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帝鎮中, 一片靜寂。拓跋家集體陷入沉默,拓跋珪本以為自己還有餘力責罵這些不肖子孫,結果事情真的發生了,他是對的, 他卻無心炫耀自己的正確,六鎮起義已經讓他難過不已。人世間最難過的, 莫過於有能力去解決這些事, 偏偏被人按在原地,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

蕭道成本來以為自己能有空嘲笑他們, 但蕭綜的事情懸而未決, 他不知道該哭該笑。蕭寶卷可不想那麼多,就笑眯眯的等著。

其他人正在悶頭寫歌, 已經能出去, 還沒回來的幾個人正在往回趕——閻君們在短暫的和平之間沒偷懶,還加了個班, 都給審出來了。

過審的人可以出去溜達,也有十幾個人。

雖然他們都有即興創作的文學水準, 但魏樂(拓跋家的)和梁樂(江南小調)不同,他們熟悉的楚樂(整個漢朝都愛聽)和燕樂(慕容家的)又不同, 先選定了用那種風格的音樂, 還得折算進自己的立場,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嘲諷,是連著對拓跋珪好倒黴的喜悅和對去母留子就是應該取消的, 這互相矛盾的雙重嘲諷。

“我不想寫,挺無聊了……我有些同情元詡。生母如此,他又能如何?弒母嗎?”

“對。”

“唉?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弒父還可以,怎麼能弒母呢?”

“就是!”

“弒父也是為了弒君,要不然好好的誰能對親人動手?”

“你是不是有病?你爹給你皇位,你娘給你什麼?”

“禽獸!滾出去!我不與你為伍!”

說話這個人就被一群人連踢帶踹的弄出了屋子,他憤憤不平的回去了。

現在魏國皇帝們分為兩部分,反去母留子派的人遭到了強烈炮轟,就好像現在國家動盪的原因是元恪一樣。

元恪心裡委屈,當年胡承華忠心又單純,才貌雙全的一個小姑娘,姑母又是自己很信任的老尼姑。當初後宮中的嬪妃,都求神拜佛的不想生孩子,甚至還有懷孕之後自己給自己墮胎的,只有胡充華不惜一死:“是我擅自更改祖制。誰又能未卜先知?當初后妃們都勸她墮胎,她不惜一死也要為我生兒子……誰能料到後面這些事?元叉是胡氏的妹夫,因為爭權殺害元懌,致使胡氏為情所困……”

元宏:為情所困?我這兒子,真是心懷寬廣。。。其實說的也沒錯,真就是為情所困,這要是別人家的事他都要笑出聲了。

拓跋珪認為他既然繼承了自己打下的國家,就應該繼承自己的政策。元叉或許有謀逆篡位的心,那又如何,那是我精明強幹的五世孫,就算繼位了一樣是我的骨血。

要說起這件事,拓跋燾就開始冷笑:“這就是你們諂佛的報應!耗費巨資修造龍門石窟,把這些錢用在治軍上,早已滅了梁國,若用在安撫百姓上,何愁天下不安寧?”

元詡老老實實的跪在旁邊,不敢吭聲,卻魂遊天外。自從他死下來之後,滿心想著自己的寵妃潘氏和她剛出生的小女兒,他到這裡才忽然明白太后為什麼要謊稱那唯一的小女兒是個男孩。太后說的是人心不安,宗室都躍躍欲試,皇帝有了儲君就能讓四方歸心,生出來的雖然是個女孩子,就說是男孩,其他人就都安穩了。這話說的非常對,他就照做了,宣告天下自己終於有了一個長子,大赦天下。

不到一個月,我就死了,看來太后是早就準備,我若是無子,她不好立別人家的兒子為帝卻繼續大權在握,現在好了…先找好接班人再殺我…我以為她只是誅殺我身邊親信大臣,不想讓我專權。不知道這小女嬰皇帝又要如何,潘外憐會不會被殺?會有誰替我報仇呢?接下來國家動盪,又該如何?

