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天一劍

太清聖境的一掌實在強悍。蕭滿藉以鳳凰真火將之削弱, 受到的衝擊仍不可小覷, 有幾條經脈斷了, 骨頭不知碎了多少, 身形穩得極勉強, 就在收劍時,一股腥甜湧上喉頭。

他嚥下這口血, 抬眼看對面的人,然後熄滅四周火焰,向前出劍。

孤山入門劍法第三式, 不知春在。

蕭滿用上了曲寒星使這招時的手段, 造成的傷害和衝擊不大, 但密密織起的劍網讓對方無以脫身。

身後之人都在苦戰, 這人一出現, 便助長了邪僧們的氣勢, 將局勢扭轉,而他們之中, 再尋不出第二個太清聖境, 或者修煉三世輪迴說的人與之抗衡。

蕭滿和他境界相差太大, 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拖延時間,拖到他露出破綻, 或者受傷流血。

一簇火焰在劍上升起,落在虛空之中的劍光也帶了火,灼燒跳躍間, 將夜色照得明亮如晝。

僧人無發,但身上僧袍觸之即毀,其行動略有受阻,但並無大礙。

他眼睛也被照亮,抬腕出掌,破了蕭滿的招式和真火,爾後看定蕭滿,道:“你是這世上最後一隻鳳凰。鳳凰一族與佛門頗具淵源,你就沒想過,來我們這邊?”

蕭滿沒說話,嚥下第二口鮮血,喘著氣,盯緊對面的人。他黑衣亂了,整整齊齊束在腦後的發散開了些,在風中起起跌跌。

他抓緊這點時間調息。

拖延這個策略行不通。既然如此,就只能加快速度,至少要在他重傷不起之前,給這人身上造成幾道傷口。

至於之後的事……

蕭滿本想著之後的事交給晏無書他們就好,可轉念一思,他們那邊,有兩個太清聖境,恐怕騰不出手來解決這個人。

看來還是要靠自己,靠自己這點……微薄之力,

不由想起沈見空臨行前曾說過的一句話——“你修無情道,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其實無論修什麼道,他能依靠的,也都只有自己。

蕭滿垂下眼,忍住胸口處的疼,深深吸了一口氣。

爾後起劍。

是君不見劍的最後一式,這套劍法中,最為強力的一招。

見紅塵舉平,驟然時分拂過虛空,隨著交錯踏出的步伐,斜斬對方面門!

劍上火光灼燒夜色,劍氣澎湃如浪,衝得整個靈門關都在顫。

這個名為“天”的太清聖境化掌為拳,迎著蕭滿的劍落下悍然一擊。兩雙凜目相逼,一聲悶哼響起,蕭滿倏地抽劍,疾速後退,倒踩著踏上虛空。

他每踏出一步,腳底便生出火焰,起於虛空,火舌幾欲捲上夜幕。天掠出去追,掌風四掃,以更為強勁的氣勢滅了這些惱人的火,閃至蕭滿身後,向他腦後出掌!

蕭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轉身,見紅塵從下而上一挑,於弧光拉至頂點處更改握劍的方式,舍了對這一掌的防禦,劍尖刺進這人眼睛。

火開始燒起來,而這一掌,正正落在胸前。

噗——

腥甜的血再剋制不住,伴隨著痛苦的悶哼噴出,蕭滿的臉在這一刻退盡血色,手卻緊緊抓著劍柄,試圖翻轉手腕,將對方的傷口加深。

天沉痛一喝,收掌為拳,再捶蕭滿胸口!

