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心不在焉的飄在空中, 看著周遭的房舍飛快向後掠去,身化清風的感覺挺好的,只是他現在無心感受這些。

他雖然是將軍,文韜武略都很著名, 但據說性情豪爽卻不暴躁,就沒有按照那些暴躁武將的待遇派一群人來壓制他。

兩邊的鬼差只知道他是個高官(聽人叫他都督), 看氣不是惡人, 又看他高大威猛,是個精通騎射又愛讀書的偉岸丈夫, 器宇不凡。

就喋喋不休的給他推薦:“地府一直在招判官和校尉, 我看您好像都可以。考判官不問出身和生前身份, 只要透過考試就可以。”

“是啊,生前做了高官, 死後肯籍籍無名麼?”

“來當差呀, 有很好喝的甜湯,特別好喝, 普通的鬼買不到。”

“判官的環境特別好,還很自由的。”

“考慮一下好嗎?能聽我們說話麼?”

“當差的好處很多的, 俸祿很高。”

“而且吧,那個啥, 呃, 還能相親。”

“對對對,有時候搭夥的是漂亮的小姐姐大姐姐什麼的。”

魯肅壓根就沒聽進去,滿心想的是:荊州啊!主公啊!

然後對未來時局的分析了半天, 思考關羽會有什麼動向。

又開始分析‘魯肅之死對三國勢力的影響’,毫無疑問,東吳的勢力受損,劉備會和曹操結盟麼?不會。誰都不會向曹操低頭,漢帝在他手中,誰也不能低頭。

還有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唉。。四十五歲才有了一個孩子,卻是遺腹子。

一直送到判官廳門口,兩旁邊八個鬼差都說的沒信心了,還是最後嘮叨一句:“還能去人間玩耍呢,普通的鬼不能去人間”

魯肅瞬間來了精神:“哦?方才我在想生前之事,你再說一遍。”

“哎呦您能聽見我們說話呀。普通的鬼魂沒有能力去人間遊走,我們要把人間的鬼魂都抓下來,免得恐嚇活人。”

“判官審問那些剛死的鬼魂的功過是非,可以瞭解到人間動態。校尉和普通的鬼差更是日常往來於人間和地府,對所有事瞭如指掌。”

魯肅點了點頭,之前還以為到了地府隔絕音訊,就對人間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原來還能透過他們打聽,或是親自去看一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或許應該自己去,先把當前要見的人都見過就去。

鬼差各自拿出自己的名刺:“來您選兩個,到時候能說是我們推薦的嗎?”

“您看這間屋子,這是招人的地方。”

“甭擔心,人手從來沒召滿過。”

名刺上寫了他們的姓名籍貫和職務(豎排版名片)。

“你們都是差人,投名給我?”

“嘿嘿嘿,推舉或是去說服人才來當差,有獎賞。”

魯肅心說,這地方倒是求賢若渴。又看了看長長的牆壁上大大小小的題字,白牆上墨跡淋漓通常不好看,但每一片題字的字型都很美。粗略的掃過,有一片整整齊齊的篆字看起來年代久遠,寫著字的那一小片白牆比別處微微黃了一點。還有隸書、飛白體,飛白體漂亮的像是蔡邕本人所寫,呃,可能就是本人吧。

把這幾枚名刺揣起來,被兩名鬼差陪著進了判官廳,過一會兒毫髮無損的出來了,又受到了邀請,還問道了自己家的一些事。

這倆鬼差去工作之前,緊急給他介紹,租房子的地方在西北角,有浴池有酒樓,先租房子把陪葬品和祭品都料理好要不然會一路上被菜餚砸頭。

正要去找祖母,忽見對面一名鬼差被人扔了出來,砸在自己身後的牆上。

“嗯?”拔劍上前。

周圍的鬼差都帶著自己手裡的鬼魂避開了,給小巷清空一段。

屋裡的判官興奮的兩眼放光,一個鷂子翻身,手按著書案從臺上翻了下來,和另一個剩下的鬼差一起對付這失控的壯漢。

判官對自己估計過高,不到十招就被人窺見破綻,抓著領子往上一扔,掛在了房梁上。

肚子搭在房梁上,手腳各自垂下,有點暈頭轉向的破口大罵。

這壯漢手裡攥著兩根鐵索,纏在手上,拳頭變得更大了,看有個健壯的文士持劍站在門口,大怒:“誰敢攔我?”