幾人還在憤怒的指責元詡,元叉軟禁了胡太後卻是忠實可靠,他就該趁此機會把胡氏送來陪葬,自己好好當皇帝,怎麼能被婦人左右!

馮太後聽的臉上微微變色,既慶幸自己沒生孩子,又覺得很是憋悶,似自己這樣的品貌才幹,全靠沒生孩子才得以苟延殘喘數十年,真是可恨。

元宏忽然開口:“祖宗們,且住。聽我一言。”

他也是支援取消去母留子的人,這次沒捱罵,全憑生前的功勳卓著。

元宏說:“他若殺了胡氏,自是高英做太后,臨朝稱制,高英其人如何你我都見過,刻薄嫉妒,治理後宮十分嚴苛,殺了於氏和其子。”

於皇后在旁邊抽泣起來:“是啊,高氏的行徑或許比胡氏更過分。為了當皇后,能殺皇后,殺皇長子……”

好像是這樣,一時間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似乎除了皇帝本人的技術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幫助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

那邊正在進行歌曲創作歌曲的皇帝們忽然發現視窗扔進來一個東西。

定睛一看……嘭!!!

剛剛被踹走的那人竟然拿了兩枚爆竹點燃了扔進來!!

小屋子裡爆了兩聲爆竹,炸的人耳朵嗡嗡作響,眼前有些發花,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還沒等緩過神來,已經下意識的拔出刀劍,抓起弓箭,追了出去。

雖有些歪歪斜斜,對方已經跑到五十步外,怎奈以他們的技術都能一邊狂奔一邊射箭,還能輕易命中目標。幾支箭拖慢了扔爆竹的皇帝的奔跑速度,追上去的人飛快把他砍翻在地。這次也不用寫詩嘲諷別人了,各家拿幾枚爆竹,挖了一個大坑,把人雙手反綁扔在坑裡,點燃爆竹扔進去。

元詡聽見噼裡啪啦的聲音出來看了看,聽完了始末緣由:“……”

回去稟報給祖宗們。

祖宗們:“……”內訌真好。

飄飄落下的祭品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拿著祭文一看……立了太子為帝?“還是胡氏執政。沒什麼區別。”

元詡看祖宗們好像還不知道那是個女孩子,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當初太后做主,做戲做全套,祭告祖宗時說的也是皇帝終於有了一個長子,也沒和祖宗說實話。算了算了,到現在還沒捱打全靠祖父和父親替自己擋著祖宗們的怒火,而且這事兒也確實不怪我。

……

花木蘭被當地城隍進水先得月的搶走了,對此,嬴政沒有什麼反應。

嬴閻君那麼忙,這些年沒想起來過這個人,常常想的是墨子和賈思勰,今日見了面看了看,到不覺得彪悍兇惡,樣貌普通卻難掩一團尚武之氣。

閻君們:“去領校尉的俸祿。”

“給她拿一筐水果,我喜歡她。”水果不是普通的水果,是閻君後花園裡的。

花木蘭覺得怪怪的,幸好這位閻君的語氣完全聽不出別的用意。道謝之後出去了。

已經有人在不遠處探頭探腦,見一個戎裝女人走出來,那穿了箭袖袍的女人也走上前:“你是花木蘭將軍麼?”

