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楚殷回到家裡, 盤腿坐在床上,開始了覆盤。

大腦混亂過後, 楚殷現在逐漸冷靜了下來。

現在的陸縝喜歡她……?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啊!

——可是,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她的乖學生人設崩了?因為她又野了?

或者從更早開始,他遞來的ipod, 他存著的佛經,他要走的小餅乾, 他送她的佛像和鋼筆……球賽最後一次投籃時他望過來的眼神, 懶散的大少爺忽然開始參加考試搞競賽,還有那天晚上他想送但沒送成的貓崽。

……一切似乎又有跡可循。

把重生回來的所有脈絡從頭想了一遍, 楚殷抱著膝蓋,莫名怔忪了片刻。

她忽然發現, 自己兩輩子都不懂陸縝這個人。

老實說,這輩子遇見的陸縝,和她記憶裡的樣子很不相同。上輩子的高中記憶很多已經模糊, 留在大腦深處最深刻的, 是後來他瘋狂的偏執的模樣。

人只會記得最差最惡劣的那一個。

……傷害遠比心動深刻。

陸縝的愛是病態的,更何況在這本書裡,白月光悽慘短命鬱鬱而終, 所以, 狗男人喜歡她就是搞她!

——不行。

楚殷焦慮地咬了咬手指。

告白是不能告白的,一旦她拒絕,雖然現在17歲的陸縝看起來還青澀, 但誰知道這掛逼男主會不會開始變變態態?那不就又走上了白月光的老路?

這簡直是送命的劇情,楚殷決定動用她的大額許可權。

好在這兩天是週末,不用上學,她可以盯著劇本伺機而動。

週末的陸家大少爺也很忙,要去家族公司裡學習,要接受陸家安排的課程,還要抽空進行高層次社交,楚殷看著都累。

只有晚上回家後,他才能短暫喘息。

然後對著窗外出神。

楚殷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短短幾行字也無法刻畫出所有細節。

劇本上一直沒出現關鍵劇情,楚殷學都學不踏實。直到週一,她再次解鎖當天的劇本,才終於找到了重點——

【……陸縝對她告白了。……】

楚殷抓住光筆的手微微顫抖。

啊啊啊啊狗東西狗東西狗東西!——

楚殷一陣窒息,筆尖顫抖,情不自禁地就想把這個“她”改成“豬”。

——你對著豬告白去吧你!!!

但她很快冷靜了下來。本來陸縝就有所察覺,真要安排他對著可憐豬豬告白,他絕對會發現不對勁的。

那要怎麼改?

楚殷抱著胳膊,坐在家裡的車後座上,冥思苦想。

“小姐?”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請示地問,“是否出發?”

“——等等!”楚殷下意識地拒絕了,她必須打算好了再去學校。

看來為今之計只有從根源上解決,讓告白的條件不成立!

“使用單句許可權。”她敲系統。

學習姬:好的喲~宿主,您打算怎麼改呢?

楚殷腦筋轉得飛快,抓住光筆沉吟兩秒,然後把這句要命的劇情劃掉,改成了【陸縝總是找不到她】。

學習姬:……也……不是不行!

因為不知道許可權能支撐多久,所以楚殷措辭的這個“總是”就十分微妙,需要系統自行揣摩——但總之,“找不到”變成了客觀劇情。

——找不到人!當然就沒法告白!!

楚殷扔了筆:不管,老孃要當隱形人!!

……

上周五的考核已經出分了,成績排名直接發到了校園網。

楚殷還沒看,韓初瑩已經興沖沖地跑進了五班教室。

“啊啊啊啊我進了我進了!”她一路跑到楚殷桌子前,揮著手機,“我們都進了!”

楚殷也很高興:“好棒!”

她低頭開啟手機,點選網頁的時候,忽然心思一動。只是掃了一眼排在第一的自己,然後就開始在名單裡往下找。

找到最後一名,都沒有出現陸縝這個名字。

是劇情在發生作用了嗎?還是狗男人的綜合成績考不進來?

