遇到你之前,我真的找了你好久好久。”

俗話都說血濃於水,可白舒明明跟羅詩蘭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白舒卻無數次的覺得羅詩蘭就是自己的親人,她的一顰一笑,一聲問候,一個眼神,全都是憐愛,做不了假的。

此刻白舒沒有說話,兩人看著彼此,一切盡在不言中,只有滿室的花香,和比花兒還香的女子。

一陣晚風吹過,窗外忽然有彩色的影子閃了一閃,白舒下意識的看去,才發現外面曬著的衣服之中,有一件精美絕倫的長袖紗衣,裙底為深紅,到束腰處漸漸轉為白色,胸口是淡金色,繡著雲紋,寬袖為杏黃色,袖口又雪白如霜,由上自下呈波紋狀,荷塘月下,僅一件衣服在風中,卻也是飄飄欲仙。

白舒腦海中下意識的呈現出了羅詩蘭穿著這衣服時的畫面。

世人稱她為詩蘭仙子,也只有這衣服,才配的上她吧。

白舒看著窗外,心不在焉的問了一句:“師姐,你的衣服麼,怎麼從沒見你穿過。”

羅詩蘭也順著白舒的目光望了出去,她當然知道白舒說的哪一件衣服,有些悵然若失的解釋道:“白家也有這方面的生意,當年白家經手了這樣一件舞衣,花重金買了下來,掛在店裡做鎮店之寶,後來華帝的夫人來到豐嘉城,一眼就看上了這件舞衣,想帶回武陵城去,穿給華帝看。”

羅詩蘭苦笑道:“小時候我倒是喜歡跳舞,師父聽聞這件事情,就把這件衣服撤了下來,送給了我,說是等我長大了再做穿用。”

羅詩蘭望著那件舞衣出神,白舒卻驚訝的合不攏嘴,華帝的女人想要的衣服,白訪雲都不願意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白訪雲的確和白舒很像。

如果白舒在當年白訪雲那個位置上,他也會這樣寵羅詩蘭的,有最好的東西,當然要都留給她。

“這衣服你穿過麼?”白舒見羅詩蘭出神,有些拿捏不準。

羅詩蘭想了想道:“我十八歲那年穿過一次,在太虛靈堂之外跳舞給師父看的,前幾天我收拾屋子的時候把它翻了出來,乾脆拿出來好好清洗了一番。”

白舒去過太虛靈堂前的那個小院子,那裡空山無人,雲淡風輕,想必羅詩蘭跳舞的樣子一定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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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舒的心一下子變的熱乎了起來,他羨慕道:“師姐若是穿上這衣服,一定是美極了!”

羅詩蘭看了白舒一眼,忽然問道:“你想看我穿麼?”

羅詩蘭表情清淡,只用那秋瞳一眨不眨的望著白舒。

白舒哪裡抗拒的了,邊點頭邊道:“我想!”

羅詩蘭笑了笑,如同寒冬瓦解,盈盈起身,推了門出去,不過片刻,她的臂彎就挽著那件舞衣重新回到了白舒身邊。

她看了白舒一眼,白舒就識趣的閉上了雙眼,耳中只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舒再睜眼的時候,羅詩蘭穿著那件舞衣,背對著白舒坐在桌子前梳妝,只露出一抹粉白的脖頸。

那一抹白吹彈可破,有些暈人的眼,白舒想低下頭去,還是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不多時羅詩蘭梳妝完畢,長髮盤綰,層疊有致,不僅淺淺畫了眉角,甚至還上了口紅。

白舒只見過羅詩蘭清水出芙蓉,卻沒見過她淡妝成粉飾的模樣。

這一刻白舒的感覺,豈是驚豔二字能形容得了的。

羅詩蘭攏袖,挺起身子,雙腿並起坐好,一雙白色的舞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套在了腳上。

羅詩蘭自幼長袖善舞,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跳舞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緣由不過“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二句能解。

白舒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只瞪大了眼睛看著羅詩蘭,她從頭到腳,無一不是精緻絕美,白舒一直不理解什麼叫做令人窒息的美。

現在他懂了,他腦海中已然缺氧。

“是不是不好看啊?”羅詩蘭有些靦腆的拉了拉裙襬,對自己不是很有自信。

白舒拼命的搖頭道:“師姐若是不美,其他人豈不是醜死了!”