花木蘭一抱拳:“正是在下。”

來者正是毛皇後,郭聖通和夏侯徽現在都去服役了,夏侯徽和她成婚多年,早就把最大的心願告訴了她。毛皇後雖然不明白愛人為什麼要不斷擠兌老師,還是樂於做這件事,捧著一柄寶劍與十枚金幣:“我的老師久慕花將軍大名,今日有公務在身不便前來,派我來送一些東西,以表仰慕之情。”

花木蘭臉都紅了:“愧不敢當。”

“寶劍贈英雄,花將軍不敢當,又有……幾人當得起呢?”毛皇後本來想說有誰當得起,被路過的人嚇的舌頭一轉換了口風。

項羽剛好路過這裡,看到有個身著戎裝滿面滄桑的女人紅著臉,對面有個美人捧著劍,還當是表白呢,心中暗暗的想:挺好挺好。哎呀,真是令人同情,世上的男人大多不可靠。

花木蘭的確喜歡這把寶劍,抓起寶劍:“金幣不必了。不知尊師貴姓高名,將來我好當面致謝。”

毛皇後笑道:“家師姓郭,將來自有相見之時。”說罷,笑著跑開了。

度支部門也代管官吏的花名冊,他們有一種特殊的紙,由匠作監用特殊的工藝製成,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仿照這種紙。一式兩份,寫了姓名籍貫和冥誕的日子、出仕侍奉閻君的日子,她留在身邊作憑證。

“人間的俸祿一開始是田地,後來是祿米,當前齊魏兩國給付的是帛。陰間則是祿米,錢,成套的衣服、布帛和武器。”主管這些事的官員說:“校尉初次當值可以直接領一年的俸祿,自己選要什麼。”

花木蘭剛開始有點沒聽懂,看了看牆上的表格,倒覺得很好。

三萬錢的俸祿,可以直接要錢,也可以要等價的其他東西。

如果這裡的衣服結實暖和,糧食裡沒摻沙子,武器也是精工細作的,那這可不錯,很划算。

回去時真是滿載而歸,謝道韞抱著一瓶荷花蜜,花木蘭扛了兩個柚子、八包蜜餞點心、一包袱的衣服鞋襪和錢、挑著一擔祿米、一罐香椿醬、兩顆醬蘿蔔、一罐炮姜、四個榨菜疙瘩。佩戴著寶劍,登船去往鬼門。地府的香椿醬味道極佳,產量也非常大,一棵樹可以不停的掐嫩尖兒。至於買鹹菜,當然是當兵時養成的習慣,有就比沒有好。

回到人間之後親自參加了自己的葬禮,有些難過,回去操練鬼卒。

“四個訓練有素的鬼卒,打不過一個剛死的女鬼。”花木蘭拍拍胸脯:“這可不行!”

鬼卒們哀鴻遍野:“誰打不過女鬼了?”

“那是普通的女鬼嗎?”

“當年全地府都打不過項羽呢!”

花木蘭沉吟了一會,覺得自己初來乍到,地府的情況和人間有很大不同,或許他們當初只是因為敬仰我,故而手下留情?“你們分成平日的小組,來與我交戰。”

正常情況下,三人或四人組成的戰陣在面對等數敵人進攻時是無敵的,而現在進攻的只有她一個。

可是沒想到,他們還是不行。根本談不上訓練有素,甚至都不能發起有效進攻,他們的技能除了丟鐵索套人和用弓箭去射傷之外,竟然沒有別的方式。

謝道韞本來平靜的坐在蹴鞠場外看著她檢閱士兵,看到現在終於看不下去了,掩面嘆息,寫了首詩:(翻譯:一群笨蛋鬧哄哄,成天到晚不訓練。今天突然被考核,好似兔子炸了窩。紅著眼睛豎耳朵,茫然無措裝可愛。一場動亂在眼前,兔子只能被人殺。)

和花木蘭同樣參軍的婦女也有一些,死後大部分都去做鬼卒,小部分跑去當了獄卒。

如今蕭衍的追封的皇后郗徽,也在呂雉那裡做法曹,和其他人一起給罪鬼排列成表,等到幾十年幾百年後記得撈上來。還有就是把每天該撈的鬼寫上名姓籍貫,遞給獄卒,讓獄卒去撈去。