魯肅:“我。”

寶劍真不善於對付這種雙手雙臂上纏了鐵索的人,魯肅雖然善於騎射,也善於帶兵練兵,真沒有陣前單挑的經驗。真打仗時不是兩軍大將單挑,就算派出來單挑的,也是麾下小將。

剛落了下風還能再稍微支撐一會時,一柄寶劍從窗中飛出,重創了這壯漢。

嬴政風度盡失的捧著臉,全神貫注的控制這柄寶劍,他有時候也練習,不像呂雉那樣‘趁著西瓜不注意偷偷切掉瓜皮’,只是簡單的讓劍在屋中轉兩圈,看又快又穩就很滿意。

這次在壯漢肚子上戳了一劍,扎透了,卻拔不出來。

壯漢不把這點小傷當回事,直接攥住劍柄拔了出來死死攥在手裡,任其掙扎卻不放手,一甩鐵鏈子,捆在自己手上,捆的結結實實。

周圍有一些鬼魂也開始躁動不安,有些被抓著鐵索的鬼差壓制下去了,有些好一頓折騰才被按下去。

閻君殿中的都尉們出來了一半,遠遠的幾箭飛來,把壯漢釘在地上。

他又掙扎著把自己從箭上拔出來,鬼受傷雖然痛,痛的讓人無力,可是只要能忍受這痛苦,就不會失去戰鬥力——正常的鬼都忍受不了和生前一樣的痛苦。

很快,壯漢被制服了塞進囚籠裡,他又高又胖,原計劃能把人抻開的囚籠裝著他,居然能讓他存著腿,縮著頭。。

“你是典韋嗎?”

“不對啊典韋早就死了。”

“哦對,你是許褚嗎?”

“許褚還活著呢。”

壯漢瞠目欲裂:“天下猛士,難道只有典韋許褚二人嗎!”

都尉們給他施加了三重‘禁言效果’,開始探討:“這籠子有點小。”

“是啊。”

“武將都身高膀闊的,應該做大一點。”

“還有胖子,手腕差點卡不住。”

“剛剛幫忙那小夥呢?”

嬴政深覺丟臉,召喚自己的劍召喚不回去,只好默默的從屋裡出來,攔住拎著劍的蒙毅:“我的劍。”

能認出蒙著臉的下屬的人,何止劉徹對衛青一對,重用多少年的大臣,同出同入,也很熟悉。

蒙毅雙手捧著寶劍奉還,等他抓起寶劍,低聲說:“多小心,遇到這種事砍腳更方便。”

嬴政點了點頭,看了看被關在囚籠中的壯漢,一言不發的回屋去了。誰能想到呢,一劍刺穿了他,居然反倒被他奪劍。

想到這裡,拿軟布沾了點油,把這把劍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再拿著才覺得舒服。

壯漢在站籠裡咬牙切齒心中暗恨,他本以為是屋中人投擲寶劍出來攻擊他,就扛著痛楚拔出劍來,沒想到這劍竟然寧死不屈,掙扎不休,盡全力攥住寶劍結果沒有餘力反抗,就被人拿下了。

魯肅已經悄悄的走了,又沒打贏這個人,有什麼可說的。詢問判官如何找到撫養自己長大的祖母,判官很不負責的告訴他憑直覺……他也只好憑著直覺找過去,茫茫地府,不知道該去哪裡找。

憑著直覺順著方向走下去,竟然真的找到了!!??

直覺有這麼靈嗎?

其實是兩個鬼魂互相思念時能產生一種奇妙的感應。

不僅找到了祖母,還見到了父母,闔家團圓並且當場證明了自己多有出息。

一家四口被他的祭品覆蓋了一番。

魯肅自然也住在那條神奇的街上,他和周瑜很熟,卻沒見過孫策,他去投奔吳國時當權的已經是孫權了。問他們住在哪兒並不費勁,很快就打聽出來了,在門口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孫策和周瑜兩個人喝的胖乎乎的回來了,三人相見,兩人無限感慨。

執手相看淚眼,各自感慨壽命不長。

孫策在旁邊直嘆氣:“吳國還好嗎?我弟弟還好嗎?”