但不管怎麼說,楚殷略微放了心。

“殷殷殷殷,我想和你坐一起!——啊還有研研,那我們三個坐一起,前後桌左右桌,媽呀我好快樂!”

宋兆霖一臉幽怨:“我不快樂!”

雖然這個尖子班只是額外輔導,但楚殷和姜研她們從此就會隔三差五地不在教室。班上還有好多人也進了,頓時讓留下來的人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他好空虛!好寂寞!好想有人陪!

韓初瑩笑嘻嘻地說:“那你也考進來唄。”

宋兆霖立刻炸毛:“你侮辱我!!”

楚殷任由他們兩個鬧騰,這時候靜下心又看了一遍入選名單。

第一名楚殷,總分290,穩居榜首。第二名韓初瑩也很穩,總分276。

楚殷接著往下一看,發現這個小班還挺熱鬧——付明萱、楚秋秋、甚至還有梁月琪,居然都考進來了。

梁月琪自從寒假在冬令營被重錘打擊之後,回去立刻讓梁家高薪聘請了各科的骨幹老師、給自己全方位地單獨輔導。她參加這個考核也不是因為稀罕薈文提供的資源,單純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給自己找回點面子。

楚殷現在看見他們仨都在,倒是不擔心了。畢竟這三個女人自己就可以演出好幾臺戲,她們自己就可以玩得很帶勁。

本週的第一次尖子班輔導在週一下午的自習課時間,除了每學期的大考,這還是全年級學霸們第一次坐在一個教室裡上課,體驗非常地新鮮。

楚殷在教室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

付明萱梁月琪也早早地到了,她們倆一點都不想坐在楚殷周圍,各自在兩邊找了位置。沒過一會兒,楚秋秋也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進來。

她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走到楚殷旁邊,溫柔一笑:“姐姐,好不容易我們姐妹倆能一起上課呢~”

楚秋秋今天穿的也是知性風,無名指上還有一枚鑽戒,處處顯示出她身份的不同。

楚殷點點頭:“哦,是啊。”

楚秋秋用戴鑽戒的那只手挽了挽頭髮,然後笑道:“你旁邊這個座位沒人吧?那我就——”

楚殷:“有人。”

楚秋秋一張嘴,楚殷接著道:“那兒也有人——嗯,我周圍都有人。”

教室裡頓時傳來幾聲低笑,楚秋秋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了。

楚殷現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不就是拿了幾次獎,考了幾次第一嗎,現在學校裡的人無腦吹捧她,她就真的飄了?

現在在楚家,她的地位可比楚殷高!!

楚秋秋也不再假裝姐妹情,傲氣地撇開下巴,轉身去了別的位置。

所有尖子生都找好座位坐好之後,沒過多久指導老師也走了進來,安排就坐。

教室裡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坐在中央最顯眼的楚殷。她身上仍然穿著標準學霸校服,從轉學來一直就是這樣的打扮,不知不覺間現在學校裡穿校服的人都變多了。

原本他們以為,楚殷上課時候的狀態一定是聚精會神,腰背挺直,沒有一絲鬆懈的那種,還存著坐在大佬後方、靠大佬堅定的背影激勵自己的決心。

誰知道從背影上看,楚殷完全是一副鬆散的狀態。她纖瘦的肩膀微微垮著,一手支在臉頰上,而另一只手居然在轉筆。

透明的筆桿在她纖細白皙的指尖靈活翻飛,就連轉個筆都轉得非常專業。

楚殷坐著想了會兒題,忽然聽見後邊座位傳來“啪啪”的聲音,好像掉了好幾根筆。

她詫異地回頭去看,幾個同學紛紛臉紅。

算了,大佬的姿勢他們根本學不會!