郗徽善寫隸書,好讀史傳,做這些事不難,還有大批皇后級別的祭品,蕭衍雖然自己儉樸的不得了,祭祀時卻很虔誠。但出來工作純是為了逃避勞役,她雖然善於女紅卻不想給別人做衣服穿。每天咬牙切齒的想著自己死後,那蕭衍當了皇帝,他得有多少女人?想著想著就覺得很氣,氣的要炸。

捧著賬冊站在湖邊,看鬼卒拿了長柄魚抄子,把抄子探入水中,開始神叨叨的唸唸有詞,叨叨著姓名籍貫和時間,過一會就有兩條泥鰍魚進了抄子中。

大地獄中羈押的人上百萬,可不是靠鬼差去挨個翻找,有特殊的法器,唸叨著賬冊上記錄了一串比較有標誌性的資訊就能把人撈出來。

【漢獻帝十八年死、建康城、王五】有這三個就夠了,或許漢獻帝十八年,在建康城死了兩個王五,但倆人未必都能下地獄,就算下了也未必在同一個地獄中。只要如是念念叨叨,就能把魂魄召喚到抄子裡。萬一有兩個,再重新分辨究竟誰是誰。

又過了一會,獄卒問:“大姐,還有誰啊?今天該撈的都撈完了嗎?”

“我說了三遍,還差劉鏡,李木,齒事繼三個人還沒找到。”

幽魂未必都在荷花池中,那迴廊下能跳動處出聲的水缸中也有很多幽魂。費了一番波折,最後抓住了。

這七個幽魂需要送到往生池去。

拿水桶裝著,蓋上蓋子,出門前最後一次上賬,鬼卒把這一桶靈魂拎到往生池邊。

各個地獄都有人拎著桶、抬著籃子下了船,到往生池外送來最新出獄的鬼魂。這些人每天都來,無一日中斷。

寒冰地獄的一支小隊來送東西,扁擔兩邊有籮筐,籮筐都堆滿了有扭曲黑影的冰塊,卸到最後一擔的時候不一樣,上面蓋著布。

鎮守往生池的士卒們默不作聲的圍了過來。

開啟布,前面是一桶紅豆綠豆的冰糕,後面則滿滿的凍梨、凍柿子、凍豆腐。“三文錢一個。”

瞬間銷售一空。

下一波是烈火地獄送來的烤成黑炭的靈魂和真的烤焦的芋頭、栗子。

深坑地獄比較慘,撈罪鬼不好撈,還沒有什麼創收的專案,只好敷衍自己說清貧度日也很好。

根據閻君的新政,魂魄在地獄中受過了應有的懲罰之後,如果沒有瘋,也沒有在無盡的折磨中喪失理智,那就可以融入地府過正常鬼的生活。所以這些剛撈出來的魂魄需要擱在真正的水池裡放一會,如果能逐漸變成人形,那就說明還有理智,可以送到城裡放了,剩下的那些就扔進往生池中,自然而然的投胎到人間。

……

閻君們傳遞著一個未滿週歲的小女嬰,襁褓是五彩絲帛,精心縫製,小嬰孩穿著一個紅肚兜,五官端正,眉目柔和,漂亮的像是畫上的小孩。

“真可愛。”

“就是有點倒黴。”

“當了一天皇帝,繼位當天被廢,這算是個皇帝還是不算?”

“若直接送她去投胎,她還不願意。”

嬴政也看著這個小嬰孩,心中有些感慨:“皇帝這位置已是不值一提。”傻子當過,小嬰兒也當過,你們把皇帝這兩個字看的這樣輕,真是活該亡國。

“小姑娘,你想怎麼樣呀?你想找爹爹娘娘嗎?”

慈幼院裡撫育的都是那些有執念不願意去投胎、又找不到父母的嬰孩,那些沒有執念或是願意離開的嬰孩都早早的去投胎了。

這女嬰雖然是皇帝的獨生女,曾經做過太子,當過半日的皇帝,實際上不能擺脫形骸的拘束——她流了一大片口水,弄溼了閻君的桌子,還吐泡泡。

幾個人急忙抱起桌上的書往後躲:“她是不是傻子?”