羅詩蘭低頭笑著,終於不再緊張。

一個女子若是很美,她哭她笑,她做任何事情,她的每一個瞬間都是美的,這種美麗會帶給她無與倫比的自信,但若是有一天她忽然變的患得患失,變的不自信起來,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她開始在乎別人的看法了,而那個人對她而言,意義往往非同尋常。

羅詩蘭忽然皺了一下鼻子,開心的笑了起來,白舒從未見過她如此可愛的一面,便輕聲提議道:“跳舞給我看吧,師姐!”

羅詩蘭挽著裙角起身,為難道:“這屋子地方太小了。”

白舒不依不饒,他就是想看羅詩蘭跳舞的樣子,請求道:“去外面嘛,我隔著窗子看,好不好?”

白舒在羅詩蘭這裡有求必應,她立刻點頭出了屋子,站在月下一個白舒能看到的位置,呼吸卻不自覺的稍稍有些急促。

晚風再次拂過荷塘,荷香四起,荷葉沙沙作響,正是最應景的天籟之音,羅詩蘭長裙飄飄,忽的墊起腳尖,蓮步輕移,甩開雲袖,她柔軟的身軀如若無骨,低頭抬眉,都蕩人心魄。

月色灑在羅詩蘭的身上,她舞動而成的倩影飄忽若仙,身上披滿了銀輝,秀髮隨風飄動,髮絲擦過唇角,清麗可人。

白舒靠坐在床上,隔著窗子望著羅詩蘭長袖飄飄的身姿,看的如痴如醉。

昔年羅詩蘭長袖善舞,鮮有人知,白舒若不是因為無意間看見了這件衣服,也根本就沒有看羅詩蘭跳舞的福氣。

白舒目不轉睛的凝注著羅詩蘭,忽然微微嘆了一口氣,終究是白訪雲不負責任,才留下了羅詩蘭一個人,倘若白訪雲一直在,羅詩蘭現在還會是這幅清冷的模樣麼?

白舒心裡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這世上向來也沒有如果,羅詩蘭的眸子卻在清影起落間,和白舒的目光相觸在了一起。

這一刻天地清風,世間萬物都渺小的讓人忽略不見,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讓羅詩蘭這般翩翩起舞了。

夜色深沉,晚風漸歇,羅詩蘭的舞步也慢了下來,風聲一落,白舒滿耳只聽見羅詩蘭的腳踩在木板上,發出的輕微的噔噔的聲音。

這一聲一聲就像是踩在了白舒的心裡,羅詩蘭身子輕盈,白舒自然是受得住的。

直到羅詩蘭重新回到了屋子裡面,俏臉微紅,鼻尖隱隱冒出了汗,白舒才回過了神來。

燕歌華舞洛人劍,白舒第一次看華國的舞蹈,就是這樣絕美的盛世舞姿,他心中似有所動,半響才用溫暖的聲音稱讚道:“我之前去劍宗,望見山海之美,以為天下無雙,可現在我見了師姐跳舞,才知道山海也不過凡夫俗子罷了,早晚也比不上你的!”

白舒不是那種嘴甜的人,他極少說甜言蜜語,縱使稱讚,也多是說不錯,最多是一句很好。

可這一晚白舒面對羅詩蘭,卻以山海為喻。

長夜漫漫,白舒和羅詩蘭促膝長談,說了很多貼心的話兒,白舒這段日子以來積攢的怨恨、憤憤、戾氣和委屈,全都被羅詩蘭消磨了個乾乾淨淨。

現在這個光景,也只有羅詩蘭一人有這個能耐了,世上只有她一個人,眼中心裡,誰也沒有,只有白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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