不過楚同學轉筆也好帥啊啊啊啊——

大概沒有老師不喜歡這種一屋子都是好學生的感覺,指導教師在講臺上笑眯眯地掃了一圈,做了簡單的發言。

“大家都知道,我們來這裡不是玩的,全市聯考馬上到來,而你們就是代表薈文的主力軍。學校會為你們提供最好的師資、教輔材料,甚至有別的需求也可以提,校方會儘量滿足。”

“我們這個班,教學強度一定會比你們原班級要大,如果吃不了這個苦的,中途也可以退出,不過一旦退出就不能再進。”老師打完了預防針,又換上了笑眯眯的表情,“雖然我們這個班只是短期額外的,但為了方便管理,我們還是選一個班長出來吧?”

話音一落,有好幾道目光投向楚殷。

楚殷眨巴了一下眼睛,下意識抬手摸了下鼻尖。

她從來沒有過當班幹部的經歷,因為骨子裡她就是一個不服管教的人,不喜歡聽別人管,當然也懶得管別人。

但老師顯然不這麼想——年級第一楚殷,除了成績絕頂好,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種不同於同齡人的氣質,成熟且穩重。

除了她,簡直沒有更合適的班長人選了。

“那……我們的年級第一,楚殷同學,你有沒有這個意願呀?”

全班的目光蹭蹭地投了過來,楚殷頓時覺得自己像站在金燦燦的向日葵田裡一樣。

“……”在老師同學們殷切的目光面前,她沉默了一瞬,“好的,我會努力的,謝謝老師。”

全班同學立刻熱烈鼓掌。

指導教師果然非常高興:“那麼,以後就拜託班長了,要代勞組織班級紀律哦~”

楚殷:“……好的。”

管管小朋友而已,她可以的。

第一堂課,教學強度還沒開始,就只是讓眾人適應模式,然後一人發了十張卷子下去。

“這些全部是由老師們親自編的題,大家在三天之內做完,在下次輔導課上,老師們會給你們講解卷子。”

班裡頓時一片哀嚎。

楚殷臉上卻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興奮——新題!妙啊!

……

此時的五班教室。

宋兆霖清清冷冷地坐在座位上。

沒有同桌,他就像一棵悽風苦雨的小白菜,甚至開始羨慕前桌那倆玩兒翻花繩的女生。

就在這時,教室後門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在叫他。

宋兆霖頓時一個激靈,然後彈了起來,眼淚汪汪地撲了過去:“縝哥~~你來找我玩了嗎~~”

五班因為好學生多,所以去輔導班的人也多,教室裡空了一小片,但剩下的人仍然很興奮。

“快看!陸縝陸縝!”

“今天也好帥啊啊啊!!”

“他來做什麼呀?找林子玩嗎?”

陸縝的視線越過教室,落在楚殷的位置上,空的。

宋兆霖掛著麵條寬的眼淚飛到他面前,迎面就聽見陸縝問:“楚殷呢。”

他當場吐血:我jio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去上輔導班了——”宋兆霖傷心欲絕,“你不是來找我的嗎!為什麼!難道你們的姦情已經好到超越我了嗎!”

陸縝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不動了。

宋兆霖秒慫。

陸縝就那麼盯著他看了幾秒,宋兆霖已經自覺調整好了自己不端莊的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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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以為陸縝要爆錘他的時候,眼前的人忽然笑了。

他想。

但是沒有。

“……沒有姦情,”陸縝很快收了笑意,“別壞人家名聲。”

說完,他就轉身往輔導班的教室走了。

留下宋兆霖一個站在風口,呆滯兩秒。

然後他在內心大喊:大豬蹄子你放屁!!!

我不信!!!

陸縝的確沒有考進那個班,他的數學英語都是滿分,但文綜語文因為幾乎沒準備過,所以拿分太少。

現在是有一點後悔了。

陸縝往那邊教室走的路上,碰見了好幾個下課回來的人。他加快步子,一邊掃視人群,一邊走走到了教室後門。

站定,往教室裡看去,依然沒有找到楚殷的身影。

陸縝扶著教室的門框,眼睫低垂,無奈地嘆了口氣。

怎麼好像躲起來了一樣。

全市聯考的期中的確越來越近了。

楚殷發現,她的金手指真的在發揮作用,有好幾次她都看見陸縝這個狗男人了,而狗男人卻看不到她。又或者是他突然被什麼事情絆住,也沒法過來找她。

——當隱形人太爽了吧!