“這是什麼意思?餓了?誰給她喂點什麼?”

“把她嘴堵上,誰有奶?不對,我們不負責給人找奶媽。”

小嬰孩如今還不足半歲,當了半天皇帝就被胡太後給廢了,當時朝野安定,胡太後很放心的告訴大家這是個丫頭,另外換了三歲的元釗當皇帝。沒過兩個月,爾朱榮作為元詡妃子的父親和統兵重臣,打著給皇帝報仇的名義進軍洛陽,元姑娘在眾人的驚惶中夭折,被偷偷埋在花園中。

要說父母死在前面,活不下去的孤兒跟著死了,就該讓他們一家團圓。

樂於抱小孩的閻君輕手輕腳的給她擦擦口水,用勺子舀淡淡的甜豆花和乳酪餵給她:“送到元詡哪兒去,那地方都是一群莽夫,父女團圓之後有人照顧她嗎?”

另外三位閻君抱著自己的一摞書籍奏本,雙手伸直了兜著,用下巴按著上面:“你想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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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不行啊,你想養就養,只是你家裡沒有人。”

嬴政格外強硬:“不能放在這裡養,有損閻君威嚴。”

他被人翻了白眼:“抱好你的書,快掉下來了。”

扈從們趕緊搶上來,接過自己服侍的閻君懷裡那數量龐大的書、賬冊、策論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阿政說得對!我們出去巡遊一圈,給你一天時間做好決定。要是養,就擱在你的領土中養著,要不養就先送到小帝鎮試試。元詡養不好再送到慈幼院去,豈能事事都讓閻君操心。”

抱小孩的閻君:“走走走,快走!”

嬴政和另外三位閻君到了停輦處,有四位閻君要一同出巡的訊息傳遍了附近的屯兵之所和將校們休息的地方。咻咻咻湧出來數十武官:“陛下們,我們來了。”

武將們的最高職務,除了統兵打仗之外,就是侍奉皇帝出巡。不論是秦漢還是別的朝代,都是這樣。

士卒們激動的不得了,自從回家說過參加了閻君巡遊的佇列,在天上環繞著地府轉了一圈,每次回家時都覺得分外光榮,家人炒兩個拿手小菜,倒一杯散裝黃酒,鬼卒高興的告訴妻子/丈夫,讓家人出去炫耀,左鄰右舍親戚朋友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奔走相告。

鬼卒們蜂擁去拿禮器,玉質的斧鉞戈矛由商周兩代天子提供,扛著這些東西的佇列更為威嚴。

忽然有些微微的喧譁聲,兩隊人沒有協調好,為了爭奪這次機會在倉庫門口展開了群毆。

閻君們不管這些事,都尉們自然去做好協調。

抱著東西的扈從們跟了過來,在閻君的示意下,把所有從桌子上抱起來的、需要看的東西,都分別放在不同的車裡。

嬴政進了自己的寶車,剛剛坐定,另外三人也魚貫而入:“會打牌麼?”

“喝茶不?”

“我拿了幾個石榴打發時間。”

有人從袖子裡掏出一整套茶具,還有一壺開水,開始學著人間最新的煮茶方式折騰起來:“我看對那個小丫頭不必如此。皇帝多得是,早夭的也不少。男孩女孩有什麼區別,就按照夭亡的皇帝來處理即可。”

“就是,她還往我身上吐口水。”

“不能在閻君殿中撫養,可以在後宮中。”嬴政的好心情沒被這件事影響:“先去看看宮殿修造的如何。”

“我也正想回家一趟,又要忙起來了,先溜出來休息兩天。輪流休息,可不能每次輪到我的時候人間就動亂,下次我要先休息。”

