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上前一步,和董色並肩站在一起。

薛冬亦用手指狠狠的揉著眉心,他忽然問董色道:“小姐也有了心上人麼?”

董色看了白舒一眼,眼波柔如春水。

“是啊!”董色說道。

薛冬亦不理解:“居然還是太虛觀裡的人?”

董色無不可否道:“你都要娶觀裡的人,我為什麼不可以?”

薛冬亦陷入了沉默。

白舒卻忽然開口柔聲對蕭雨柔說道:“雨柔,站到我身邊來。”

蕭雨柔抹著眼淚起身,卻是一步也沒有動,她對著白舒,遙遙的伸出了一隻手來。

“你牽住我的手,我就跟你走!”蕭雨柔神色極為認真,她仿若深陷泥沼,卻沒有掙脫而出的勇氣。

她需要一個人帶她出去,又或是她需要得到別人給她的勇氣。

可以讓她無怨無悔,奮不顧身的勇氣。

喜堂裡面太安靜了,幾乎可以說是針落可聞。

太虛觀裡兩個歸靈境界的少男少女,就敢在紫桑別院中妄言去留。

蕭雨柔好似從來沒有考慮過白舒究竟有沒有能力帶自己走,她只需要白舒溫暖而堅定的掌心。

白舒望著蕭雨柔,他看見那小姑娘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她的手伸在空中,如同嬌弱的花瓣。

白舒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她是我師妹,我今天必須帶她回家!”

白舒看了董色一眼,董色點了點頭,白舒就走了上去,他準備牽起蕭雨柔的手。

就在白舒快要走到蕭雨柔面前的時候,薛冬亦一下子擋在了白舒和蕭雨柔之間。

薛冬亦的眼中根本沒有白舒,他對董色道:“小姐,你覺得你今天出現在這裡,我可能再放你走麼?”

董色一顆懸著的心此刻終於落地,原來薛冬亦和別人一樣。

那些年的夜宵,就全當是喂了狗吧。

“那你放蕭雨柔走,我和白舒留下,好不好?”董色沒臉沒皮的笑著和薛冬亦商量。

她可以和白舒共同面對一切。

薛冬亦摸了摸鼻子,笑著道:“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他這句話說完,所有紅燭都滅了,連月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人群中有短暫的慌亂。

白舒卻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景了,燭九陰,其瞑乃晦,其視乃明,睜眼閉眼間,就是晝夜交替。

沒想到這瞑晦幻境,薛冬亦也會。

下一刻白舒覺得一陣勁風來襲,他只來得及將周身劍靈氣全部調集在身前,用胳膊將將擋一下,就被薛冬亦一掌打的倒飛了出去。

虛極障在瞑晦幻境中,連閃都沒閃一下,就被薛冬亦打的粉碎。

白舒跌倒在地上,手臂如同斷了一般,沒有了知覺,嘴裡也是不住的噴湧出大量鮮血。

董色微微一愣,立刻從瞑晦幻境中回過神來,她自幼貪玩,這瞑晦幻境她也會用,自然沒有看不穿的道理,當董色看到白舒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遠遠的飛了出去,跌坐在地上口吐鮮血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兒昏了過去。

她發了瘋一樣的往白舒身邊跑去,卻冷不防薛冬亦跑到了自己近前,董色怒極,化手為爪直接抓向了薛冬亦的脖頸。

薛冬亦高董色一個境界,輕而易舉的就躲開了董色的憤然一爪,同時薛冬亦低聲道:“趁著現在,你還不趕緊跑,不然等下你被留在紫桑別院,我也救不了你!”

董色一愣,冷哼道:“你把我夫君打成這樣,我跑你奶奶!”

董色說完不管目瞪口呆的薛冬亦,直接跑到了白舒身邊,把白舒扶著坐好,往白舒嘴裡連塞了三顆丹藥。

白舒咧著嘴苦笑著,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他無奈道:“我境界太低了,好煩啊。”

董色卻沒忍住哭了出來道:“別說話了,我一定護你周全。”

白舒將頭湊到董色耳邊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我身體內劍靈氣的事情了麼?”

董色一愣,白舒繼續說道:“只要不直接打死我,我都沒什麼問題,一會兒就恢復好了。”

白舒說話間,口中已經不再有鮮血流出,氣色也好了一些,董色這才微微放心。

而薛冬亦望著董色抱著白舒流眼淚的樣子,詫異到目瞪口呆。

這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魔宗小公主麼?如今她竟也義無反顧的墜入愛河了!

很快瞑晦幻境就散去,薛冬亦還好好的站著,白舒卻坐在地上,胸口的衣襟被鮮血染透。

破虛畢竟是破虛,縱使白舒在歸靈境界中無比強大,也依舊沒有任何反抗薛冬亦的力量。

如果還能活著回去,要好好修煉了,白舒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倘若今天的白舒有白訪雲一半實力,他在這紫桑別院中,也定能來去自如,更不要說董色那一句“我一定護你周全”讓白舒有多麼的羞愧了。

“還好他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就要給我爹孃丟人了!”白舒低聲對董色說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臉面的問題。”董色捧著白舒的臉,抹著他嘴角的血跡說道。

白舒苦笑道:“我可以不要臉面,他們可不行,太虛觀更不行!”