希望這種快樂持續更久一點!

輔導班的課程很隨機,有時候特聘老師會突然到學校,直接開始講題,講的節奏還非常快。

而且這個班的教學任務的確很重,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卷子發下來,幾乎蒐羅了全國各個有名高中的題目。薈文的戰略很簡單,就是給這批尖子生額外加量,然後保證他們能得到足夠到位的講解和輔導。

持續一段時間之後,班裡明顯有人頂不住了,畢竟這也都是額外作業,本身自己班裡的學習任務也不輕。

在這樣的強度之下,也就只有有過競賽經歷的楚殷和韓初瑩能適應下來。

又是狂轟濫炸式講了一節數學課之後,付明萱和楚秋秋都趴在桌子上懷疑人生,梁月琪又感受到了之前在冬令營裡被知識支配的恐懼。

姜研有氣無力地轉過身,看了看後邊的楚殷和韓初瑩:“你們在冬令營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嗎,我已經有點頂不住了……”

韓初瑩也好累,她“害”了一聲:“我們那個比這個還狠一些,完全是崩潰式教學,而且學的都是超綱知識嗚嗚嗚嗚嗚,我當時都覺得我快死了。”

姜研聽得膽戰心驚:“幸好你堅持下來了!超棒的!”

韓初瑩擺了擺手:“還不是全靠楚殷帶,實在帶不動了就吸一下殷殷的顏續命——然後我就又可以了!!不過她是真的強,在學習這方面完全是怪物級別——你看。”

在一種鹹魚癱倒的人中間,楚殷已經站起身去和老師繼續交流了。特聘的老教師明顯對這個班長非常滿意,兩人交流了幾句,她就笑眯眯地帶著楚殷去辦公室繼續探討了。

姜研像看神仙一樣地看著她:“不愧是殷殷啊……”

韓初瑩捂著臉滿眼桃心:“不愧是我女神~~”

這幾天下來,高二全年級的學霸們都知道了,班長楚殷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楷模。

被特聘老師降維打擊之後,還能風輕雲淡地去和老師繼續交流,這是什麼精神力!!

現在看著楚殷遠去的背影,後邊好多同學都咬牙拿起了筆——人家一個瘦弱女孩子都可以,他們也沒理由偷懶!

何況全市聯考,競爭對手那麼強勁,成績關乎學校榮譽,他們一定要努力!

但很快,課間的學習氣氛被一道身影打破了。

陸縝站在後門門口,視線掃了進來。

付明萱仍然是第一個發現他的,臉上頓時有點驚喜:“縝哥?”

梁月琪聞聲也連忙回頭:“陸縝?你怎麼來了?”

教室裡的人紛紛看了過去。

梁月琪瞥了付明萱一眼,然後率先站起來,用熟稔的口吻笑道:“要進來學會兒嗎?”

付明萱一聽就知道她是故意顯得自己和陸縝熟,心裡翻了個白眼,笑道:“月琪,你學傻了吧,縝哥都沒進班,肯定是不想來的啊。”

梁月琪被刺了一句,立刻回擊:“你怎麼總把人家想得這麼不上進呀,我也就是開個好朋友間的玩笑~”

付明萱心裡搓火,陸縝什麼時候是你好朋友了?你看人家搭理你了嗎??

兩個人的視線噼裡啪啦地搓了一團火,然後不約而同地去看陸縝。

陸縝並沒有理會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他深黑的瞳孔掃視一圈,最後落在了教室中間的座位上。

陸縝認得楚殷的筆袋,上邊有一隻兔頭。

座位是空的,又不在。

陸縝心口湧起一絲輕微的躁。最近好像很難見到楚殷。

想說的話忍了太久,越發難以忍受。

陸縝垂了垂眼,表情很淡。他到底不想給她惹麻煩,看了一眼就轉身離開,從頭到尾沒有說話。

楚秋秋目睹了付明萱和梁月琪互撕、到陸縝離開的全過程,眼珠子輕輕一轉,忽然捂嘴笑了。

“萱萱,月琪,我怎麼覺著,陸縝他好像是來找人的?”