長長的佇列簇擁著四輛閻君法駕,前後的佇列延綿約有一里長,就在天上不急不緩的飄過,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到了現在都城後面那廣闊的平原和拔地而起的高山上方,閻君們都開啟車窗往下看,下方高大的新的閻君殿已經頗具雛形,二十七層石頭臺階能看見一部分,剩下的都被腳手架包圍了。隱約能看到高大的柱子樹立在石墩上——宮殿柱子的底座大多都是完美貼合的一個雕花石墩,人間是為了防水防老鼠,陰間則是為了好看,工匠們做著也順手。

同時動工的還有閻君殿左前方和右前方的兩大區域,這裡即將是搬過來的衙門。

嬴政淡淡的有點遺憾:“乾坤……”

“挺好看的,比我想的還好看。”

這兩大區域的設計圖有圓形、有八卦陣盤形狀,最後為了方便直接敲定——按照乾坤兩卦來安排——兩個疊加在一起,就是乾卦。兩個疊加在一起,就是坤卦。

於是就是六排長長屋,六排兩個長屋。

為了避免木頭石頭從山上滾落砸到山下的人,山上的建築最先完工。宮殿樓閣和迴廊依山勢而建,曲折蜿蜒,精妙絕倫。每一個人的新家入目都是景緻,如畫一樣層林盡染的山景,還點綴著小小的樓閣或茅屋。將會是互相的景色。

幾座山峰之中已經用長長的鎖鏈相連接,鐵鎖,鍍銀,木板下面按照要求施加了大面積的彩繪,包括掛著太陽的主峰,也被這天梯連線,如果有人想來往於山峰之間,卻不願意飛過去或是不能飛,就可以漫步在千尺高空中。

這才真叫青雲梯。

漫長蜿蜒、如神仙玉輦的車駕佇列也吸引了突然到來的一大批官員。

驚惶憤恨的幾千人看到其他人都在抬頭看天,也抬頭看了看,哇!這就是強大的冥君嗎!神仙!太好了!太有安全感了!

出來巡遊的四位閻君是掐著點跑的,他們正到了該休息的時候,而爾朱榮正好打進了洛陽城,還等什麼?

被爾朱榮殺掉不只是胡太後,還有兩千多名官員,洛陽城中的漢化貴族和出仕北魏的世族大家被消滅殆盡,都整整齊齊的到地府報道。

這和當年竇憲全族被殺、前三排到地府報道不一樣,現在不分前幾排了。

胡承華也來到了帝鎮,看看先帝元恪,再看兒子元詡:“……”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兩個人同樣不知道該說什麼。

元恪對她除了憎惡之外,沒有別的情緒,這倒不是為了黏糊糊噁心吧唧的著名小寡婦出軌情歌《楊白花歌》,而是為了在她執政期間,幾近於亡國。

元詡就更簡單了,他是被毒殺的。抱著不知所蹤的寵妃生下的小女嬰,默默的走開了:“文明太后,這孩子怎麼養活?”

馮有沒生過孩子也知道該怎麼辦,她正拿著隨孩子附贈過來的育兒手冊慢慢看,給他講了一會。

元詡忽然哭了,伏在她膝蓋上哭訴道:“太后……若是我的母親該有多好。”

雖然有傳聞稱獻文帝是被您所殺,但是我,胡太後敵視我是因為群臣對她頗多非議,她懷疑我,如果是您呢?您執政期間眾臣俯首帖耳,宗室唯命是從,我又怎麼會和一位深謀遠慮的太后產生矛盾呢?胡太後表面上溫柔真摯,叫人情不自禁的愛她,內心卻實在是嚇人。

元姑娘也哇的一聲哭出來。

被馮有撫養大的拓跋弘在旁邊,心緒複雜,難以言喻。

馮有平靜祥和的拍拍倆人,臉上也難掩哀傷——治國多累啊!!我把一切都弄得好好的,傳給兒孫,這才幾十年光景就給我弄沒了?當初我投火自盡的時候你們攔我幹什麼!!!