周瑜進屋去拿了自己畫的地圖,魯肅在圖紙上指指點點,把最近三國的地域變化都說給他們。

三個善於打仗的人圍著圖紙比比劃劃,又拿了一張新紙覆蓋上去,很快就用炭條把新的地圖簡單的勾勒出來。燒過的柳枝削尖之後可以寫字,雖然掉渣、有灰、還容易蹭花,但最大的好處是不會透過紙背。毛筆蘸墨再怎麼幹,也有透過紙背的危險。

用炭條簡單的勾勒之後,下面的舊版地圖可以拿走了,重新用勾線筆描畫出當前的地圖。

研究完軍事之後。孫策感慨:“我剛認識宣帝沒多久,他就跑去當差,不知道圖什麼。。說起來有趣,地府原先有一條規矩,朝代沒滅亡的時候,皇帝不能來工作。現在的漢朝已經被認定是名存實亡了。”

魯肅:“曹操那奸賊,他一定預料不到下了地府會是這種處境。我們吳國的將士們不來見主公麼?”

周瑜沉吟片刻:“地府忌諱這種事。”

都是聰明人,為什麼忌諱、能忌諱到什麼程度不必多言。

魯肅:“一路行來,好多人勸我出仕,嗯,二位意下如何?”

這自然是有弊有利。

隔壁的袁紹喪喪的抱住了自己,對蹲在牆角的狐狸視若不見。

……

扶蘇和劉盈正在屋裡研究兵書,研究了一上午,到下午繼續研究水渠的修造圖紙。雖然到現在為止被閻君否決了好幾次,但是始皇還是想要做,於是兒子們只好做研究,最終目的是研究出一個能說服閻君的圖紙來。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上能把人難為死。又不瞭解閻君,又不知道閻君的喜好和目的,非要劃拉出來一張圖紙說服他們調撥人手動工……

現在的各種圖紙已經摞了厚厚一摞,劉盈苦惱於每一張紙上都要畫陰間的佈局圖,刻了一套小印章,這樣按照佈局蓋印就有了十二個城池,然後只要畫出河和路就行了。

扶蘇研究了一會,累了,也沒什麼興趣。開始慢條斯理的寫詩,寫完了一首詩又寫了賦,暗搓搓的感慨一下‘父親的要求真難啊真難’、‘閻君的心思好難猜啊好難猜’、‘我父親喜歡修路和修水渠,兒子真的無能為力’、‘保護兵馬俑不被小孩弄壞我已經盡力了’……

劉盈悄悄摸摸的伸手去拿糖,忽然發現小金盒裡的糖果都沒有了。

有點奇怪,以為是自己吃光了不記得,就去罐子裡補充。罐子裡的糖果居然也吃完了?

“一定是那仨小孩跑來偷我的糖吃!”

扶蘇點點頭:“應該是啊。”

“他們沒有糖吃嗎?為什麼偷我的糖!”劉盈有幾樣東西不容外人染指,不算太多,扶蘇、親孃親手做的衣服、髮簪、書、點心糖果。

氣呼呼的站起來,直接跑去找劉秀:“我讓你們給孩子買點糖吃,你們就這麼小氣嗎!”

劉秀:“嗯?幹什麼?惠帝管的太多了。”

“哈!他們把我一罐子糖都吃光了,還不是你們苛刻,連口糖都不給人吃。”

陰麗華:“平白無故的,怎麼就說和我們孩子有關呢?陛下和莊兒教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偷吃別人的東西。他們每天都有一顆糖吃。他們要是實在想吃,就直接跟你要了。”

“帝鎮裡沒有別的小孩。”

劉秀心說你不考慮一下對門的高祖嗎?唔,他應該不會偷吃糖。

三人爭論到在闢雍裡捉迷藏的仨小孩玩累了跑回來為止。

劉隆慫慫的說:“對啊,我沒偷吃,只是…對不起…”

劉懿介面說:“當時家裡沒人,我們就稍微吃了一點。我錯了。”

劉炳:“吃了一點您也沒回來,就又吃了一點……以後再也不了。”平時吃東西被管得太嚴格,沒有敞開了吃糖的機會,就圍著糖罐子一邊聊一邊吃,越吃越嗨皮,過兩天發現沒被發現,就又跑去吃,吃來吃去就……吃光了。

劉盈趾高氣昂的伸手摸摸他們的頭,依次摸了一遍:“好孩子,真誠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帶你們去買。”

自己扛回來!

陰麗華羞答答的溜走了。

劉秀以袖掩面:“嗯嗯嗯,下次多買一些。”小孩子貪吃糖倒不算什麼大毛病,雖然這仨實際上也不算小孩了。丟人啊,仔細想想小孩們以前要過糖吃,好像是讓他們有節制?