白舒說著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從背上解下了星隕,又將裹著星隕的布遞給了董色道:“擦擦手吧!”

蕭雨柔呆呆的望著這一幕,一個勁兒地在哭,她從瞑晦幻境結束之後,看見白舒渾身是血的那一瞬間,就仿若天崩地裂了一般。

此時此刻蕭雨柔終於回過神來,她哭著跑到了白舒身邊,後悔道:“都是我不好,就不應該擅自跑出來的,就算出來了,我也應該早點兒跟你回去的,我不應該和你賭氣,來這裡成什麼親的……”

白舒笑道:“這又算不了什麼大事,哭個什麼。”

白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調侃道:“你看看是我的衣服紅,還是你的衣服紅呢?”

嫁衣和血衣顏色相近,蕭雨柔看了白舒一眼,哭的卻更厲害了。

此時此刻,魔宗的人已經將喜堂圍了個水洩不通,就算是此刻在給董色一個機會,她也逃不出去了。

薛冬亦微微嘆氣道:“我給過你機會了,你偏不珍惜,可別說我沒念著舊情。”

“我們兩清了!”薛冬亦沉聲道。

董色卻搖了搖頭道:“我從來都沒覺得你虧欠著我什麼,偏的你自以為是,把一切分的那麼清楚!” 薛冬亦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最終也還是沒有開口。

那年孟克之三日得道之後,三天就抵了薛冬亦好幾年的苦練,孟克之甚至還可以和天啟境界的大能過手,那之後,孟克之就再沒有輸過,而薛冬亦卻是一敗塗地。

某天雪夜,薛冬亦一個人在院子角落的一顆寒梅下,憤氣填胸,失落到了極點,他不明白為什麼整天只知道蹲在院子池塘邊看魚兒游水的孟克之會有這種造化,而自己沒日沒夜的修煉,卻始終比不上那人。

一顆雪球一下子被扔進了薛冬亦的脖子裡面,他呲牙咧嘴的站起身來將那破碎的雪球摳了出來,抬頭望著院牆上坐著的那個小姑娘,無可奈何的道:“你又做這無聊的事情!”

董色卻笑道:“看你這喪家之犬的樣子太可憐,忍不住出來再痛打落水狗一番!”

董色這話說的惡毒,薛冬亦心裡卻有些溫暖,因為他在宗裡還有一個朋友,一個願意用各種方式分散自己注意力,而讓自己免於長久處於失落情緒中的朋友。

薛冬亦豎起了大拇指道:“你這詞用的當真是好,我可不就是喪家之犬麼!”

又是一個雪球扔了過去,濺碎在薛冬亦的頭上。

“自怨自哀,不像個男人,這宗裡不是你的家麼?”董色微微生氣道。

薛冬亦抬頭看了董色一眼,“這裡就是我家”這一句話,差點就脫口而出。

董色坐在牆頭踢著腳道:“小薛子,你又何必和孟克之那怪人比呢,我都不和他比。”

薛冬亦肅然道:“你是女人,就算不修煉,也可以活的很好,我是男人,我卻不行。”

“歪理邪說!”董色從牆頭上跳了下來,站在寒梅下道:“男女都是一樣的,只要好好生活,都可以活的很好!”

薛冬亦苦笑,他很想告訴董色,你是魔宗的小公主,又哪裡懂得生活呢!

他的心思一轉而逝,片刻後薛冬亦奇怪的問董色道:“為什麼你不和克之少爺交好,反而和我在一起玩兒的更多呢?”

董色笑笑,理所當然的道:“克之他連書都沒念過,我和他說話,十句話他有八句都聽不懂,這種怪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薛冬亦卻為孟克之不平道:“可他卻是修道的天才啊!”

“那又有什麼用呢?”董色無所謂的道。

薛冬亦認真的解釋著:“他就憑這一條,就能勝過所有人,誰也比不上他!”

“你也比不上他麼?”董色拍了拍薛冬亦的肩膀。

薛冬亦略顯瘦弱的身軀在寒梅下有些瑟瑟發抖。

“那可不一定!”寒梅的香味兒讓雪夜變得無比溫柔。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董色很是信任薛冬亦:“本來我應該纏著你玩兒一會兒的,但我覺得……”

董色看著薛冬亦的眼睛道:“我應該放你回去修行了!”

薛冬亦傻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他在雪地上留下了長長的一串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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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時候心裡暗暗說道:

“我只有一把朴刀,折盡寶劍成廢料,遍砍寒梅做柴燒。”

那年他胸有驚雷,蟄伏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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