又是一口血從唇角溢位,蕭滿無力再撐,手從劍柄上脫落,從天空之中往下傾墜。

他看見天空上的星辰與月,而這漫天星辰、皓皓暉月,正不斷遠去。

同一時刻,協同林霧對敵的太玄上境長老被高出自己一個大境界的對手掀飛至數丈開外,折斷手腳,失去戰鬥之力。林霧孤身對敵,受了這個太清聖境一掌,不住往後滑行,直至半跪下來,以劍撐地,才穩住身形。

他半張臉染血,而前胸後背和手臂上有多少傷口,在夜色之中依稀可見。

此間光景,林霧離晏無書很近,大約二三丈的距離。

林霧撐著手裡的劍,沉悶著咳出一口血的同時,抬頭去看晏無書。

晏無書和他的對手拉開了距離,玄色衣袂起落,拉出轉瞬即逝的光弧,從方向不難看出,他打算從此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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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二三丈外的林霧投去一瞥,神情間看不出喜惡,就在這人要起唇求助的一瞬,收回目光看向靈門關的另一邊。

蕭滿在那裡。

然後晏無書看了那個將刺穿眼睛的劍拔開、丟掉的年輕僧人一眼。

晏無書朝那處走了一步。他的對手卻不打算讓他從此處脫戰,拳風凌厲掃來,直襲面門!晏無書轉頭看回這人,反手棄了天地潮來劍,五指成爪,在對方逼近自己的瞬間出手,徑直鉗住他脖頸。

這人練成了金剛不壞身,晏無書直接用手,當然無法折斷其喉嚨,故而他面上沒有任何懼色和憂色,可下一刻,就見晏無書抓著他離地而起,於高空之中一記虛踏,眨眼內轉移到蕭滿和天附近!

他當即明白過來晏無書想幹什麼,翻腕出掌,猛然拍向對面之人。晏無書瞥他一眼,面不改色,空出的手握住疾速飛來的天地潮來劍,自下而上一挑,與掌風對上。

與方才相比,晏無書氣勢不知盛了多少倍,直接將對方出掌給擋了回去。

晏無書自始自終就沒打算過要掩飾目的,而不掩飾,是因為他快。察覺出又如何?躲得過嗎?

——他的意圖其實很簡單,一回合交手之後,抓在這人脖子上的手力道加重,將這金剛不壞身當成一根棒槌,掄起來猛地砸向八部眾之首的天!

金剛不壞之身撞向金剛不壞之身,撞出的聲響竟有幾分鏗鏘激越,其氣其勁,猶如漣漪般向外擴散,近處無論人還是草木山石,皆被波及。

從蕭滿被一掌打落,到晏無書這一砸,都是剎那之間發生的事。

晏無書不戀戰,砸中之後,迅速將手收回,去勢向下,在蕭滿即將墜地那一刻將人接住。

蕭滿蹙著眉,不斷滲出的汗水濡溼眼睫和鬢髮,臉色蒼白如紙,瞧不出丁點兒血色。他極艱難地眨了下眼,眼神飄忽遊移,來回數次,最後落到晏無書臉上。但晏無書並不確定他看的是他。

