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

小屋中不只蕭滿與魏出雲二人, 詩棠也在, 聽見他們的對話, 登時瞪大眼, 激動又緊張地問:“第二批壞人要殺過來了嗎?”

蕭滿看向詩棠, 欲解釋,卻見桌上擺滿吃食, 不由微怔——顯然是晏無書回來過,詩棠方才正在喝他帶的蝦仁粥。

他沒想到那人真的會去買東西,但眼下沒工夫計較這些, 說回正題:“會不會對我們出手, 還不清楚。”

魏出雲飛快蹙了下眉, 又看了蕭滿和手上食盒一眼, 情緒濃烈複雜, 但稍縱即逝, 再開口時,語氣與先前無二區別:“那人身上沒有殺意?”

“並無, 只是在看我們。”蕭滿道。

兩人走到桌前, 詩棠忙抬手挪動桌上碗盤的位置, 讓他們將東西放下。蕭滿和魏出雲一人坐到桌邊一側,魏出雲仔細回想方才在街上的情形,低聲道:“我並未察覺到……可有看出那人境界?”

蕭滿亦是一番回想, 搖頭答:“街上人太多,又因感知得極突然,沒能靜下心仔細查探, 無法確定。”

“大抵是在觀察打探,畢竟先前我們越境殺了他們太多人,第二批人行事加倍一些,無可厚非。”魏出雲沉聲道,“我去將這事告知曲寒星他們幾人。”

言罷起身。蕭滿一道站起來,對他道:“同去。”

“帶上吃的一起吧。”詩棠放下湯匙,從桌下提溜上來兩個食盒,迅速收拾,“我也一塊兒!”

蕭滿沒有拒絕。詩棠從一開始就參與了,或者說是被卷進來了,若在這時候讓她單獨一人,不啻於讓她獨自面對危險。

三人將桌上菜餚放進食盒,再拎上才帶回來的兩個,一同去了後面的小院。

先前的絕音符紙尚未摘下,錢三馬五趙六仍在屋中,曲寒星去把莫鈞天叫來,大家一齊將飯食擺上桌,又泡了一壺新茶。

蕭滿將上街時察覺到的事情告之眾人,幾人神色數度變化,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無人出聲。

良久,曲寒星擱下筷子,道:“思來想去,驛館目前是安全的。”

“為何這樣說?”錢三疑惑詢問。

曲寒星笑了笑:“你想啊,在祭典上製造亂子,終歸不是為了破壞祭典本身,而是要搞大事。咱們這驛館裡住著的,都是各地來的表演團。若表演的人出了事,或者驛館發生騷亂,官府必然警覺,對祭典的防範必然會加強,這樣一來,他們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所以他們非但不能讓祭典出岔子,還要讓祭典順利進行,幫他們遮掩。”

“此言有理。”“你說得對。”

眾人紛紛點頭。

錢三又道:“既然如此,若擔心自身安危,到祭典前,可以不出驛館。”

“這說的是什麼慫話!”馬五毫不留情,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他們暗中觀察監視我們,不就是為了殺人滅口!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還窩裡慫著?當然是拿起劍幹過去!”

錢三委屈抱頭:“我們要怎麼幹?我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如今神京城裡滿大街都是修行者,要如何分辨?”

“他們關注著我們,我們可以把他們引出來。”蕭滿道。

“蕭師兄有何打算?”趙六立刻轉頭看向蕭滿。

“我獨自上街,你們都不要跟著——暗中也不,他們不會派出境界太低的人,稍有不慎便會被察覺。我多走一段路,露幾個破綻,看看能不能把人試探出來。”蕭滿的語氣很冷靜,邊說,還邊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此言一出,桌上人反應各不相同。

錢三忙問:“引出來之後呢?”

魏出雲斬釘截鐵說了句“不行”,“不能讓你獨自去。一來危險,二來,經歷過先前之事,你這時候獨自出門,很是蹊蹺。”

“滿哥一人去的確很奇怪,我與他一道好了,我境界不高,適合作餌。”曲寒星舉起手,然後看向蕭滿:“引出來之後的打算是什麼?總不能是直接殺了吧。”

蕭滿:“當然是……”

卻見這時,一柄長劍從半開的窗戶飛入,劍上傳出一道略顯年長的聲音:

“這是神京城中十年一度的祭典,若出亂事,必是國亂,兇險萬分。再者,既是國亂,京城府衙與皇都禁軍不會不查,你們當真要插手這種事情?”

錢三馬五趙六三人立刻起身,朝著飛劍行禮:“周前輩。”

蕭滿幾人跟著站起來。

馬五又說:“如今已然威脅到自身了,便是有可能送命,真的死了,也該做個明白鬼!”

飛劍劍尖上下一動,似是在點頭:“好,不愧是我孤山弟子,且去,我自會盡最大可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眾人面露欣喜之色:“多謝周前輩。”

傳完此話,飛劍離去。曲寒星朝窗戶望了一眼,感到奇怪:“我們不是有絕音符紙嗎?”