付明萱立刻問:“找誰?”

梁月琪心中暗罵一聲蠢貨。

她心中的不爽和不安再次變得強烈。

剛才陸縝看的……好像是楚殷的位置啊。

楚殷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心情異常滿足。

薈文請來的特聘教師真的厲害,剛剛她開電腦給楚殷看了好幾篇她研究的論文,從更高的架構上給楚殷解釋了一遍剛才的知識點。

短短一個課間,收穫是她自學好幾天才能收穫到的。

——真的好滿足呀。

楚殷心情不錯,晃晃悠悠地繞過拐角,忽然撞見不遠處陸縝的身影。她連忙轉身躲了回去,等了一分鐘,確定陸縝回到自己的教室,她才放心地走出來。

呵呵呵,狗男人,有話憋著不許說。

憋死你!!

楚殷溜回五班教室,準備拿點東西再去小班上自習。

她一進來,宋兆霖就想看到了親人一樣:“殷姐!”

楚殷好笑地看著他:“霖霖,戲有點多,我剛走兩節課好吧。”

“哦,是嘛?”宋兆霖抓抓腦殼,“我怎麼覺得很久啦?一定因為我太需要你了!”

楚殷點頭:“我懂,缺乏父愛的孩子就是這樣。”

宋兆霖趁機道:“所以,一個合格的父親決不能缺席孩子的生日宴的對嗎!”

楚殷:“蛤?”

宋兆霖瘋狂眨動自己的大眼睛:“人家週日生日哦!我哥特許我在家開party,殷姐你不能不來啊!”

按理說,以她和宋兆霖的交情,他過生日楚殷是應該去的。

……可是,宋兆霖和陸縝也有交情啊!

楚殷猶豫了一下:“這個,禮物我會挑好……”

宋兆霖立刻開始公主哭泣:“你要拒絕我嗎!你不能這麼狠心,嗚嗚嗚縝哥已經有事拒掉我了,你再不來我好沒面子啊!!”

楚殷忽然挑眉:“嗯?真的嗎?”

宋兆霖忘了假哭:“什麼真的麼?”

“陸縝,”楚殷猶豫了一下,“不去?”

宋兆霖非常粗神經:“陸氏開董事會,聽我哥說好像涉及內部權力分割什麼的,挺重要的,縝哥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所以不好說。”

楚殷心中忽然一動,宋兆霖他哥為什麼會瞭解陸氏內部的事?

她忽然又想起,上次在一中考場外,陸麟淵來的那次,她也碰到了宋延川。

……不是巧合?

楚殷心思微動,眉梢一挑:“這樣啊……我可以去坐會兒,不過我得提前走,行嗎。”

“行行行!”宋兆霖露出憨比的笑容,“完全可以了!”

他天天跟別人吹逼他同桌有多漂亮多優秀,到時候要是楚殷不來,他實在有點尷尬!楚殷那麼忙,只要能過來坐會兒,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哎呀!好期待生日趴體啊!

……

楚殷一邊在心裡琢磨著事兒,一邊回到了輔導班教室。

上課鈴剛打過,這節是自習,大部分人都很自覺地在座位上寫題,但還有幾個人在碰頭聊天。

付明萱正在和梁月琪小聲說著什麼,看見楚殷,面色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楚殷:“?”有病。

她走到講臺上,用板擦磕了磕多媒體櫃,教室裡低低的嗡嗡聲頓時停了。

然後楚殷便轉過身,拿著粉筆往黑板上抄寫今天佈置的作業。

才寫了三行,底下的嗡嗡聲又響了起來。

付明萱剛才聽梁月琪說了,陸縝好像是過來找楚殷的——在她們不知道的時候,楚殷又勾搭上陸縝了?!她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她和梁月琪故意湊在一起說話,反正她們討論的也是學習相關的事,班長也管不著。

楚殷的粉筆尖頓了一下,然後不慌不忙地把作業抄寫完,轉過身看著她們倆。

梁月琪和付明萱好像沒感受到她的視線一樣,繼續假模假樣地互相討論。

楚殷開口了:“說完了嗎?”