接任元姑娘帝位的三歲小孩不在這裡,在慈幼院等著父母下來團圓。

胡太後想要留下,元恪卻不肯要她。他現在很想出家當和尚。

能出去的人告訴他:“地府的僧人有兩種,一種是依附於地藏菩薩修行,以乞食為生的,另一種是隱居在青石山上,自耕自食,或是租了田產自己耕作。人間供奉僧侶,陰間則不許。”

“現在對僧道的管理非常嚴格,居然用法律規定什麼禁止集會來驅散信眾,也不許在城中修建道觀寺廟,售賣的書籍也嚴加審查。”

“慧遠大師和鳩摩羅什大師一向不和,現在留在地府弘法,也只能在菩薩的廟宇旁邊另起茅屋,不能雲遊四方。時常論道(吵架)。”

元恪:“唉……那我自己讀經吧。”

……

北魏幾乎被滅,湧入地府的大批官員中需要下地獄的不到一半,剩下一千人因為緊張和憤怒,大多都想儘快安定下來,就把地府空缺的職位填平了。剩下一群人磨刀霍霍,等著爾朱榮下來單挑。

爾朱榮一點都不著急,不僅把元詡的妃子自己的女兒弄回來,給新立的皇帝拓跋弘之孫元子攸做皇后,還開始享受生活,順便籌劃篡權。

蕭衍摩拳擦掌的等著把跑掉的二兒子揪回來:只要你回來,爹依然愛你。

而蕭綜寧死不回,在北朝娶妻生子,做了高官。妻子元莒犂是新君元子攸的姐姐,只不過他現在也感受到了爾朱榮帶來的強大威脅。公主實在是美豔絕倫,蕭綜見了她總是自稱下官,緊張之餘還有些快樂。

閻君們巡遊歸來,看到各個地獄都派人去城門口刷洗城牆,短短兩日之內,招滿了,即便是普通的獄卒也夠了。

有些北魏的官員哭拜到閻君殿前:“太學中教授《齊民要術》,那是我們北魏的官員所做著作,怎麼能和南朝的千字文一同教授?”

數年前,蕭衍為了教諸王識字,又覺得秦代的《蒼頡篇》,漢代則有司馬相如的《凡將篇》、蔡邕的《勸學篇》、史游的《急就章》,還有現在流行的《庭誥》、《詁幼》之類都不好,就派人去拓印王羲之的字,裁出一千個不同的字,又命令最喜歡的御用文人周興嗣把這一千個字排列編撰成一篇文章,要有韻味,要有歷史,要朗朗上口還便於練字。

周興嗣平時負責銅表銘、柵塘碣、檄魏文、皇帝實錄、皇德記、起居注。這次因一夜成書,次日鬢生白髮。

但卓有成效,太史中給他留了位置,太學中也給他留了位置。

千字文傳到地府之後,劉秀把它作為蒙學推廣,教人識字,也加入了太學的範疇中,教人練字用,又請來大書法家們抄寫了幾個版本,刻板印刷。

王羲之:“集字缺我的神魂,也不連貫,太差了。”不同的文章情緒啊用筆啊都不一樣,風格不同的字雜糅在一起,真是張冠李戴。

閻君覺得這人腦子有病:“凡是死了的都歸我們,不分國籍。”

“可是梁帝蕭衍,梁臣周興嗣都沒有死。”

另一位閻君跟他講理:“他今日不死,明日不死,早晚要死。何必爭朝夕。”

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這位因為寫不出比周興嗣更好的檄文常年被罵被鄙視的魏臣只好悻悻的退去,努力捧著千字文挑其中的弊病,找寫的不詳實,影射閻君,有嘲諷地府嫌疑的地方來再去告狀。

……

郗徽這幾日閒來無事,學著其他人占卜的方式,摘了一朵小花,揪花瓣:“他納妾了,他把我忘了,他納妾了,他沒忘了我……哦他果然納妾了!!我就知道!!”