劉盈滿意的回家去了,在枕頭裡面又掏出來一個小金盒,裡面有梅子果脯。

扶蘇伏案寫東西,伸手捏了一個:“咱家到處都有這東西。”都是劉盈自己做的小金盒,他那百十個馬蹄金基本上都改成小盒子了。

各自研究自己的事兒。

韓非咻的一下落在法碑亭旁邊,進去敲門:“劉盈?劉盈?惠帝?在家麼?”

劉盈吐出梅子核:“在呢,門沒鎖進來吧。”

韓非:“閻君請你去一趟。再督造一些囚籠。”

劉盈扶蘇異口同聲:“居然不夠用??”

“夠用。但是人的高矮胖瘦不一樣,鬼也不能強行抻長壓扁,得按照六種尺寸再各做五十個。高胖,高瘦,矮胖,矮瘦,手腳特別長還有手腳都特別短的。”

……

弘農王劉辨現在對生活很有計劃:花錢花錢花錢,把陪葬的黃金全部花乾淨就去投胎,在這之前大概能等到弟弟,大概吧。每天在自己的宅子裡唱歌跳舞喝酒,或是有‘幫閒’跑來告訴他新出現了什麼好玩了,就去嗨嗨皮皮的打發時間。

金子比他想象的值錢多了,以前在皇宮中,也沒覺得吃了什麼玩了什麼,每年花的錢是現在的萬倍以上。現在只是房子房子小了點,其餘的沒什麼變化——是啊因為他不用養活幾千宮女宦官啦。

雖然不能夜夜春宵,卻可以夜夜笙歌。地府嚴打風月場所,禁止生前是某種職業的婦女在死後重操舊業,再加上普通的鬼弄不到法門,做不了什麼事。他硬是找遍了十二座閻君城,卻沒有找到一個不可描述的店。但這攔不住一個什麼都不想幹只想娛樂的人,他保持著十名善樂器歌女、十二名舞女的名額,時常輪換剛死下來的人,基本上保持了和人間同步更新音樂榜單的速度。

他雖然是漢末的皇帝,卻不算是英豪,住宅不在被強制性規劃的範圍內。

原先是住在衛青和平陽公主家裡,現在為了花天酒地,自己搬出來住,改為平陽公主天天跑過來和他一起享受歌舞。當年公主府中豢養的歌姬舞女不只是給皇帝準備的,公主自己也愛看。

幫閒——複雜且多功能的職業。簡單的來說,就是陪玩,陪酒說笑話、活躍氣氛、通知有閒有錢的人去看熱鬧,給人介紹一流的漂亮姑娘小夥、好吃的又難找的東西、戲子歌童、簫管唱曲、帶按摩推拿的浴池。是各種娛樂專案的導航,只要給他錢,就能把日程安排的充實飽滿又有趣。也在剛死的鬼中發掘漂亮的小姑娘小夥子——哪怕生前活了八十歲,只要死後變成年輕模樣,那就當是年輕人——介紹給想僱的富鬼。

地府這麼大,有錢有閒又宅的人會錯過很多熱鬧事,現在又沒地方僱傭太多家丁,全靠這些幫閒來通知哪有熱鬧。

劉辨正和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姑婆東倒西歪的躺在一起,喝的醉眼惺忪。聽歌女唱著曹操的詞——這歌女生前是曹操府裡的歌姬,得病死了。

有人來敲門,吹簫的美人得到示意之後,去開了門。

進來一個臉圓圓眼睛大大看起來就很討喜只是有些輕浮的幫閒:“東家,地府出了一件大事,您可知道?”

劉辨懶洋洋的問:“什麼事?”

“大喜事兒!神鬼伊尹給神鬼華佗的《青囊經》準備了一千本,好紙,好字,自從華佗死下來就開始僱人抄寫,抄了這些年總算湊夠了一千本。”

“這熱鬧嗎?”劉辨死的時候沒聽說過這人的名字。

“熱鬧啊,扁鵲老神醫也來了,幾位老先生親自坐鎮。生前行醫的可以得到一本,生前學醫的可以買書,要是單純想要本書,兩千錢。明天正式開始,現在正在準備呢。”

這裡倆人對此沒什麼興趣,卻有很多鬼對此趨之若鶩。雖然不學醫,也不想學,但是都想瞧瞧這幾位神醫長什麼模樣。還有病死的鬼想問問,自己的病當時有救沒救,是不是真的只能死。

發書的地方就在閻君城中最繁華的大街上,在閻君殿前那條筆直的大路邊上,現在還在準備。

伊尹理直氣壯的進了閻君殿:“給我一百名鬼卒做排場。”

“十八個,一邊站九個就挺好看了。”

“給我五十個如何?”