聲音清亮,語氣很淡,並不讓人覺得刺耳。

梁月琪頓了頓,心裡那股不舒服再次湧了上來:“班長,我們就是討論一下題目而已啊。”

付明萱:“就是啊,我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學習嗎?你還班長呢,怎麼管事的。”

楚秋秋也適時加入戰局,溫柔勸架:“姐姐,你別生氣,我作證萱萱她們是在學習。”

楚殷:“……”

三股婊氣迎面撲來,她還是第一次同時面對這三個人,一時間有被驚到。

姜研皺起眉,韓初瑩直接不爽開麥:“大家都學習呢,就你們說話,自己不覺得吵嗎?”

梁月琪瞥了她一眼:“覺得吵你走啊。你怎麼這麼自私?都得為你服務?”

“?!”韓初瑩居然讓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聽了這話,班裡其他人都面露不忿。

他們這種學霸特別班,當然是按成績輪高低,楚殷的各科分數、拿的獎牌、甚至上課的思維速度全都吊打他們,所以大部分人都很服氣她來管班。

這兩個大小姐這是公開抱團,故意給楚殷下臉子啊?!

臺下眾人神色各異,楚殷的面色卻十分平靜。

“那你們學完了嗎?”她問。

付明萱面露一絲得意:“沒有啊,要不是你打擾我們,我們早就講完了。”

梁月琪也瞥了她一眼:“你班長就這麼當的?”

班上的男生都聽不下去了,她們抱團針對楚殷一個人,班長也太可憐了!

但就在這時,楚殷慢慢走下講臺,走到她們兩個人桌前,站定。

“幹什麼啊?”

話音一落,楚殷忽然抬腳,“咣噹”一腳,踹在了他們倆趴的桌子上。

付明萱和梁月琪猝不及防,全都被這一腳震得往後撅了出去,慌亂地抓住東西穩住自己。

楚殷小臉冷酷,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問:“討論什麼題需要這麼久?如果是題的問題,拿來我看。如果是腦子的問題,自己去看看吧。”

說完,全班寂靜三秒。

然後以韓初瑩為首,“噗嗤”笑成了一片。

“對不起我爽了哈哈哈哈”

“我去我去絕世拽姐,好帥啊啊啊啊”

“不愧是楚殷,這話別人說出來討打,但姐完全夠格啊啊啊!”

楚殷又回過頭掃了一眼全班,豎起手指:“噓——”

各種聲音戛然而止。

“自習時間,禁止喧譁,”楚殷說,“違反的人,我不僅可以教數學,還可以教教散打。”

梁月琪&付明萱&楚秋秋:“!!!”

接下來的一整節自習,全班安靜如雞,學習氛圍空前良好,老師來視察的時候極為滿意。

楚殷一邊刷題,一邊勾了勾唇角。

組織紀律嘛,她本來就沒想溫柔地組織紀律啊~

用拳頭能解決的事,說什麼話啊?

連著幾天,都很peace。

輔導班沒人作妖,“隱形buff”也讓她規避了狗男人,楚殷心情舒暢,踏踏實實地學了一週習,為全市聯考做準備。

週日,楚殷帶著提前買好的手辦,在別墅區外迎來了宋家的車。

宋兆霖的大腦袋從窗戶裡彈出來,笑得很喜慶:“殷姐!”

楚殷先說了句生日快樂,然後把禮物遞給他,最後才道:“真的不用接我啊,我自己過去就行。”

“順路,沒事兒!”宋兆霖歡天喜地一邊拆著禮物一邊招呼她,“快來呀!”

楚殷沒辦法,只好上了車,一抬頭,忽然從後視鏡裡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

宋兆霖今天很有排面啊,接送司機居然是他那個高貴的大哥?