呂雉遠遠的瞅了一眼,心說嫉妒成這樣實在是無聊啊。她打點了三份厚禮,叮囑千夫長和法曹:“我出門一趟,你們緊守門庭,萬事小心,不要讓外人隨意出入。誰都不許靠近蜃,管好新來的鬼卒,若打破了水缸讓惡鬼們逃出來,就全都完蛋了。誰再窺探水缸中有什麼東西,就把他扔進去。”

眾人連聲答應,送她出去。那莽撞的鬼卒實在可恨,放在迴廊下面的水缸裡能有什麼稀罕物,至多就是迴廊縫隙中落下來的鞋底灰唄。差點弄撒了一缸罪鬼。

呂雉先去見了王嬿:“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好事將近,只是不知道這是怎麼來的?你教教我。”

王嬿異常羞澀,還有些驚恐不安:“您要試試?”

呂雉搖搖頭:“就是好奇,人間哪有這種稀罕事。”

劉箕子的手上拈著一個半透明的球,軟軟的,裡面隱約有一個嬰兒模樣。仔細一看,倒不是黏著,是他皮膚下面像鼓起一個巨大水泡一樣。他坦誠且靦腆,低聲說了:“很簡單,一起想著有孕,齋戒沐浴焚香禱告,然後誰在下面誰懷孕。”

“怎麼給挪到手上了?”

“肚子上摳個球總是不注意,幾次撞在桌子上,我還是端著的好。有點沉,兩邊倒手。”劉箕子推著這個球,球能在他皮膚下面滑溜溜的移動,就像在碗裡推一個湯圓一樣。

王嬿有點羨慕:“本來是我想生,我沒生過孩子。”沒試過的事總想試一試。

劉箕子拍了拍手裡的球,笑得不行:“我也是。”

呂雉只剩下嘆息了,地府生孩子可比人間簡單多了,又輕便,又好養活。

好事連連,第二份厚禮給了劉奭和馮媛,馮媛有了身孕。

肉店地獄的鄧獄尉也有了身孕,美麗的面龐上有些哀愁。

“恭喜恭喜,你為什麼事犯愁?”

鄧綏嘆息道:“這裡環境太差,慘叫,烏煙瘴氣,都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要讀好書聽端正的音樂,吃潔淨的食物才有良好的胎教,我若是辭職,多年心血化為烏有,若不辭,恐怕這孩子耳濡目染學壞了。更何況投胎都是隨機的,雖然長相會像我們,可性格未必,我這肉店地獄中離去的罪鬼何止百萬,我怕……生下來還得嚴加管教,萬一生就紈絝脾氣,管教也不好使,將來還得送他去投胎。”

劉肇忍不住了:“你想點好的。孩子尚未出生,別認定他準會作奸犯科。”

呂雉問:“你們仨好巧啊,這樣整齊。”

鄧綏害羞的掩面:“嬿嬿先有的,我生前不曾生育……一直抱憾。”

蜃樓地獄中,郗徽正在看新買的史書,只要不看到皇帝混亂的後宮和今天寵這個明天愛那個的問題,她就聰明冷靜的或讚歎或鄙視,一看到皇帝的混亂後宮,就很生氣。所以她現在拿了一支筆,一碗漿糊,一沓紙條,把記敘後宮事情的句子統統蓋上。以便冷靜的閱讀。

“郗徽,有龍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沒想到這麼晚了……我就一直寫啊寫啊寫……我感覺今天狀態還挺好。

【1】請自行吧這首詩翻譯成謝道韞的文學水準。

【2】不只是宮殿,很多大宅的柱子下面也有石墩子,有個專業名字叫啥我忘了……

【3】東林寺的慧遠和尚和鳩摩羅什有互相寫信diss,用詞犀利。後世胡說八道,說他們互相誇讚。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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