“每個小隊都發了一枚玉玦。”魏出雲解釋道,“它不僅是我們聯絡帶路前輩的工具,前輩也能透過它,來看我們。”

曲寒星道一聲“原來如此”,坐回座中,回到之前的話題:“滿哥,你打算如何……”

“引出來,再放回去。”蕭滿低聲道,“抓起來無用,不如反將他作餌。”

一個時辰後,曲寒星尋了個由頭,同蕭滿一起從偏門走出驛館。

甫一離開,蕭滿便察覺到了從暗處探來的目光。他沒告訴曲寒星,若無其事地將幾個食盒歸還了,再按照計劃,慢慢悠悠,散步似的沿著街向前行,像是兩個在任務中偷閒的少年郎。

那目光一直追著他們,蕭滿分出一縷神識去分辨,發現這人位置不斷變化,極難鎖定是誰。

且這人相當小心翼翼,似顧忌著什麼。

顧忌?

是摸清楚他們身邊還藏著保護者了嗎?

蕭滿暗暗思忖著。

曲寒星去路邊買了個荷葉包的糯米雞,不動聲色四下打量,回來後壓低聲音,對蕭滿說:“滿哥,我什麼都沒感覺到啊?”

“別急,繼續朝前走。”蕭滿道,並以掌做劍,手起手落,把他的糯米雞分走一半。

“你要吃糯米雞,為何不早說!”曲寒星睜大眼。

蕭滿又伸手,曲寒星連忙後退,把糯米雞護在懷裡。見狀,蕭滿微微一笑:“從別人手上搶來的,總要香一些。”

“怎麼可以這樣!”曲寒星充滿了怨念,“滿哥,你這樣娶不到媳婦兒的!”

“我沒有娶妻的打算。”蕭滿立刻道。

曲寒星一聽這話,也不顧自己的糯米雞了,一步一步走回去,低聲試探:“那我幫你物色一些男孩子?”

蕭滿:“……”

“高的瘦的俊的靚的都行,只要您開口,保管有滿意的!”曲寒星又說。

蕭滿一巴掌把這人的臉拍開。

曲寒星嘿嘿一笑,退到旁側與蕭滿並肩,撕掉糯米雞外面的荷葉,大口大口開始吃。

兩人走了一路,走走停停,看似有目的地在採買東西。

當來到十字口時,他們不約而同駐足,商量先去哪邊。蕭滿說朝東,先往林記,再去乾一街,最後轉去西街;曲寒星道往西,先去永昌米店,然後走乾一街,最後往東街。

意見不統一,誰都認為自己更有道理,爭執聲漸起,甚至引得路人圍觀。

一個大娘走上前來,道:“不若你倆分開,分別買了東西,再去乾一街上匯合。”

曲寒星一聽,覺得所言有理,笑著朝大娘拱手,連聲道謝。

圍在周圍的路人散了,說時遲那時快,蕭滿和曲寒星對視一眼,同時跑向前方。

這一舉動猝不及防,那一直跟在身後片刻不離、卻極難鎖定源頭的人不曾有過思量,下意識隨之而動。

連曲寒星都察覺到動靜,他彎眼笑了笑。

蕭滿反手抓出長弓,朝街上忽然跑動起來的人射出一箭。

利箭倏然破空,剎那便無影蹤。

人群內響起一串驚呼,有支攤和貨架撲通倒地,混亂之中,一個身影利落閃上牆頭、消失不見。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曲寒星才剛停住腳步。他扭頭回來問蕭滿:“中了嗎?”

“偏了,擦著衣服過去了。”蕭滿放下執弓的手,低聲說道。

“哎……”曲寒星不禁嘆息。

蕭滿言簡意賅:“回。”

“哎?”曲寒星震驚。但蕭滿根本不給他反駁機會,直接提溜住衣後領,帶他御風飛起。

蕭滿的御風術早臻至佳境,這點路途不過瞬息。回到驛館後,他道:“我在箭上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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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取出神京城的地圖,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同修們都在屋中,紛紛圍過來,但見這滴血滲入羊皮紙裡,化作一個小點,開始移動。

——是那個監視他們的人的行蹤軌跡。

“這是什麼招法?”曲寒星奇道。

不過是追蹤蹭到那人身上的鳳凰血罷了。蕭滿想了想,回答道:“族中不外傳的秘術。”

“可以教教我們嗎?”錢三搓著手。

馬五翻了個白眼:“蕭師兄都說了,不外傳!”

驛館外。

玄衣銀髮之人懸在虛空,絮雲掠過臉頰,袖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神京果然麻煩。”他語氣裡有幾分嫌惡。

話畢傾身一躍,落到街上。

位置同蕭滿手中、那張羊皮地圖上,紅色小點所在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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