宋延川大概也看出了小姑娘眼中的驚訝,隨口道:“也就這一天,明天該揍揍。”

楚殷笑了出來。

宋兆霖:“?憑神馬!!!”

好在楚殷跟宋兆霖他哥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現在在車裡倒也不算尷尬。而且有宋兆霖這個大型逼逼機在,也不會冷場。

楚殷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就在這時,忽然不經意地,瞥見了宋延川架在中間的手機螢幕。

導航上邊寫的是xxxx療養院的地址。

楚殷瞳孔忽然一縮。

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她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療養院。

可為什麼會出現在宋延川的手機導航裡?

楚殷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讓自己顯得很平靜。

旁邊,宋兆霖跟個二傻子似的玩著她送的手辦,楚殷的心頭忽然跳快了兩拍。

……她想起來了。

那是陸縝媽媽蘇毓敏住的療養院。

楚殷想起來,上輩子陸縝帶她去過一次,她曾見過他的母親一次。

楚殷當時以為,陸縝是帶她去見家長的意思,但又似乎不止——因為狗男人讓她在病房裡,和蘇毓敏單獨呆了半小時。

他回來時,並不走進房門。

等她走出來,陸縝才抱住她,在耳邊問:“聊了什麼?”

“天氣。”當時的楚殷興致很低。

陸縝輕輕嘆了口氣,很低很低。

這段淺淡的記憶,幾乎要被楚殷遺忘掉,可今天忽然重新在腦海中浮起。

為什麼宋延川會有這家療養院的地址呢?他似乎是和陸母毫無關聯的一個角色啊。

楚殷再次想起那天考場外的對話——難道是陸麟淵嗎?

陸縝的小叔,在那場錯綜複雜的關係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一種莫名的宿命感忽然湧上心頭,楚殷忽然意識到,上輩子她見識到的世界,就是真實的世界嗎?

在她出神的時候,宋延川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然後又移開視線。

小姑娘,嘖。

……

宋兆霖的生日宴請了很多人,他是宋家老么,雖然捱揍,但也是從小被人寵大的,這場party辦得盛大又熱鬧。

楚殷跟在壽星後邊進場的時候,很多人都眼前一亮。

楚家那個從鄉下接回來的女兒,現在已經長成了無比奪目的樣子,聽說本人還特別優秀。在場不乏一些年輕人躍躍欲試地想認識她。

楚殷卻始終在走神。

宋兆霖倒是很嗨,在場都是朋友,他隨便扎一個堆兒裡就能聊起來。

玩了一圈下來,他舉著自拍杆站在最前邊,把整個大廳都包了進去。

“來呀,我們來個大合照~~”

楚殷旁邊的富二代低頭溫聲提醒她,“看鏡頭了,美女。”

楚殷這才回神,微微揚起下巴。

宋兆霖拍了好幾張,然後美滋滋地去看照片。楚殷旁邊的富二代還想繼續和她交流,卻被楚殷婉拒了。

她端著杯飲料換了地方,想著等會兒和宋兆霖說一聲就可以走了。

另一邊。

陸縝剛剛結束會議,微微松了松領帶。

陸麟淵微笑著和董事們交流,約定等會兒一起去喝一杯。

雖然陸縝仍然是陸家絕對的唯一繼承人,但現在陸麟淵已經能正式站在陸氏集團面前,作為陸老爺子的子嗣接手陸氏的部分產業,這和他本人優秀的能力是分不開的。

陸老爺子不湊這個熱鬧,董事們走過來,邀請陸縝:“少爺,等會兒一起去吧?”

陸麟淵從後邊笑著說:“阿縝現在也能喝酒了,待會兒我們試試?”

陸縝面色平淡地點點頭:“好。”

名利場聲色犬馬,這是他從小就要提前接觸的。

陸縝並不牴觸。

但今天,有一點煩。

……已經很久見不到楚殷了,像撞了邪一樣。

煩躁感在神經末梢跳躍,陸縝伸手,又松了松領帶。

就在這時,手機裡忽然來了條微信。

宋兆霖:[縝哥,你完事了沒呀!我們好嗨哦~~]

宋兆霖:[你沒事的話過來玩啊!蛋糕我給你留著呢!]