“適可而止啊我們這兒沒那麼多人。”

“行,那就十八個,披甲冑,拿斧鉞長矛。”

斧鉞長矛不只是武器,更是禮器。(儀仗隊武器)

閻君問:“死後學了這些東西,等投胎之後還記得麼?”

“有些人學東西很快,一點就透,就是前生和做鬼的時候琢磨透了。只不過大部分的鬼都不學無術,賺夠了錢就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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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君伸手:“先給我們兩本。”

伊尹笑眯眯的從袖子裡抽出被包裹好的五本書遞了過去:“我要在門外立旗幟,三日。”立巨大的旗幟這種事要提前稟告的。

得到允許之後,回去叫人拿了染色的布和竹竿:“賢弟,來寫個旗。”

“是,您讓我些什麼?”變得非常年輕的華佗有點不好意思,他寫醫書是願意世上的醫生都成為名醫,自己研究出什麼東西來,也願意在成熟之後給人分享,奈何生前覺得沒寫好,等到要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現在的相貌是剛學醫的時候,十幾歲的模樣,那時候精力充沛不知道累,每天都在快樂的學習。

“寫上華佗著《青囊經》。”

伊尹非常驕傲,一代代的醫術變得更強,更厲害,這可真好。

他當年的外科醫術至多是讓那些受刑被砍了鼻子、砍了腳趾頭或腳的人別死。

華佗更不好意思了,受儒家思想影響,醫生的地位並不高,只是方技。他從沒想過在類似於皇宮的閻君殿對面擺開陣仗送人書籍,能送書就算是算是開宗立派啦。這再掛上高高的旗幟,有點太招搖了:“這合適嗎?在閻君殿對面,大街之側,贈送方技書籍。”

“閻君同意了。”

最終因為華佗老神醫精通小楷但不善於寫巨大的大字,沒法在兩丈白布上寫字,由伊尹代筆。

場地還在佈置,走過來兩個低著頭的人,其中一個結結巴巴的小聲問:“神醫,您您,您能治結,結巴麼?”

華佗差點讓他伸手把脈,後天的結巴能治一治,先天的說不準。

伊尹好奇了:“奇怪,韓非死了之後就不結巴了,變成鬼怎麼會……等會。”他招手叫過來一個家丁,附耳嘀咕了幾句:“去吧。你等著,我讓人去抓藥了。”

很快就端過來一碗黑乎乎散發著怪味的湯藥。

伊尹語重心長:“我這藥乃是秘方,不是家傳,我發明的,專治鬼魂的啞巴結巴,一劑見效。”

結巴跪下磕了個頭,接過碗來噸噸噸的喝了:“呃,這藥味好怪,啊?我不結巴了?”又磕了兩個頭,快活的退到旁邊。

華佗激動的問:“這是什麼秘方?請兄長教我!”

“薄荷、冰片、樟腦、附子適量。”

華佗認認真真的推演了半天藥效,沒想明白:“這藥能醒神開竅,補益腎陽,寒熱相沖……”不對啊,不合理啊。是我才疏學淺嗎?

扁鵲在旁邊笑倒:“喝了之後舌頭又涼又麻,覺得治好了就好了,是也不是?”

伊尹撫掌而笑,還沒適應鬼魂生活的年輕人真有意思。

“這算是情志病了。”張仲景玩笑道:“若讓我治,就按百合病來治。”

兩位還得回憶一下金匱要略裡的百合病,抑鬱疲憊和受了刺激,想吃飯吃不下,平時不和人說話,坐立不安,很難受,像發寒又不冷,像發燒又不熱,口苦,小便赤紅,用藥不能治。

華佗問捂著臉的女人:“姑娘,你有什麼事?”

那女鬼移開袖子,露出一張臉,她這張臉可謂世間少有,額頭上大半紅色的胎記,臉頰上有一道扭曲的傷疤,臉上還有三個黃豆大小的黑痦子。“神醫,您能把胎記和痦子去了麼?俺打小就長成這副模樣…俺怕下輩子還長這樣磕磣…”

幾位醫生在旁邊各自思考自己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要是她小時候還能試著用針拔除。

華佗直接說:“痦子可以試為之。這胎記……”

“怎麼治?”