“寶寶?”晏無書輕輕喚了聲。

就在這時,兩道人影閃電般掠至左右,同時抬手出掌。

晏無書縱身躍起,在掌風逼來前瞬帶蕭滿一起躲開,爾後雙足分別踩上這兩人頭頂,狠狠一踏,飛掠而出、拉開距離。

他換了一個姿勢,單手攬住蕭滿的腰,讓蕭滿靠在他懷裡,另一只手抓起天地潮來劍,挽出一朵劍花,衝著那兩人同時發起進攻。

晏無書眼角微垂,面上無甚表情。

此一刻,晏無書劃出的劍光比任何時候都亮,晃得人視線一抬,便流出眼淚。劍氣捲起狂風,攪動天上層雲,星月為之遮蔽。所挾之勢凌厲不可擋,逼得對手一退再退,一避再避。

他出劍速度極快,沒心思同這兩個人周旋,當空但見殘影,而人已至他處。

劍光繚繞,將聯起手來的兩個太清聖境逼開,再反手一劍震退被蕭滿傷了左眼的天,繼而前進,向上一掠劍鋒。

凜冽之氣漫過四野,將八月秋夜生生拽進了十二月寒冬,連地上都有冰霜結起,自對面太清聖境僧人鞋底往上,盤繞蔓延。

然後劍尖微微下壓,劍芒連成一道弧。

晏無書出劍。

崩天一劍。

自南而北貫過靈門關的山嶺,強行將地勢更改,落成一道溝壑。被冰霜滯緩步伐的太清聖境跌落於此,但他面上不慌不亂,翻腕朝下打出一掌,借掌風提身向上。

但這只是晏無書的一劍。

倏爾化作萬劍,劍光交織於空,如同開成了一朵蓮。

這時候,蕭滿突然出手,在晏無書劍柄上握了一下。

天地潮來雪亮劍身上乍現火光。下一刻,所有劍光皆化作火光,從天幕之中傾墜落下,拉出耀眼長尾,彷彿一場盛大火雨。

那練成金剛不壞身的太清聖境連聲哀嚎都沒發出,半空之中萬道劍氣穿心過,當場死去。

而晏無書懷中,蕭滿的呼吸聲陡然一輕,伸出的手垂落。

“寶寶!”晏無書臉色一變,失聲喊道。蕭滿歪著頭,烏髮遮住大半張臉,沒有回應。

獨眼僧人在此時接近晏無書,目光落在蕭滿身上,笑了一下,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似乎每次他受傷,或者受到威脅,你的功力,都會暴漲一截。”

“我為你們想到一條計策,每次開戰後,把他推出來,受兩刀,被砍幾下,你們的勝算就會變得大的多。”

晏無書沒有理會此話,手中劍鋒一偏,於虛空之中疾閃而過,頃刻掠至這人背後。

他的速度更快了,垂著眼,表情極寒。

手裡的天地潮來劍就這般直接刺出,不帶任何花哨的動作,鋒芒盡斂,直到點上這人後心,才有劍意浪嘯般湧出。

獨眼僧人根本來不及閃躲,只能硬生生吃下這一擊。卻也並非白受這一劍的傷,他藉著衝撞而來的劍氣往前,與晏無書拉開距離後將身一轉,抬起雙手,搶先出擊!

晏無書旋身避過,點足掠開遠去,而天地潮來離手,以迅雷不及之勢落下數十道劍意,落成一方牢籠,將獨眼僧人困鎖。

他不再管這人,低頭看向蕭滿,手指點上眉心,渡去靈力,幫他護住心脈,做完這事,隔空抓起掉落在不遠處的見紅塵,重新看回對面。

鳳凰火退去後,劍意猶如寒冰,森冷沁入骨髓。

獨眼僧人在牢籠中數度出拳,爾後朝天一吼,雄渾靈力盪開,猛地將困鎖自身的牢籠震破。

他對上晏無書的視線。他臉上傷疤本就猙獰,配合著眼下的憤怒表情,更是讓人生厭。

“你是第一個,逼我至此的人。”這人扭了扭脖子,沉聲說道。

話畢,踏上爬滿地面的冰霜,再踏一步,揉掌成拳,挾了遏制不住的怒意,打向晏無書。

拳風席捲山野,掀起碎石灰塵,於此一瞬,見紅塵從晏無書掌下飛出!

這一劍去得太快,完成了蕭滿沒能做完的動作。

通體玄黑的劍沒入夜色,衝破對方拳風,根本不給他半分避讓機會,由那只傷眼而入,狠狠刺破頭顱,然後劍柄一旋,劍身轉平,打橫一切,削飛頭蓋,碾碎腦袋。

而他的下半身,還保持著出拳姿勢。

對方接連死了兩個太清聖境,孤山士氣暴漲,振奮吼聲此起彼伏。

漫山遍野的殺聲和劍光,人在周圍進退廝殺,晏無書低下頭,輕聲對蕭滿道:“寶寶,我們回去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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