陸縝笑了一聲,點開他發的照片看了一眼。

場子很大,人很雜,但他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楚殷。

坐在一個陌生男人旁邊。

那個人,離她很近。

陸縝的指腹忽然就燙了起來。

rndd:[我現在過去]

“劉董,王叔,”陸縝停下腳步,抬起頭,“——還有小叔,今天我奉陪不了了,下次自罰。”

少爺想去哪兒,除了老爺子,沒人能指手畫腳。幾個董事樂呵地表示隨意。

陸麟淵卻笑了笑,神情揶揄:“有急事?”

陸縝頓了一秒,然後笑了:“嗯。”

急事。

他離開陸氏大樓,上了車,直接往宋家趕。車子堵在了別墅區外,陸縝乾脆拉開車門,直接跑了過去。

明晃晃的月亮底下,跑著的黑髮少年。

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一次,發瘋一樣,奔向喜歡的女孩。

宴會廳裡,楚殷忽然似有所感。

她已經和宋兆霖打過招呼,原本打算從後邊進車的門悄悄地走,但她看了一眼劇本,猛然發現——陸縝來了。

某種如影隨形的宿命感再次纏繞上來,楚殷忽然沒來由地有點慌。

她一邊抓住光筆試圖改劇本,一邊往另外一邊的正門走。

就在她剛剛摸到雕花門把手的那一刻,大門霍然被人拉開。

少年粗重的喘息聲渡了過來,楚殷一抬眼,正對上陸縝滾燙的視線。

“別跑。”

楚殷驚了——陸縝為什麼沒有坐車?!

陸縝看著她,竟然有種久未謀面的感覺。他忽然覺得,去他媽的時機地點吧,說就說了。

楚殷看出了一絲端倪,忽然往後退了點。

可他的聲音已經清晰地傳了過來,很啞,帶著一點喘息。

——“不好意思,我喜歡你。”

月夜的躁動終於停止。

兜兜轉轉,他們又在站在了這一句話面前。

好半天以後,楚殷慢慢捏緊了手指,語氣兇了起來:“可我不喜歡你。”

上輩子她也是這麼說的。

那時的陸縝站在她面前,一點一點紅了眼睛。

他問:“為什麼?”

而此時,17歲的陸縝也站在她面前,卻還在笑。

他說:“知道了。”

楚殷忽然怔住了。

陸縝的手有一點抖,很久後抬起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但我想告訴你。”

說完,他就收回了手:“晚安,楚殷。”

走得乾脆利落。

這一晚,甚至沒有人知道,陸縝來過。

他來時卷著熱烈的風,走時比月光還蕭瑟無聲。

楚殷一陣怔忪。

宋家家宅的門不知被誰開啟了,震耳欲聾的喧鬧聲音一下子湧了出來。楚殷被那股音浪裹著,因此並沒有聽見,腦海裡傳來“滴”的一聲。

……

陸縝大概跑光了所有力氣,也用掉了所有勇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說了晚安,卻沒能好夢。

陸縝閉上眼,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一場細雨,一片碎花裙角,夢見一間冰冷教室,夢見一隻貓咪。

所有事情從頭開始發生,一� �都變得不同。

像是一場回憶。

他不知道這場回憶是誰的視角,只知道自己的心臟像被人捏緊到快要爆炸,痛苦和窒息緊緊地吸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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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著房間門,強行中斷了這場折磨。

“阿縝?阿縝!——”

陸縝忽然醒了過來,睜開漆黑的眼睛。

一些片段倏忽遠去,化作記憶深處的某一點,只有夢境最後的聲音還耳邊迴響不斷。

那聲音熟悉卻陌生、冷到刺骨,似乎是他自己,又似乎並不相同。

他在17歲的陸縝耳邊問:“陸縝,你喜歡她嗎?”

“想讓她幸福的話。”

“現在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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