“用刀剜去。”華佗說:“我生前在人身上試過,留的疤痕很淡,用脂粉可以遮掩。煮一碗麻沸散來。”

女鬼狂喜之餘,定定心神:“您能把這片胎記削下去嗎?求您了,試一試,鬼不會死。”

伊尹說:“胎記到不麻煩,你找個文身匠,刺一朵牡丹花的輪廓上去,紅色的正好是花瓣。”

幾人進了屋,女鬼被一碗麻沸散放翻在地,華佗洗了手,在燭火上燒了燒小刀,開始一層層薄薄的橫削。雖然早就知道他精通內、外、婦、兒等科,但到地府認識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給人動刀。

“真妙啊!”

“真能給人開顱而不死麼?”

華佗:“我也沒試過。曹丞相問我如何醫治,我說開顱可治,我也沒勸他一定要試啊。咱們都知道,腦袋上這層骨頭難以用針砭觸及,用藥也不好使。唉。”就是提出治療方案而已,不聽就不聽嘛。

伊尹偷偷喝了一口麻沸散,要親自試一試,坐在旁邊拿鑷子扒拉著瓷盤子裡切下來的小黑片片:“沒想到這麼有意思。”

“沒想到地府裡還有需要大夫的鬼。”

幾人一對眼神,異口同聲:“開一家醫館吧!”

切完痦子的女人和不再結巴的結巴相攜離開了。

伊尹大著舌頭:“瓦,瓦有店,唔?”他捧起水碗狂喝了兩碗水,抖了抖身體,把這些水都抖到地下去:“好麻沸散,真妙!”

扁鵲:“我嚐嚐。”

沒過一會,又來了一個鬼:“俺天生少一隻腳,幾位老神醫能給俺治一治麼?”

四個人這頓研究,覺得他需要找一個木匠,而不是醫生。

一傳十十傳百,來求醫的鬼倒是不少,都是求切痦子切瘤子的。

到了申請好的正日子,跑過來十八名鬼卒,個個身披亮甲,手拿長矛。

先在伊尹的指揮下把大旗立起來,然後,兩邊各九個人,對稱的站好了。

家丁們搬來了席子和桌子坐墊,又搬來一箱子又一箱子的書放在旁邊。

伊尹的號召力很強,沒過多時地府所有的神鬼就都來了,幾百個散發著微光的人在街上緩步行走,整個地府的街道都變得明亮了,還有一些在人間修煉的地仙也來了,又過了一會,諸子百家就從閻君殿牆上的錦畫中一一出來。

然後他們稍微露了一面就都去玩了。

自稱生前行醫的鬼只要接受華佗的抽查,就可以拿到書。

神鬼之一的許平君看到神醫聚會,想問問自己當年中毒是不是真的沒救,是不是太醫院太廢物才導致,又想了想,雖然知道中毒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毒,總不能讓人家猜嘛。就擱下一錠金子,買了一本《青囊經》,聽名字好溫柔的一本書,開啟一看映入眼簾的……如何給中箭的人清創,還附了皮、肉、筋、骨的截面圖。在往後一翻,如何給孕婦催生。。。

不看了,謝謝,乾貨太多,拿回去收藏吧。

好些個鬼擠過來也不為了買書,也不為了看華佗,只想見傳說中被獄卒燒掉的青囊經。

關羽也過來買了一本,他雖然喜歡讀史書兵書,偶爾也看看閒書。

鄰居跟他不謀而合。孫策、周瑜、魯肅仨人也來了,兩位都督想要學習一下養生之道,買本醫書回去看一看。

孫策沒有買書,只想問一個問題:“我死前是面部中箭,若是神醫,可以治嗎?”

華佗問:“哪裡中箭?”

“面部。”

“具體是?是額頭,臉頰,還是眼睛?”

孫策喪喪的指給他看:“這裡。”

“什麼樣的箭頭?有毒無毒?”

孫策掏出小手帕,疊出箭頭的形狀:“這樣的,帶倒勾。到不覺得有毒,只是傷口不能癒合。”

華佗心說這樣的傷口得縫合啊:“擊碎骨頭了麼?”

“這……這倒不確定。”也沒辦法確定啊,骨頭碎沒碎得按一按才知道。

“口鼻內受傷了麼?”

“出血不止。太疼了,我沒試嘴裡有沒有傷口。”

周瑜聽不下去,快步離開了這裡,對著牆壁穩穩心神,擦了擦眼角。

有道是醫者仁心,華佗覺得自己有兩成把握能把他救回來,但是他死都死了:“這是九死一生的傷勢,臉後面就是腦子,您見過被開啟的腦子吧?很…軟…嫩…很脆弱。”

孫策給人做過開顱,那種直接劈開然後根本不管收拾的。

默默點頭。

根本救不回來比錯失名醫令他高興一點。

他讓開之後,來的是一個有點駝背的瘦弱姑娘,臉頰消瘦,胳膊細弱,楊柳細腰。跪坐在華佗面前,她懷裡好像揣著兩個小西瓜,鼓的非比尋常,她拍了拍胸口:“從小就這樣……累贅的很,逃難時因此被殺。請問神醫,這是病嗎?能治嗎?”

華佗:“……伊兄您來看看,我不懂。”

伊尹謙遜的說:“我還在向你學呢,你精通婦科,治宮寒痛經信手拈來,何必推讓。”

華佗有點頭痛,在亂世時,大部分婦女的問題是貧窮飢餓導致的發育不全,少部分雖然不窮卻始終緊張不安,導致發育不全,真沒見過這種發過勁的。望聞問切現在都不好用,看不方便看,問也不好問,診脈更是沒有。“姑娘,你這是孤症,很罕見,等這些書送完,我回去翻翻醫書,看看古聖先賢見過沒有。”

“好好,太好了,多謝神醫。”姑娘抱著比自己大腿還沉重的胸,駝背離開了。

再來的人問題又不相同,問的是手指頭莫名其妙的爛掉然後自己死了。

“生前是做什麼的?”

“俺是軍械庫房中一個小兵。”

“弩或弓箭用過之後很髒,有倒刺扎手裡麼?”

“有吧……俺們常年被木刺扎,以前也沒死啊。”

正在這時,一位都尉帶著幾十人,圍著曹操來到此地。

曹操左右看了看,照慣例觀察了一番,最醒目的莫過於街口,也就是城池四門中央的十字路口那大旗‘華佗著青囊經’六個大字!眯起眼睛仔細一看,寫字的人必然位高權重,能從字中看出來。不知道這位‘神醫’攀上了誰,能在閻君殿對面挑起大旗賣書,左右還有明晃晃的甲士相伴,

再仔細一看,紅臉長髯的猛將身穿錦衣(給關羽祭下來的都是好衣服)站在路上,探身看著一個年輕人(變年輕的華佗)。在旁邊還有兩個熟人,孫策和周瑜把臂而立,站在那年輕人的另一邊。不知道這年輕人是誰?好啊,生前的仇人幾乎聚齊了。

自從死了之後就不痛的腦袋又有些隱隱作痛了,往身側一摸,攥著寶刀覺得稍好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哇,滿一百章了,好神奇呀。3.1w收的慶賀!

【1】是的,魯肅不是個書呆子。讀書騎射樣樣精通,高大豪邁,一見孫權就提出了三分天下的計劃。那個啥[狗頭保命.jpg]雖然他在亮亮之前提出來,但是亮亮沒抄他,都是很久之後才爆出來的密談。對同樣的時局做出同樣的規劃,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2】幫閒這個行業我不知道啥時候誕生的,我記得這時候有類似的人。哦,皇帝身邊的幫閒叫弄臣、諂臣。

【3】毛筆字的大字和小字…都得單獨練。原先我寫毛筆字的時候,中楷寫的好,大楷賭運氣,小楷廢物。

【4】百合病嚇你們一跳吧哈哈哈,其實是以百合為主藥來治病。

這時候有文身哦,春秋戰國時期就有斷髮文身的人。

我,一個喜歡買中醫名著的中醫粉……其實書買回家沒怎麼看。華佗的青囊經失傳令人蠻心疼的。

【5】男人哭了不等於弱化哦和娘化哦,誰都可以哭。舉一個栗子,曹□□時許褚哭到吐血,不能因為周瑜長得漂亮又哭的斯文就覺得他被我寫的娘氣。。。這個尺度太難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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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換流年 20瓶;c#c--cat 15瓶;小洛 10瓶;年華嘉華 9瓶;希血鬼_一碗鹹菜 6瓶;納蘭朗月 5瓶;巍瀾 2瓶;野鹿、噗噗噗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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